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追求一只社恐攻》山鹭

2、第 2 章（修）

　　庄珣眉头越皱越紧，抱着大礼包正想转身走人，就听见一个女生的问话。

　　“同学，你知道前边儿发什生么事了么，怎么这么多人堵着？”

　　没等到回应，她的目光落到红底烫金的信封上：“你也是一班的？”似乎认定了二人同班，她热心地提出帮忙，“我叫方乔灵。这是学校发的东西吧，我拿点儿？”

　　庄珣蓦然停下往后的脚步，将手臂抻向方乔灵。

　　方乔灵毫无准备，下意识接过。

　　“……我靠！”

　　一大摞厚实的信封放到手上，高度直逼下巴颏，方乔灵被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手上一松，拿着的饮料瓶摔到地上。

　　“喂！你……”

　　方乔灵的谴责还未出口，就见庄珣将饮料瓶捡起来，端端正正放在信封中央，随后被狗撵似的急匆匆溜号了。

　　……

　　云骁嫌弃地看着对面鲁跃抹眼睛，他不敢报名字，被李国伟训两句就流下两行热泪。

　　面皮黑红的大块头哭红了眼眶，时不时投来含嗔带怨的眼神，这杀伤力堪比鲁智深翘着兰花指拎着小锄头葬花，给云骁惊悚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忍着呕吐的生理反应，云骁上前两步圈住他，鲁跃身体僵硬一瞬，象征性推拒几下便半从半就了。

　　云骁憋着气问：“李主任，您看我们这拥抱姿势标准么？”

　　李国伟冷笑：“要不要给你打120？我掐着表看你什么时候过敏。”

　　自己做得孽说破嘴也得圆回去，云骁默念三回尊老爱幼，端起一张纯良的笑脸：“您有所不知，我原来是过敏的，进了七中之后，嘿！您猜怎么着？”

　　等了几秒，没人给他捧哏，云骁自己捧自己：“自从进了七中这个风水宝地，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我的疑难杂症也治好了，这都是缘分呐！”

　　李国伟嘴角抽搐，盯着这活宝不吭声。

　　各种臭味混合钻进鼻腔，云骁觉得这复杂的气味甚至穿透了皮肤，深深扎根在了血肉里，把他整个人都腌入味了，给恶心得够呛。

　　憋到肺部快要爆炸也没等来答复，云骁干脆把事全揽在自己头上：“李主任，今天我俩这矛盾是我先动的嘴，也是我先动的手，要不您就罚我一个人得了，记俩过或者写两篇检讨都行。”

　　李国伟审视他俩，绷着脸说：“念在刚报到，你们也没真打起来，这次就算了，要是再让我逮到谁闹事，轻饶不了！”

　　云骁无视鲁跃委屈的表情，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一定谨记您的教诲，从此以后遵纪守法、好好学习，为咱们七中增光添彩！”

　　这话说得李国伟也憋不住笑了：“不仅仅是为了学校，更是为了你自己。”

　　他注视云骁，语气意味深长：“一时的成就不能代表以后，初中成绩再好也只是让你站得比别人高点，高中闹幺蛾子不努力迟早会摔跟头。”

　　云骁扒拉衣服散味儿的手一顿，类似的话他从八岁听到现在，教过他的老师没一个不这么念叨，都认为他迟早跌下神坛，但他依然故我。

　　搞事从不停止，成绩也从未下降。

　　他朝李主任挑眉，嘴里说着谦恭的话：“您说得对，我听您的。”

　　李国伟瞅他这幅口不应心的模样就来气，摆摆手继续巡班：“散了散了！还没看够啊！”

　　云骁转头找人问厕所在哪儿，和鲁跃零距离接触少说两分钟，自己已经不干净了，得洗洗。

　　“还有。”李国伟回头。

　　云骁立马又切换成恭恭敬敬得模样。

　　“你身上的东西，别等明天，马上就给我去了！”不等人应声，李国伟接着训，“学什么不好学那些混混纹身！再有一次，就自觉去我办公室站着！叫家长来谈谈思想问题！”

　　云骁一边称是一边想，妈要上班、爸要钓鱼，小舅在国外，真请家长能来得大概只有为爱纹了条花臂的二舅了。

　　等李国伟走远了，才有人敢上来给他指路，完了还问一句：“你初中读的是实验附中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那人满脸敬仰，目送他远去。

　　身旁的同学问：“实验附中？那不是和你同校？”

　　“嗯，”他扶了扶瓶底厚的眼镜，语气平静地扔下一颗惊雷，“云骁这个名字在我们学校很出名，他不仅初中三年霸榜各科成绩栏第一，而且……”

　　“看不出来啊，还挺牛逼，”同学摸摸下巴，“而且？”

　　“而且他还是今年中考市状元。”

　　“……”

　　“我草！！！”

　　云骁浑然不知自己的学霸之名将与“刚报到就被教导主任逮到打哭同学”的校霸之名相辅相成、传遍七中。

　　他听从热心校友的指导，走过五班后门，找到了厕所。

　　厕所对面是一排洗手池，最里面有个戴了棒球帽的高个子男生在给手臂冲凉，帽檐压得很低。

　　云骁拧开水龙头将碰到鲁跃的皮肤都清洗一遍，衣服还沾了些味道，但也不能在这里就把衣服脱下来洗了。

　　他垮起脸，点开微信给陈声发语音：“等会儿我去你那里换件衣服。”

　　陈声是云骁名义上的干哥哥、表面上的发小，但他们内心一致认为自己是对方没有血缘关系的亲爹。

　　两人同校同级不同班，陈声在暑假里惹怒亲妈，现在被迫住校，今天提了三个大行李箱进宿舍，还放了俩大包鞋在云骁寝室。云骁是半走读生，学校里的床只拿来睡个午觉，于是什么都没带。

　　放下手机后，云骁注意到最里面的哥们儿好像卡帧了，从他过来开始到现在，动作就没变过，水龙头对着一个地方冲洗。

　　云骁自来熟地走过去，拿手在人家眼前晃悠：“哥们儿？死机了？”

　　棒球帽檐微微向上抬，又落下去，上半张脸藏在暗处，不露分毫。

　　云骁忽然愣怔，他嗅到一缕若有若无，却令人无比舒适的味道。

　　这种气味难以用具象化的物事类比，不同于平常的香，是很干净的、能净化脏污的味道。

　　这让他想起来北方的隆冬时节，在雪后清晨推开窗的那一瞬，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天地都被积雪覆盖，余下满目纯粹的、单一的白。

　　这奇妙的味道对云骁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去追寻那飘渺的气味分子。鼻尖耸动，偷偷靠近猛吸了两口，鼻腔里滞留的狐臭、汗臭、油臭顿时荡涤一空。

　　庄珣拧紧水龙头，抹去小臂多余的水珠，沾上汗迹的那块皮肤被搓洗得灼热泛红，但黏腻的触感依然挥之不去。

　　“嗡——嗡——”

　　手机震动，是初中同学庞卓发来的信息，庄珣盯上那三秒钟的语音条，猜测他不打字是因为十指粉碎性骨折了。

　　庄珣绕开莫名其妙凑过来之后，又莫名其妙发呆的云骁，点击使用听筒接听，庞卓的大嗓门以他无法想象的音量爆炸在耳边。

　　“我草！珣哥你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云骁被拉山歌般嘹亮的嗓音惊醒，他眼巴巴望着前面迅速拿开手机，但依然被震懵了几秒的庄珣，忽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行为像个变态。

　　站在厕所门口吸人……也许变态也少有这么重口味的。

　　人形空气净化器迈开大长腿走得飞快，云骁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的不正当行为，身体毫不犹豫地跟上。

　　吸陌生人是变态，吸哥们儿……大概能算是正常，那就先认识认识呗。

　　重度社交牛逼症患者轻轻松松做了决定。

　　没等云骁上前认识，庄珣又将听筒放在了耳边，音量调至最小，但离近了仍然能听清。

　　“我碰到你前女友了！”

　　云骁抿抿唇，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怪怪的。

　　他将这事归结于庄珣身上，立刻带上了有色眼镜看人，感觉他没那么干净了，还有前女友……不守男德！

　　“有人找她的麻烦，珣哥，你说一句帮不帮？你说帮我就帮，你说不帮兄弟转头就走！”

　　想帮你就帮啊！云骁瞪大眼睛，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这种事都要问前男友吗？！都带了个“前”字了，还问？

　　“毕竟这女的当初脚踩两条船，伤你伤得那么狠！哥们儿见死不救也不愧疚！”

　　原来还有这种隐情，云骁目睹前方骤然僵直的背影，心中又倏地生出来一点点怜惜。是伤的太狠了，还没放下吧，才能这么大反应。

　　“我草！她被整得有点惨啊哥，咱真不救？”

　　救救救！赶紧救了走人！云骁恨不得抢了他的手机帮忙发消息。

　　“珣哥，她当初就端着一张楚楚可怜的白莲花脸把你绿了，现在故技重施！我是不会上当的！”

　　云骁翻个白眼，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人不能不上当！

　　“珣哥！她看着太惨了，好几个男的女的围着她打！还他妈录视频！”

　　这哪儿是“麻烦”？这分明是校园霸凌！云骁听得着急，上前两步劝道：“哥们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被欺负得也太狠了，你……”

　　云骁还没说完，就看见庄珣修长的手指按在发送键上，属于他的对话框里，赫然是一个“帮”字。

　　那边没继续发来消息，大概是已经上了。云骁的视线还落在那个字眼上，心里的那一点点怜惜逐渐扩大。

　　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实际上还是心软。

　　两人的距离从未有过得近，云骁趁机多吸两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偷听别人的隐私。

　　尾随吸人已经够变态了，云骁看看周围的环境，确定庄珣是想去小卖部，便试图拉回些许印象分。

　　但可能是今天的阳光太烈，导致他被晒昏了头：“我没有想尾随你的意思，也没有想偷听，我只是顺路去小卖部而已。”

　　话音刚落他就想扇自己一嘴巴。

　　果然，庄珣轻而易举发现了他话里的漏洞：“你不说没人知道你在尾随、偷听。”

　　什么是自掘坟墓？什么是不打自招？

　　这就是了。

　　看着他扔下一句“别跟着我”就离开的背影，云骁原地踌躇半晌，还是从心跟了上去，这次没坠在他身后，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在了他的身旁。

　　云骁靠近了说：“对不起，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顺便再吸个味儿，“没有别的意思。”

　　庄珣拉开距离，自顾自地走，不赶人也不理人，云骁撇撇嘴，歪着头想看看那人帽子下的庐山真面目。

　　两人身高差距不大，庄珣要略高几厘米，云骁怎么调整角度都发现他的鼻梁以上被挡得严严实实，甚至怀疑他都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那一段路。

　　不过，云骁暗自做下判定，仅从露出来那半张脸的轮廓来看，他是哪怕长了一双眯缝眼，都自带三分帅气的骨相。

　　走进小卖部，庄珣拿了一瓶矿泉水，余光瞥到到云骁原本拿的可乐，后来换了和他一样的。

　　结账时庄珣看见庞卓又发来信息，慢了一步，让云骁截了道。

　　云骁对老板娘说：“姐，我俩一起的，直接扫两瓶。”

　　“诶。”老板娘脸上乐开花，利索地扫了云骁的付款码。

　　云骁将矿泉水塞进庄珣手里，将左手挪进他的视线范围，比了小段距离：“珣哥，一点点歉意，你收下呗？”

　　庄珣捏紧瓶身，伫立片刻，转到冰柜里拿了瓶可乐放在收银台，结账走人。

　　云骁抱着两瓶水跟在后面，可乐瓶上的冰雾被暖热的掌心化开，凝结成水珠浸湿衣料，凉凉地贴在皮肤上，也无法使他燥热的心绪降温些许。

　　他感觉自己被钓了，并且拿到了证据。

　　二人步伐一前一后，云骁隐约察觉到庄珣不喜欢突如其来的接近，便没有再贸然上前，只是欣赏他挺拔的背影。

　　庄珣塞上了仅存的蓝牙耳机，先将播放音量调至最小，再点开最后两条信息。

　　胖仔：“……我草！珣哥，真他妈丢脸，他们在那儿拍抵制校园暴力的短视频呢，我带着一帮兄弟冲上去了。”

　　庄珣：“……”

　　耳机里继续播放：“刚你前女、哦不对，金璇说你俩没谈过！你和董土豆两男争一女是假的？这事儿闹得那么大，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面子才——”

　　语音中断，耳机没电了。

　　庞卓还马后炮地追来一句：「我当初就说有点不对劲，金旋都和你谈了就不能够看上董土豆！珣哥，窦娥都他妈没你冤！」

　　庄珣：“……”

　　云骁看见庄珣摘下耳机，路过垃圾桶时随手扔了进去。

　　他将矿泉水瓶捏得“咔咔”作响，仿佛憋了一肚子怒火，到处东奔西撞，找不到出口，就那么蜷缩在躯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