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的风从哪儿来》老孙就爱吃蟠桃

12、第十二节

　　留在勒布木合村的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我去和巴扎尔爷爷告了别，去达娜拉的坟墓前待了会儿，在这儿的日子和以往一样的静谧，不同的是这几天于北在我面前出现的频率屈指可数。
　　我不是傻子，也不是心思单纯的少女了，他的逃离让我明白了他的心意。只是有些意外。原本那颗为爱滚烫的心也渐渐平稳了下来，或许一开始，就是我会错了意。
　　今天周三，我明天的飞机，今天中午就要离开勒布木合村了。
　　在阿妈为我准备的饯别宴上，也终于看见‘消失’了好几天的于北，他满脸憔悴，唇边冒出了青黑的胡茬。他低着头装作玩手机很忙的样子，我知道他是不想对上我的视线，我的冒失，让他尴尬了。
　　阿妈拿出了一堆特产往我行李箱里塞，什么奶疙瘩、奶皮子、牛肉干、羊肉还有阿妈今天刚做好的馕，我急忙止住阿妈还想往我箱子里塞第二波的动作：“阿妈，我吃不了这么多，你留着和赛甫拉慢慢吃。”
　　阿妈嗔怪：“你这孩子，你吃不完和你的爸爸妈妈，朋友们分一分啊！赛甫拉想吃我再做!”
　　“就是的！阿昭姐，你多拿点！”赛甫拉呲着大牙笑，我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他立马止住了笑意快步接过阿妈手中的东西：“哎呀，阿妈我想起来了，这飞机超重了行李托运可贵了！”
　　赛甫拉的话果然有用，阿妈果然听话的将东西留了下来，只是依旧热情的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亲亲切切的开口：“等你带的这些吃完了，打电话告诉阿妈，阿妈给你寄邮政过去，邮政便宜！”
　　“知道了，谢谢阿妈！”我挽住阿妈的手，于北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轻声开口：“两点了，要出发了。”
　　说完，于北俯下身一只手拿起放在木椅上的紫色旅行包，一只手将行李箱拉到身前，我抱住阿妈轻声细语的嘱咐：“阿妈，要长命百岁。”
　　阿妈早就红了眼眶，她拂去眼角还未流出的泪水，大大方方的开口：“好好好！阿昭有空就再来玩！”
　　“阿昭姐，我舍不得你！”一贯没正形的赛甫拉也红了眼睛瘪着嘴想是委屈的大黄，我松开阿妈的手张开双臂：“来，抱一抱！”
　　赛甫拉在我耳边发出剧烈的悲鸣，这小子永远没个正形，我笑着松开他，他瘪着嘴：“阿昭姐，我有空就去找你玩，你要请我吃饭。”
　　“当然可以了，包吃包住好不好！”
　　“阿昭姐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有义气！”说完他还撇了一眼在门口沉默的于北：“不像某些人，说我要是来了就给我买了！”
　　于北没理会赛甫拉，赛甫拉也是个转瞬即过的性子，立马又拉起我的袖子诉说着舍不得。
　　“好了，我走啦！”
　　于北将行李全都放进了后备箱，打开了副驾驶我俯身坐了进去，摇下窗户与阿妈和赛甫拉挥手告别。
　　“再见！”
　　“阿昭姐再见！要一直开心啊！”
　　随着车子行驶的越来越远，阿妈和赛甫拉在茫茫白雪中逐渐化成两个看不清的小黑点，隐忍的泪水也在此刻砸落在我的手背上，舍不得，真的有点舍不得。
　　于北关上灌风的窗户，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我，我接过瓮声瓮气：“谢谢。”
　　一路上我都在透过窗户看道路旁的风景，于北沉默不言，我也不说话。两个人陷入及其别扭的沉默之中，车上开着暖风，温度随着行驶逐步的升高连着呼出的气都觉得粘腻。
　　等我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车子还行驶在路上，我身上盖着一个厚厚的白色毯子，呼吸间鼻子和嗓子干的发疼，忍不住皱起眉头。
　　“喝水吗？”于北将我的紫色保温杯适时递了过来。
　　“谢谢。”我将毯子拉下放在腿间接过保温杯，里面还温热的水让我心中疑惑，我走之前记得我并没有接热水，里面应该是我昨天晚上的起夜时倒的温水，我侧眸看向认真开车的于北，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双眼直视着前方像是心无杂念的和尚。
　　我心下自嘲一笑，看向他的目光也渐渐冷淡了下来。
　　看了会儿手机，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
　　于北率先开门下车，我跟在他身后，他提起行李径直朝着酒店大堂走了过去。我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在包包夹层中翻找我的身份证，还没拿出来于北就伸手制止了我拿出的动作。他从腰间口袋中拿出他的身份证递给前台小姐：“预定的两间房，于北。”
　　“好的稍等。”前台小姐礼貌微笑着在电脑前忙碌起来。不过片刻便递给于北两张房卡：“您好，8914和8915。”
　　“谢谢。”于北接过房卡拎着行李转头看向我：“走吧。”
　　“嗯。”我冲着前台微笑的小姐礼貌笑了笑，跟在于北身后坐上了电梯。
　　宽阔的电梯里只剩我和于北两个人，我叹了口气看向他：“你不用这样的。”
　　“这是我应该的。”于北楞了下，嘴角带着苦笑似是有千不甘万不愿。
　　“没必要。”我冷漠应付，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
　　我吃力的接过他手中行李，伴随着房卡插进去滴的一声，于北站在我身后开口：“明天吃不吃早餐？”
　　“我不爱吃早餐，谢谢。”我没有转身看他一眼推开房门进去，像是情绪宣泄一般门被我用力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我懊恼的倚在门上，压抑着委屈的情绪。
　　凌晨一点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无法入睡，翻身下床光着脚走到床边推开窗户，横冲直撞的冷风灌的我一个激灵使我更清醒了些，将窗户关上赤着脚打开灯，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打开和于北的聊天记录，越向上翻我的心越沸腾，看到他抱着小羊的那张照片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我将手机扣在桌上，快步走到床头将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快落灰的化妆包。
　　十五分钟的时间我简单化了个妆，套上酒店的拖鞋冲到卫生间笼统的抓了抓头发，气色还不算太差。
　　我穿着单薄的毛衣站在于北门前叩响他房门的同时我的心也在砰砰作响，好似要冲破胸膛。
　　于北也没有睡着，我听见窸窸簌簌的摩擦声传来接着是他有些沙哑的嗓音：“谁？”
　　“是我。”我轻声回复。
　　“穆昭？你怎么了？”他声音变的着急起来，脚步也欲发急促。
　　门咔哒一声打开，于北光着上身蜜色的胸膛在黑暗中泛着旖旎的光，他先是着急的看向我，接着神情开始变得茫然起来。
　　我向前逼近，他下意识向后退去，我踏进他的房门用脚将门关上。于北紧张的倚在厕所门前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我，我先穿个衣服。”
　　他侧身想要离开，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于北，我今天对你态度不好，很抱歉。”
　　“没有，是我的原因。”于北身体变得欲发紧绷，在我掌心的手腕变得滚烫起来。
　　我再次逼近他站在他身前，气息刚好喷洒在他脖颈处：“于北，你真的没有话想对我讲吗？”
　　于北眉头紧皱胸膛开始剧烈起伏，他张开嘴还未说出什么我先发夺人开口：“可我有话跟你讲，于北，我喜欢你。”我的脸颊滚烫，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蕴起了泪水。
　　于北反手制住我的手腕，他眼中充满了心疼与悲伤。我踮起脚尖将唇凑了上去，他的双唇不像他的人一样生硬，柔软和浓郁的薄荷烟草味。
　　“阿昭，对不起。”于北一只手抓在我腰间将我拉离他的唇，回归他眼前，我蕴在眼眶的泪水刷的一下掉落，声音哽咽委屈：“你一定要我这么难堪吗？”
　　我散落的发梢侵染了悲伤的泪水粘在于北光裸的胸膛上，积压在内心的郁气在此刻爆发出来，我直直的看向于北的双眼，控制住哽咽的鼻音用尽量平和的语气：“于北，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你一直拿我当猴耍？”我变的气愤，拳头落在于北的胸膛上。
　　于北制住我的肩膀，眼睛也开始变的湿润，语气中带着委屈：“没有！从来没有！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我爱你。”
　　于北的话回荡在我耳边，落在他胸膛的拳头也停了下来，我心中除了气愤还有无奈和委屈，仰起头看向他泪水在眶倔强的打转：“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搞得像是，像是狗血剧一样。”
　　“穆昭，对不起。”
　　“你什么意思？我不想再听见你说对不起。”
　　于北用力的拢了下自己的头发，纠结、不甘和痛苦在他的脸上交替呈现，他低眸看向我双拳紧握垂在身侧，语气颤抖：“我配不上你！我的工作很危险，要是那天我出事了，我不敢想你该怎么办！阿昭。”
　　“你不会出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阿昭！”于北的脸因为急促开始发红：“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飞行员这么忙，我却休这么长时间的假吗。”
　　“因为就在一年前我和队长分别驾机试飞时，队长坠机，原因我不能说，可他就在我面前死了过去，就在我面前！在六天前，我接到电话，嫂子……”于北的声音开始哽咽，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队长的妻子，在他一周年的纪念日吃安眠药自杀了。”
　　“阿昭，我不敢想，更不能让你承担这样的风险！”
　　看着面前的男人因为悲伤而扭曲的脸庞，我的心被紧紧捏着喘不过气来：“可你不是你的队长，我也不是你队长的妻子，也许我们的未来是美好的呢！”
　　“对我来说，每一次飞行都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果因为我你会受伤甚至是，死亡，我会恨死我自己！”
　　“我不害怕。”我低下头。
　　“可是我害怕！”
　　“难不成你一辈子都要一个人，如果不打算一辈子一个人的话，那为什么我们不行！”
　　“阿昭，你会遇见更好的人，到时候你会忘了我的。”他苦笑一声似乎坚定我会变心一样。
　　对他的心疼变成怒火蔓延全身，我伸出手，巴掌终究还是舍不得落在他脸上，只是冷漠转身离开：“祝你平安。”
　　“阿昭，明天我送你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关上房门，心脏像是溺水在寒冷冰河里的孩童，胳膊压在眼眶上无声的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