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云歌》霜落乌啼

15、第 15 章

　　安王没有想到自己想要调查的事情会有如此的困难，早在昨天晚上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吩咐了手下去调查，却不想一直到他出宫回府，却依旧没有定论，顺着蛛丝马迹找到的都是断线，仿佛这些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流言蜚语就真的是凭空出现一般。

　　要知道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安王对自己的手下还是很有信心的，要知道这些都是惯常走市井做事的，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没想到竟也有失手的时候。

　　“再查。”安王皱眉，语气有些不好。他出宫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跟景帝保证日之内就出结果的，现在这样的情况，让安王心底隐隐冒出几许不安。

　　李海被帝君的贴身侍从带到福宁殿的侧殿，帝君爱书画，侧殿改成了书房，宽阔敞亮。也是景帝重情，宫里侧君极少，按照规矩应有的四位贵君的位置也是空悬，先帝时拥挤的宫殿如今大多空置，伺候的宫人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帝君也就放心的将书房越扩越大。

　　进入侧殿，满墙通顶的书架看得他心里一热，同为爱书之人，李海知道这里面定然是有不少外面看不到的孤本的。心里有些痒痒的，想着晚些时候能不能求林景云给自己找些书来看。

　　“公子”帝君的贴身侍从看李海呆立，不由得轻唤一声。

　　“抱歉”李海面色一红，连忙跟上侍从的脚步。

　　转过一个博古架，宽大的书桌映入眼帘，各色毛笔颜料一应俱全，白色的卷纸上，帝君正在挥毫泼墨。

　　在侍从的示意下，李海小心的走到帝君身侧，随着笔尖游走，纸面上的画作逐渐形成，正是从敞开的窗户外边望出去的那一棵桃树。

　　李海没有出声，只是静静侍立在一旁。换笔的时候帝君抬头看了伺候笔墨的侍从一眼，那侍从会意，将手里的笔交给李海，然后退下。

　　李海接替了侍候笔墨的侍从，给帝君递笔，沾磨，调颜料。他精通书画，看着帝君落笔的位置调整，虽然比不得一直伺候的侍从迅速，但也没出什么差错，待到帝君落下最后一笔，看着自己的画作，慢慢的点了点头，李海才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太子说你善书画，果然不错”帝君放下笔，看向李海。

　　“殿下谬赞”李海谦虚的躬身。

　　“是你谦虚”帝君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手，笑着看向李海“这画，需要下苦工，但是更需要天赋。”

　　“是”李海微笑，没有再接话。

　　帝君淡淡的笑了，亏得太子还在自己面前说李海不善言辞，要依照自己来看，这孩子倒是个心思玲珑的，没有阿谀奉承自己，倒是个知进退的。作为上位者，想得要多，说得要少。体察上意，是臣子下属的工作，言简意赅，才是上位者该有的姿态。

　　“你的画是跟谁学的？”帝君有些好奇。

　　李海犹豫了一下“是，我阿爹。”

　　“哦”帝君微微一顿，据安王说，李海阿爹已经去世，倒，也不好多问了。

　　“早膳用的如何？”帝君换了话题，转而问起了李海的生活习惯。

　　李海伺候帝君笔墨的时候，林景云在太子殿也在画画。只是他画的并不是春日的花草，而是一处山崖，崖壁陡峭，有青松笔直向上生长。

　　“殿下”一旁的青松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禀报了新一批来太子殿拜见的大臣。

　　“嗯”林景云嗯了一声，手中的笔画未停。青松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却认不出林景云画得是哪里。

　　“殿下”青松又一次来禀报的时候，林景云正好收笔

　　“二殿下前来求见。”青松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跟随太子多年，对太子殿下的情绪感知敏锐，青松本能的觉得太子殿下在听到‘二皇子’这三个字的时候，身上释放的压迫感加重，仿若忽然将巨石滚落般的沉重。

　　林景云将笔放下，他只用了墨，没有上颜色，白色的绢布趁着黑色的墨汁，几分阴郁，几分锋锐。

　　“请”端详了一会儿，林景云才开口，转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换，踏出书房，阳光落到身上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平日里的温和模样。待到走进二皇子等待的花厅，林景云的神色间又带了些许难以掩饰的焦急。

　　“殿下”二皇子看到太子的时候立刻起身。

　　“二哥”林景云上前扶住行礼的二皇子“二哥不用多礼，快请坐。”

　　“殿下”二皇子坐回位置上，表情关怀“您，还好么？”

　　“唉”林景云叹了一口气“二哥，有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是出生在平民家中，是不是就不会面对这么多的阻碍。”

　　“殿下”二皇子心中一喜，但面上不显“殿下慎言。”

　　“你看那书中所写的民间生活，虽非大富大贵，但是纵情江湖，踏遍大好河山，寄情山水，潇洒一生。”林景云有些向往，继而叹了口气“再看看我，身为太子，却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那些个言官，整日无所事事，只会聒噪。”

　　“殿下背负大雍江山，自是不能如书中人那般肆意的。”二皇子劝道“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平息外面的言论才好。”

　　“这......”李海带着十分希冀看向二皇子“二哥可有什么好方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既然出在了李家二公子的身上，自然，也就只有二公子可以解。”二皇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二公子想是爱慕殿下，不若殿下将李家兄弟都收入宫中如何？”

　　“嗯？”林景云眉头挑起，还打着要将李时塞给自己的主意呢？

　　“兄弟共事一夫，也不是没有过前例”二皇子声音低柔“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可我不喜欢他”林景云皱起眉头“不喜欢的人如何能白首到老？”

　　“太子殿下”二皇子无奈叹气“那您想怎么办呢？”

　　“二哥替我去说吧”林景云眼睛亮亮的看向二皇子“孤可以出银子，让李尚书说李时是得了疯病，才会失态。”

　　“殿下”二皇子叹息着摇头“这件事情得您亲自去跟李尚书说，我可以陪您去，但不能替您去。而且李二公子并不是得了疯病，而是欢喜太过，所以想要将兄长的院子重新修缮，所以才亲自动手，将旧的家具都搬出去，流言乃是下人误传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林景云点头，这么看来，二皇子真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啊。

　　“事不宜迟，就今晚吧。”二皇子起身“银子也不用您准备，殿下不久之后就要成婚，用银子的地方多。我那边还有些父皇给的赏赐，想必也够了。”

　　“二哥”林景云眸光微动，脸上露出几分感动。

　　“太子殿前殿等待的那些大臣也由我来帮您打发了吧。”二皇子笑得温和“殿下就好好想想晚上怎么说服李尚书就好。”

　　“嗯，多谢二哥。”林景云露出笑容，指挥青松“帮我好好送二哥出去。”

　　“是”青松跟着二皇子退下，林景云唇角带笑的坐回位置上。手指在桌面无规律的敲击几下，叫了青柏进来。

　　“殿下”青柏走到林景云近前听吩咐

　　“去跟安王叔说，孤来帮他，只是，要借他的人手一用。”林景云向青柏招了招手，声音又压低了些“若是王叔问你，你就说......”

　　青柏凑近，听了林景云的吩咐，立刻起身出宫前往安王府，待到安王听完太子的吩咐，眉目舒展又皱紧，若真如太子殿下所言，那么，只怕自己过了这一关，也还有另一个难关要过。只是，安王暗自咬牙，不论如何，先遵从太子殿下的吩咐，将该解决的解决，也算是将功补过。至于那些藏在暗地里的虫子，再慢慢的一一清算也来得及。

　　等到李海从福宁殿回到永乐宫，林景云已经在等他了，窗口放置的贵妃榻上，林景云倚在窗边看书，阳光照在他白皙的面庞上，发顶的金冠反射出晶亮的光，纯净却又高贵。

　　李海站在院门口看过去，廊上那株林景云送的茶花仿佛开在了林景云的颊边，像是一幅隽永的画卷。

　　“阿海”忽然，那幅画动了起来，画中的那个人笑着看向自己，李海觉得心弦被拨动，那温暖的余波比春日的阳光更加的柔软。

　　“殿下”走进屋，李海笑着跟林景云行礼。

　　“快起来。”林景云扶了李海起身“以后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不要行礼了，太过生分了。”

　　“殿下”李海莞尔，礼不可废，更何况在宫中。视线一转，看到桌子上一摞的书，顿时眼睛一亮，自己还没说，林景云竟然就已经先想到了。

　　“我问过独墨居的老板了，说你什么书都看的。”林景云笑着将自己手中的那本书也放到桌子上“挑了些孤本给你，好打发时间。我若不在，免得你寂寞。”

　　“殿下”李海感动到一半被调戏，不知该作何反应，顿了顿，终是瞪了林景云一眼。

　　“呵呵”林景云笑得好看，拉了李海坐下“还带了新春供的茶，你尝尝。”

　　“好”李海坐下，侍从送了茶来，清香扑鼻，端得是好茶。

　　“好香啊”李海闻了闻茶香，唇角带笑。

　　“你喜欢就好。”林景云也跟着笑“父皇赏的我都带过来了，以后我想喝了就来你这里讨一口。”

　　“殿下”李海端茶的手顿住，去看林景云的脸，他觉得自己刚才定是看错了，如此皮厚的人，哪里来的纯净高贵。

　　“我说真的。”林景云还在认真点头，李海已经转换话题了，他可是知道的，若是在这个话题上绕弯，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殿下来找我，就只是送书给我？”李海放下茶杯，直觉告诉自己，林景云心里有事。

　　“阿海”林景云敛了笑容，说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你同尚书大人关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