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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杯咖啡(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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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第一杯咖啡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离别是人生中难免的一个场景,而离别这两个字,似乎也总是与悲联系在一起的,从朋友离别的那些淡淡哀愁,新婚小别的那种依依不舍,到死别的那种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悲伤,在死面前人都是脆弱得如太阳一出就会消失的清晨露水一样的物体,最伟大的人和最卑微的人一样都逃不过化为尘土的命运,古时的埃及人很“牛”,将自已的尸体制造成木乃伊,结果在变成了博物馆中的展品,很是可怕,又非常可悲,那种真实的干枯的不再有一点生命质感的□□,让人觉得不过是一堆无机盐的产物,那些在尘封岁月中曾经大富大贵或者位尊权重的人,在他们的时代是多么的神气,但是现在就只能乖乖地在那里被任意参观,这种“不朽”其实着实是一种讽刺。
这种“不朽”实质是一种对生的贪念和死的恐惧的一种逃避,无可厚非,又是一种痴心惘想,因为地域和种族的不同,它演变成不同的形式。如所谓鬼的存在,之所以被相信,就是因为人们对死的恐惧,不过如果死了就会变成鬼,不过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中,终有一天可以爬回来,再世为人,那死就免强变得不那么可怕了,阿Q叫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大约就是在做着这样的自我安慰吧。
有时候,这种相信是很可悲的。有时候却又不是这样的。
林子楚,是一个有模有样的人,怎么说呢,有一份不错的职业,不错的脾性,被不吸烟,不喝酒,不嫖不赌,在那些男同志们黄话联天的时候,也只是腼腆地笑笑,没有任何作风问题可以给人娱乐娱乐,林子楚的“清白”是经过同个办公室的那些头上似乎长了雷达一样对这些话题超级敏感的同志们检验的。他的生活就像一个规矩的时钟,上班下班,然后回家煮饭,看电视或者上网,12点准时睡觉,然后早上7点起床。
林子楚没有女朋友,但是却不乏女人缘,而且可以说非常有女人缘。
林子楚的样子真的算不上好看,首先是身材,不能够算是三寸丁,不过差三厘米才到一米七而已,再配上长不大的娃娃面,远看给人一种娇小的错觉,对于年轻的女人来说,缺乏所谓的安全感,但是对于上了年纪的女人就非常能激发她们过剩的母性。而且子楚温和的个性也让她们喜欢,起码有时可以充当“马仔”。
“阿楚,准备回家啊。”
“是的,黄姨。有什么事?”林子楚有礼地答道,带着温和的微笑,子楚工作的地方是居委,在这个阴剩阳衰的地方,子楚除了本职工作还包揽着许多其它的工作,如换电灯,通厕所,修理一些她们带回来的小家电啊,等等。居委的工作其实很清闲,子楚也愿意去做些这样的那样的打发时间,日子就像白开水一样,很清淡,但很平静。
子楚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好啊”。然后听着黄姨开始絮絮叨叨地道谢,东拉西扯。
“子楚啊,还真是乖孩子啊,今天黄姨可煮了好汤,来我家吃一顿吧,小齐还盼着你来啊。…………现在的女孩啊,还真难侍侯,就我家那个阿芬,家里的洗衣机还没有坏,不过不能够甩水而已,用手不得了,那臭丫头却偏要买个新的,还要是什么“海尔”,还要最新那个款式,那个贵啊,还真是心痛,什么什么键,功能啊的,真是的。” 黄大妈没有发现自已抱怨媳妇时候的那种幸福的表情。
子楚对于这些唠叨,早已经养成了一种水过不留的习惯,可以说他在听,也可以说他不在听,总之该他知道的,他不会听不见,不该他知道的,他却记不得。
模模糊糊之中,他想起了很多往事,他很可悲地体验到何谓往事如烟,可不,那些旧日的碎片,早已迷迷蒙蒙地看不清了,只剩下些符号化的人物在不停地晃动,慢慢地在模糊中一个身影渐渐清晰,瓜子面孔,红红的嘴唇是这样开开合合的,她笑得很开心,眼睛闪闪地流转着春天最明媚的阳光,子楚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不过没关系,子楚很开心。
突然她拿着一套绿色的裙子,对着穿衣镜摆弄着,脸上的神情却那么认真就像是要鉴定一份珍贵的砖石,将每一分的瑕疵都被无限放大,她说着:
“楚楚,你看这件衣服和我配不配。”她没有等子楚的意见,又风风火火地找了另一件。她眼神中的坚定告诉子楚,这一次,她是来真的。当时的子楚,只是觉得有点透不过气的悲伤,而现在的子楚,却觉得这那时的那一份悲哀好像一串串葡萄,在时间的长河中不断打磨,最后就变成了今天的酒,有点甜有点酸,喝了有点晕,那是不真实的感觉。
明子那时的认真,让子楚知道,她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在她心目中地地位,不是那个借助年纪比她小,长了一张还算可爱的娃娃面就用认弟弟的方法赖在她身边的子楚可以比拟的,这是一个她真的想抓住的人……
子楚甩了一下头,他不想往下回想了。至小,不想想起这些。
子楚哼着歌,在修理着黄姨的上了年纪的坏单车,黄姨的单车其实只是链子给滑了出来而已,他很快就弄好了,子楚的手已经沾满了油迹,和铁绣。上过油后,子楚把它转一转,链条发出畅快的颤音,还挺顺利的,子楚勾起了一抺微笑。
“子楚。”带点吃惊的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低沉得有圆号发出来的声音。一个男人插着裤带在等着他,子楚心想他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好听,但却让子楚觉得一阵悲哀。他想起了那一个夜晚,他的头就这样伏在他的腹部,轻轻的颤动,似乎要将一切的哀伤无奈都传一份给他似的,他充满感情的一声声呢喃“子楚”,浸满的是深深沉沉的悲哀,黑压压的,似乎有着几吨那样重,尾音轻轻的,叹息似的,子楚面无表情地抱着他的头,感受那硬硬短短的头发和同样硬硬短短的胡子扎在自已柔软的腹部的质感和那浸满悲伤的颤动。
子楚的眼睛却蒙上了一层泪水,焦距似乎也拉不准,宁初背后的美人焦就像是流淌着的点点鲜血,慢慢扩散开来,浸染着他的眼球,这血模糊了宁初看起来混得不错的西装,那双擦得也不错的鞋,还有那个作为背影的奥迪,也淹未了子楚。一双眼睛似乎从血中飘出,看着子楚。子楚直觉认得那是明子的双眼,子楚看见里面突然飘出的戳怜悯。子楚呆呆地看着这一双眼,直到听见身边传来的一声叹息。
“子楚,上车,我们去喝一杯咖啡。”
不是问句,而是直截了当的命令。上了社会的宁初需然已然收敛,但在这些小事上仍是这样的霸道,没有给予别人选择的余地。从以前,他就是这样。
而子楚却变了。两人中间是一条不宽的过道,但是一边是世界中最明媚的色彩,另一却是已经上了时日的黑白照,单调,发黄。一边是MP3的炫彩,另一边却是已经淘汰的黑胶。
温暧的咖啡上方荡着淡淡的烟,苦涩的味道让人有点晃然,又有点温暧,有一种错觉在子楚心中升起,晃然间,他有一种错觉,他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宁初,而宁初其实也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宁初点起了一支烟,他将身体放松在沙发上,闭上眼,右手搭着扶手,脱去了社会精英的外壳,他不管他人的目光,放心地将自已的疲惫在子楚面前展露。
子楚发觉自已似乎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宁初这个人,或者说真正去认识他,从以前到现在,宁初在子楚眼中一直是强者,在子楚面前展露出的弱态是非常少的,所以子楚才会记得宁初的那一次眼泪。
第一次见宁初的时候,子楚正处于一种自我厌弃的状态,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那里有一个有点老旧的吊扇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子楚想,如果它砸下来会怎样呢?是先砸到自已的双脚还是腹部?子楚举起自已的一只手,发觉吊扇很高,他想这样被砸到一定会很痛,应该绝对比现在痛吧。
很无聊的感觉。不过很快这种无聊就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