《苍戎》罪骨

5、苍尉景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度却不见得降下来。剩下的假期里白戎舟要不然就拿着单反相机拉着自家姐姐和龙眛在野外烧烤，顺便拍拍植物的写真，要不然就宅在家里写着让他崩溃的数学暑假作业，鲜少会再想起胡同里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和那双和狼一样充满攻略性的双眼。似乎对白戎舟来说，那天或许就像一场梦。

　　暑假中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高二开学的一天，早上6：30，手机的闹钟掐着点准时响起，白戎舟伸了个懒腰磨磨蹭蹭的起来洗漱，收好作业穿戴整齐，下楼就看到桌面上白安廷早已准备好热腾腾的早餐。

　　桌子上坐着白戎舟的母亲林丹婷，已经四十岁的人却偏偏看不出来一点皱纹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温婉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正小口喝着刚榨出来的豆浆，再看向旁边一脸严肃却遮不住慈爱，穿着正装系着忘摘下来的围裙，一手端着咖啡一手看着今天刚发下来的报刊的自家老爸，白戎舟没忍住笑了一声。

　　白安廷顺着笑声把报刊放下去抬头看着百戎舟带着温怒的表情缓缓开口道：“呦，您终于下来了这位爷。”
　　看着父亲的怒气和阴阳怪气的语气就知道肯定有事发生了。
　　白戎舟愣愣的看向自家老爸指着客厅桌子上的相机说，:“你小子一暑假玩的挺嗨啊，现在都飘了敢买相机了是吧，我不是说不许你买这些乱七八糟的吗，我给你零花钱就为了让你买这个？！看看你的期末成绩，你还是学习委员呢，750分的成绩653分，除了一些科目减了小分，你还想不想上Z大金融系，你看看你的数学，才将及格！今天开学都高二了，你现在是学生要知道你是干嘛的，你看看考的是什么东西，你姐姐考的是狗屎你考的就是稀！”

　　白安廷后面越说越急，白戎舟也没有心情听下去，他转头看向静静伫立在客厅桌子上孤零零的相机，满脑子都是:相机？！啊啊啊啊啊！昨天睡的太早了，忘把相机收起来了，内心的滋味七上八下的，气自己心大为什么不收好了，想甩自己俩大耳贴子的心情都有了。

　　可能是因为父亲说他的梦想是玩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可能是非要让他上不愿意学的金融，把他心爱的相机没收。白戎舟委屈极了，也不作解释，赌气的低头嘟囔道：“这是我喜欢的东西，才不是乱七八糟，我数学不好又不是摄影搞的……”

　　白戎舟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打断：“戎舟，怎么回事，不许这样和爸爸说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高二了，再过不到两年就该高考了，学习也不能分出心来干别的，而且你们今天还有开学考，时间很紧凑，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林丹婷对他挤着眼色，台阶都摆在这了，不下不合适。

　　这时候白戎舟才硬着头皮看去，父亲严肃的脸上已经爬上了怒气，眼看着要爆发，只好慌忙放缓语气垂着杏眼眨眨细长的睫毛说：“对不起爸爸，我会好好学数学的，但是摄影是我的爱好，相机也是龙眛从英国给我带回来的……能不能看我表现，考的好的话可不可以还给我……”。

　　白安廷可能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过重，带着点愤怒余韵说到：“看你表现吧，吃饭，吃完给老子滚去好好念书。”

　　白戎舟终于敢嘿嘿笑了两声，漏出两对甜甜的小酒窝说了一句“得嘞，微臣遵旨！”
　　白安廷板不住严肃的神情也跟着笑起来，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家儿子的背 “傻小子。”

　　因为白戎湘是体育特长生，早早的就起来去田径队报道了。所以白戎舟一个人吃完早饭和父母打完招呼背着书包出了家门，走向地铁站的路上白戎舟给龙眛发消息说相机被发现和没收的原因，叫他在北苑地铁等他一起走。

　　京都每个地铁站的早高峰永远不会迟到，白戎舟175的身高外加瘦劲的身板在人挤人的车厢里无奈极了，每次到周一白戎舟都有一种想鄙视全世界的冲动……

　　十几分钟之后，车厢里响起冰冷的列车员声音，乘客您好，北苑到了，列车在运行左侧车厢开启。北苑在京都很繁华的地带，不少打工人都在这里下车。一开门一节车厢下去了将近一半多的人，多出了很多空位，白戎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找了个地方随便坐下去。白戎舟也在这时看见了刚上车厢的龙眛，挥挥手示意他在这儿。

　　龙眛快速走过去坐在白戎舟旁边惊呼了一声把白戎舟吓一跳：“我操！” ’“儿子，你真成小香猪了，脑子是不是也被换掉了，不是我说您心也忒大了，也不知道藏起来。”
　　龙眛的声音很大，惊动了车厢里的人，眼神向他们这边看去。白戎舟带着羞愤蹬了一眼自己的好哥们儿。

　　旁边的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低声安慰到：“哎呀行了，你爹我下次不行再从英国那边给你带回来一个。”

　　白戎舟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的撇着嘴：“甭介了，我都跟我爸开条件了，数学成绩必须考到120以上……就还给我”

　　龙眛撇了一下嘴“白戎舟，你一个上数学课都能打瞌睡留一桌子口水的人，还有上次暑假前的期末考试，老子的卷子都快贴你脸上了你才抄到90多分，等你考到120以上，老子都已经追上你姐了。”

　　白戎舟气的嘴巴子鼓鼓的，带着点小猫的凶狠劲说：“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追不到我姐，谁从初二开始，每到我跟我姐生日的时候都和我说要和白戎湘表白的，现在连个我字都没憋出个屁来吧。”

　　龙眛憋的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拿出什么话来怼白戎舟，好半天才断断续续蹦出一句话来：“你你…你懂什么啊，等你喜欢一个人就知道了。”

　　两人闹了一路，车厢里的广播再次响起，乘客您好，京都西路到了，请您从左侧车厢下车。白戎舟和龙眛刷卡出地铁站的时候，夏日里热烈的阳光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睛，伸开手挡了一下。

　　青春与盛夏撞了个满怀。

　　地铁站离白戎舟就读的七中并不远，两人直走右拐，走了不到一百多米就到了七中的校门口。有不少父母在外送着自己的儿女，耳边传来不少的叮嘱声，笑声，哭泣声…左侧的红色瓷砖墙里印着大大的京都市第七高级中学，七中在京都这个充满寸土寸金的地方，也算是名列前茅。学校里的学生大多都是练体育艺术类的特长生，像白戎舟这样的文化好学生也不少，当然，也包括坏学生。

　　进入校园内，在咸湿微甜的空气里，白戎舟的耳蜗里传来阵阵富有频率的律动，看着一群少年奔跑在绿色树荫下的篮球场内大声的欢呼着，汗水撒了一地，蓝白相间的校服中，有人搬着行李往宿舍楼那边走，关系好的小女生们拿着手机美美的自拍着，好哥们儿之间勾肩搭背的欢笑打闹着，也有小情侣在红绳漂浮的大榕树下偷偷的牵着手，用害羞坚定的眼神看着对方。学校门口的……

　　诶！白戎舟眯着眼睛看向校门口，怎么越看看那人越那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脑子里好像断了风筝线一样怎么都想不起来；刚想叫龙眛跟他一起看看，就听见了后面的叫喊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喂！戎舟！龙妹儿！我在这儿！”白戎舟
　　两人转头看去，是宋朝，他们的班长，个子很高对人总是笑盈盈的一个阳光大男孩儿。对方都挥挥手打了招呼。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班上都来了不少同学了，你们快点回三楼吧要不然等会儿老俞过来，又该说道你们了。哎，对了，刚才我去办公室搬书听老俞透露，今个儿可能要来一个从十四中转过来的学生。”

　　白戎舟惊奇的瞪大杏眼说到：“我的天呐，这位爷是受什么刺激了，从塞钱都进不去的重点高中转到这儿来。”

　　“谁知道呢，听办公室的老师说是打架给人开瓢被劝退了。”宋朝带着惋惜的表情说。

　　闲聊了几句的三人，龙眛无意间飘了一眼左腕上的手表惊呼了一声:“我操，咱赶紧走吧，快八点了该迟到了”
　　“走走走。” 三人勾肩搭背一起快速走到了三层的高二5班。
　　教室的黑板上正在写着欢迎“高二5班的全体成员”白戎舟抬头看去正是文艺委员龚琪，带着点儿女孩的娇嫩好像褪去了一点，打了声招呼白戎舟又转头看向班上的其它同学，貌似过了一个暑假，好像大家都变了不少。

　　白戎舟和龙眛走向左侧靠窗最后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坐下，他们两个是同桌，前面坐着白戎湘和叶芝楠两姐妹，右侧则坐着班长宋朝和沈铭琛这个体委。几个人一暑假没见过几次面，忍不住说说笑笑谈论起来。

　　沈铭琛这时候提了一嘴：“诶，这次听老俞说，咱开学考完了好像得调座位了，怎么调好像叫什么什么来着……”

　　“哎呦嘴笨的玩意儿，半点都不随老娘，都不知道当初怎么看上你的，那叫互补！弱点和强项正好相反科目的两人坐在一起。”同样跟白戎湘一样的泼辣美人‘大姐大’叶芝楠翻着白眼说到。

　　沈铭琛冲着自己高一就在一起的小女朋友挠挠头宠溺的笑了两声，没你不行，周围人都受不了这强烈的爱情臭酸味，忍不住发出长长的“咦～”。

　　“咚咚咚！”随着重重三声的敲门声，班上的学生都有默契般的慌忙回座位坐好，都不约而同的往教室门口看去，正是他们的班主任俞更林。
　　俞更林带着怒气走上讲台大声说到：“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这一暑假下来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吧？全楼道就咱们班吵吵闹闹，我在办公室都听见了！有这劲儿，也不知道在期末考试的时候给我争口气。”

　　又是这套老旧的出场方式…班上的同学都早已习惯，谁也不敢吱声。紧接着俞更林清清嗓子说到：“今年呢，咱们高二5班这个30个人的大家庭里要多加一个人进来一起奋斗。”俞更林看向门外轻声喊了一下 “进来吧，尉景”。

　　龙眛用食指戳了戳还在整理桌兜的白戎舟让他往讲台看看转校生，白戎舟好奇的抬头望去，手里的笔袋随着他震惊的表情一起掉落。

　　一个身高大概185，哪怕衣服遮盖也看得出来对方身材很好，微分碎盖头，带着审视敌人般的下三白里透出能吃人的目光，高挺深邃的鼻梁，薄唇微启，弧线锋锐的轮廓，穿着和他们一样蓝白相间的校服，脚着一双运动白鞋，背着白色的Nike书包，哪怕是学生的身份也给人的气场只有一个成语能形容“生人勿近”。他无视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抬起头缓缓用审视敌人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这一片人，仿佛要印进脑子里，日后好对他们进行毫无人性的屠杀。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左侧靠窗的位置上，愣了一下后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没想到还能在这碰见。只看见一缕阳光洒在浓密乌黑卷毛下的那张脸上，宛如少女般的眼睛瞪大着正愣愣的看向自己的男孩儿，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脸上竟是挥之不去的震惊。

　　他转移视线冲着台下的同学们说到：“你们好，鄙人苍尉景，尉，yu，发四声，从京都十四中转过来的。这是我的名字和号码，大家有兴趣可以存一下。”他用那冷淡的语气开口说完那短短几句，向黑板上重重的写下自己的名字‘苍尉景’和自己的手机号码。

　　看苍尉景好似已经没话说了，俞更林便上来讲话：“先课间休息吧，昨天发通知了，等会开学考试，班长，带这位同学坐在左边最后的位置上吧，顺便讲讲班规校规和熟悉熟悉班上的同学。”俞更林走远后，周围的同学像海水一样涌到了苍尉景的周围，不约而同的问题从各种声音中发出来，“苍尉景你多大啦”，“你住宿吗”，“家住在哪啊”，“父母是做什么的”就连白戎湘和叶芝楠也忍不住凑热闹。惹得龙眛和沈铭琛抱着双臂撇着嘴哼哼着，旁边的宋朝受不了捏了两个纸团塞进鼻孔翻白眼小声说到“该死的醋酸味儿”，转头又看见像狍子一样的白戎舟还傻愣愣的直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宋朝心里想:“妈的，一开学怎么都成二逼了，这还有个犯花痴的。”

　　苍尉景丝毫没有被这些问题给问懵，耐心的用礼貌而疏离的声音回到:“16岁,不住,家在玄彬路，家里做生意的。”紧接着继续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不再听周围人发出的惊呼声:“玄彬路啊！！我的天哪，我就说嘛，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沈铭琛没忍住醋坛子大翻大声喊到，刚才老俞骂咱们的时候都忘了吧，都回去坐好了，听见体委醋坛子打了一样的发话，各路同学才笑着回到自己位子上该聊天的聊天，该接水的接水。

　　白戎舟听见身后的的人发出叹息声，才缓缓回过神偷偷回头盯着他看，刚才他听到对方说‘玄彬路’，那之前在旧胡同里那个奄奄一息的男孩是谁？他弟弟？不可能，这眼神没有第二个人了…他还在细细回想，对面的人已经抬头死死盯着他了，英俊潇洒的少年嘴角还带着不明的笑意。白戎舟注意到的时候，脸上不知为何生出薄薄的红晕，可能是害怕对方那双眼睛，也可能是那俊美绝伦的脸庞直盯着自己……白戎舟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开口:“你…你好…我叫白戎舟”可能觉得太尴尬，白戎舟说完这句就拿着自己的水杯拽着还跟白戎湘贱兮兮闹着玩的龙眛边走边说:“龙妹儿，陪我去水房接水去！”

　　苍尉景看着慌慌张张跑出去的小人儿，发出了啧的一声: “头一次看救命恩人逃跑的。”嘴角的浅笑却丝毫没有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