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个人行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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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颜安进入包间，年轻人将门轻轻合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李永泰和成正浩沿着来时的环形走廊往回走。
下楼时，年轻人的步伐不疾不徐，始终保持在两人斜前方半步的位置，既能引路，又不显压迫。他微微侧首，用余光留意着两人的反应。
来到一楼散座区，年轻人招手唤来一位服务员，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引着他们到一处视野尚可、相对安静的角落座位。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清亮有神、带着点少年气的眼睛，“我叫解楠，是九门解家当家人的保镖。我们爷和颜大明星是多年至交，您不用担心。”说完，他笑着将一份精致的菜单推到李永泰面前，“李先生，您请。”
李永泰翻开菜单，眼睛瞬间瞪圆，指着其中一项，用不太流利的中文惊呼：“什么！喝茶要30万韩元？”
解楠闻言，并未露出鄙夷或惊讶，反而像是早料到般，嘴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带着一点狡黠的弧度。
他拿起桌上的青瓷茶壶，动作熟练地给两人面前的空杯斟了半杯温水，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少年人分享秘密般的狡黠和通透：“喝点贵的，甭心疼。放心，不用我们付钱。”
点菜完毕，解楠看向成正浩，那双清亮的眼睛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知道李先生是经纪人，你呢？新来的经纪人？”
“我是宣传部的，人手不够借过来的。”成正浩咧嘴一笑，故意拉长了调子：“哦——你很了解我们啊……”他故意停顿，“你是阿米？”
解楠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仿佛在掂量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努力想显得随意却又藏不住郑重的劲儿：“那个……”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观察李永泰的反应，“颜安他……什么时候出新专辑?”
成正浩看着解楠不自觉屏住呼吸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不能说太多，不过可以告诉你亚巡有惊喜。”
解楠的眼睛“唰”地亮了一下，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情报，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又赶紧抿住，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于此同时。
进入二楼雅间的颜安绕过屏风，眼底映入一抹粉，紧绷的肩线倏然松垮，“花爷好大的架子，请人吃饭连名帖都不递?”
解雨臣执壶斟茶，白雾袅袅模糊了唇角笑意:“大明星难得开一趟北京城，宁钻名利场油锅也不敲我的门……”青瓷盏推至颜安面前,“吓不着你?”
“我又不是来玩的。再说，我坐的飞机轮子刚沾地，你就得到信儿了吧，VIP通道谢了！”颜安捞过茶盏，打了个哈欠，“通告缝里挤觉睡，充电器掏出来都是前天的事了。”
“绕你了。”解雨臣示意颜安落座，而后指尖轻点腕表，“先用餐吧，拍卖会半小时后才开始。”
颜安坐下，拿起侍者奉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调侃道：“今天有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连大名鼎鼎的花爷都来了？”
“全场属你最值钱。”解雨臣唇角微扬，将一本装帧考究的拍卖图录推到他面前：“看看，有合眼缘的就买来玩玩。”
颜安随手翻开，目光停留在一页：“古琴？”
“今日共五床琴压轴。”解雨臣啜了口茶，气定神闲。
“这把无名琴不错。”
半小时后，明代蕉叶式古琴“无名琴”最先亮相。
拍卖师中气十足地报出起拍价，场内却一片沉寂，只有低低的寒暄声嗡嗡作响，显见得无人看好这无款无识之物。
颜安要去拿竞价铃，被解雨臣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手腕。“不急，”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喜欢蕉叶，后面还有祝公望所研‘沧海龙吟’。”
话音未落，拍卖师洪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好！2号贵宾应价！一百五十万元！一百五十万元第一次……第二次……最后一次！”木槌“咚”地落下，干脆利落，“成交！恭喜2号贵宾拔得头筹，开门大吉！”
场内响起礼节性的掌声，夹杂着几丝不解的轻笑。
林曼玉朗声问道：“花爷，您怎么挑这没名没姓的入手？”
解雨臣挑眉看向颜安，示意他自己解释，颜安笑道：“这琴制得极好，龙池凤沼规制严谨，断纹也古雅。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叩，“物美价廉。”
场下一阵哄堂大笑。
颜安不知自己在林曼玉心底掀起了多大的风波，自己躺在解雨臣烦包间里呼呼大睡。
一小时后，拍卖会结束，颜安伸了个懒腰，说道：“走了，王导还在下面等我。”
拍卖散场，水晶灯泼洒下流金碎影，衣香鬓影汇作喧器河流。颜安步下楼梯，肩头的褶皱落入林曼玉眼中，瞬间刺穿了她强撑的体面。
凭什么？
他凭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地登堂入室?
“颜安?”她倏然转身，高跟鞋清脆地凿穿浮华声浪。红唇勾起的弧度明艳如染血刀锋，声音不大，却精准穿透全场:“琴也拍了，靠着解老板面子也挣足了……不露一手?”她的指尖虚点向那琴箱，带着施舍般的嘲弄,“用你新得的‘宝贝’，给大伙儿助助兴?”
空气凝滞。
所有目光如针扎向颜安，但他神色未变，微微一颔首，撩衣坐下，指尖拂过临时替换的钢弦。
一曲《兰陵王入阵曲》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那并非炫技的华丽，而是沉入骨血的孤绝与磅礴。
最后一个泛音将散未散，二楼阴影处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解雨臣自盘旋楼梯缓步而下，他目光如淬寒冰，直锁林曼玉。
“看在过往的那点情分，我不动你”他语气淡漠，“从此以后，好自为之。”
林曼玉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她猛地站起身，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
她从小在戏班挨打受冻长大，十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前前后后烧了快半个月，要不是解雨臣撒钱，她可能早就去了。
她想活，以为戏能救她的命，于是她拼了命地练，嗓子亮得能照亮后台。
二十岁那年，她终于来到北京，站到了解雨臣身边，在他打造的戏台之上打转，沉溺在白马王子的童话故事当中。
那时的她觉得自己幸福极了，直到她无意间走到一个北京胡同口的戏园子旁，看见台下就几个老头老太太在打瞌睡，她才猛然意识到，21世纪的年轻人谁还听咿咿呀呀的《牡丹亭》？
她怕了。
怕自己有一天成为摆在解雨臣架子上的“老物件儿”，怕哪天出门听见别人指着她说:“瞧，那就是唱戏的，老解养着的，旧时代的玩意儿。’
所以，她脱了那身沉甸甸的绣花戏服，卸了油彩浓妆，偷偷跑去试戏。
镜头第一次对着她脸拍的时候，她心里直打哆嗦，觉得自己像个叛徒。可事实证明，她这“叛徒”当对了!
现在，她是影后林曼玉，演的电影票房上亿，走在红毯上有无数闪光灯为她而亮。
她不用靠解雨臣养着，不用靠他护着那个快咽气的“戏”。她靠自己，站得跟他一样高！
她一点儿不后悔离开戏班，离开他身边。旧船要沉了，还不许人跳上新船活命?
可她的指甲却在他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愫的目光中深深掐进掌心，掐进那道早已模糊、却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温度的旧痕。
为什么……为什么心口那块地方，像被人生生剜走了?
解雨臣……解雨臣……
这个名字裏着旧时戏楼的檀香，混着他身上冷冽的松针气息，蛮横地撞进肺腑，激得喉间翻涌起铁锈般的腥甜。
她以为早已封存的、属于二十岁林曼玉的悸动与仰望，原来只是被岁月尘封，从未真正死去。
年少时情真意切的余烬，在此刻，灼得五脏六腑都疼。
这该死的、斩不断的情愫，像附骨之疽，像陈年旧伤，在功成名就的巅峰时刻，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原来她征服了世界，却从未征服过那个曾经亲手锻造了她的男人。
林曼玉深深地看了解雨臣一眼，而后霍然转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响声。
她从不后悔当年离开戏楼，当初不后悔，如今更不后悔。
戏，早就死了！
颜安默默起身，在众人散去后为解雨臣介绍王晓。王晓识趣，寒暄了几句就先行离开。
“坐我的车？”解雨臣掏出一根烟，说道。
“行。”颜安与他并肩穿过水晶灯泼洒的光瀑，侧头打量了一番，想起二十出头的粉衬衫当家的风采，他促狭道：“花爷这风流债…挺烈啊！”
解雨臣指间烟一顿，声音沉入古井：“一个资助过的青衣罢了。翅膀硬了飞走，难道还要我搭个戏台子给她唱《长亭送别》？”
“啧，真薄情。”颜安挑眉，“人家影后看你的眼神，可像是要把你生吞了。”
“大明星演痴情女还上瘾了？”解雨臣嗤笑，眼底却无半分涟漪。
“得，我嘴欠。”颜安举手投降，笑意不减，“不过说真的，郎才女貌，散了可惜。”
“可惜？”解雨臣终于点燃烟，青雾模糊了他眼底情绪，“她是追光灯下的凤凰，我是古董铺子里的镇尺。放一块儿——”他掸落烟灰，“不伦不类。”
霓虹流光掠过车窗，映亮解雨臣无波无澜的侧脸。
颜安摇了摇头，挪开了视线。
解家当家的要斩断什么羁绊不容易，他却放手让她飞。
这哪里是不在乎？
分明是太清楚，他那方布满机关暗格的古董匣子，装不下活色生香的凤凰。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个人行程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