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酿》白猫三娘

24、第二十四章 雪山地动

　　刀七是最早太子失踪时便被陈熠派来西北调查的暗探，几个月前便没了消息。

　　玉门关塌陷时，不少守关的士兵被埋在了下面，无人认领的尸体就放在了玉门关北侧的停尸处，等待自然风干。停尸处堆尸无数，也不知道刀三是什么样的眼神才能从那种地方发现兄弟的遗体。

　　刀三在刀七衣袖的暗兜里，发现了密信。王府暗探的外衣皆藏有多个暗兜，以便藏匿信件，即使被抓，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密信上说，阳关当地某一农户曾经收留过两个男子，一位自称是太子，另一位自称姓沈，二人皆蒙着面，问了一些关于西南巫族的问题，离开时应是去往了西南。

　　秦婉儿琢磨道：“沈姓男子？难道是沈原？” 听说沈原曾是太子旧部，难道他就是因此事引火烧身，被蛇图腾抹杀？

　　陆让道：“应该不是。太子出事后，沈原并未离开过京城。” 连秦婉儿都知道沈原是太子旧部，新帝登基在即，朝中那么多人盯着他，他就算离京寻找太子也不可能悄无声息。

　　陆让顿了顿，问刀三：“信上有说农户的住址吗？”

　　刀三道：“说了，刀五去探了。”

　　正好这时，刀五也回来了，他道：“那农户家已经人去楼空，不知是搬走了还是死了。”

　　陆让思考良久后，沉声道：“既然如此，不管这线索是真是假，都得去一趟西南了。”

　　“思冬，你留在这盯着玉门关一应事宜，有任何情况及时传信给我。刀五留在这里继续探查有关太子的消息，刀三跟我去西南。”
　　陆让顿了顿，才转向秦婉儿：“阿霁，一起去吗？”

　　秦婉儿点了点头。如今西北的线索暂时断了，陆让又不肯放她去羌国边营，只有沿着线索往南去了。

　　南方富庶之地干戈少，且如今两国尚相安无事，羌国南境没有重兵把守，秦婉儿估摸着，应该不会像当年战事吃紧时那样，她和师父一入境就被当做入侵者抓起来。

　　***

　　西南之境多山，秦婉儿他们要去的巫族的地盘在苍山、洱海一带，沿途会经过玉龙雪山和昆仑山的东脉。玉龙雪山是边境所在，但由于雪山附近天气恶劣，无人看守，秦婉儿他们打算由此入境，神不知鬼不觉。

　　从京城出发时，一行七人，现在去西南只剩了三人，却多了一只猫。

　　三人轻装简行，一人背了一只背篓装些必要的口粮、衣物等。秦婉儿将馒头放在了她的背篓里，驾马时，馒头扒着背篓的外沿好奇地向外张望，却也乖乖地待着，没有跳出来。

　　玉门关在他们身后远去，城镇的风景不再，四周又回到了一片黄沙。

　　往南走了七、八日光景，地势逐渐增高，进入了玉龙雪山的高原山地区，空气渐渐稀薄。秦婉儿发现陆让的脸色有些差，喘息急促，经常止不住地咳嗽，她勒了马，道：“要不我们绕道走吧。”

　　陆让摆摆手：“没事，不用，明日下山就好了。”

　　秦婉儿知道他某些地方执拗得很，没再坚持，而是拉过他的手，在他的虎口处掐了两下。

　　“师父说，这是个什么穴位，能缓解咳喘的症状。” 其实秦婉儿自己试的时候并不觉得此法有效，怀疑师父很可能是诓她的，但反正也没什么坏处，不如一试。

　　没想到陆让真的点头道：“谢谢，确实有效。”

　　秦婉儿心道，哪有这么快就见效的，也许是心理效用吧！

　　那夜，他们歇在了半山腰的一个溶洞。即使现在是夏季，山上依旧是冰川密布，云腾雾绕，绵延的山峦仿佛一条巨龙。恍惚间，秦婉儿以为自己回到了长白山。

　　三人正准备休息时，馒头忽然开始不安分地叫了起来。紧接着，溶洞深处飞出一大群蝙蝠，翅膀扇出“嗡嗡”声，飞往洞外；岩壁两侧的下方的洞穴内爬出成群的蜈蚣。秦婉儿顺着蝙蝠的走向往山下看去，只见山上羚羊在狂奔，鸟雀从枝丫上振翅而飞——万兽皆惊，这是山间有异动！

　　三人出了洞穴，才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震动，很快，白茫茫的一片从山顶的方向席卷而来。雪崩了！秦婉儿回头看那洞穴，已经在地动下全然塌陷了。

　　自然的力量无可抗拒，他们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三人很快便被裹着雪的砂石给冲散，被大雪给埋了起来。

　　“咳咳！” 秦婉儿咳嗽着吐出一口雪水，终于把头探了出来。她也不知自己被埋了多久，只觉得再久一点就要窒息了。雪位到了她的颈部，雪又松又软，踩一步就会陷进去。还好，雪崩已经停了。

　　她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看见馒头在不远处探出了个脑袋，扭了扭脖子抖掉头顶的白毛上堆着的一坨雪。秦婉儿伸手将它捞了过来，另一手抓紧了身侧的云杉树树干，以防自己再次陷进雪里。

　　秦婉儿徒手爬上了枝头，站在树上喊道：“陆让！刀三！你们在哪！！”

　　没有人应她，倒是四周的新雪险些被她喊得再崩一次。秦婉儿不敢再喊，但等了半天，依旧没有看到人影。她不敢往坏处想，只想着也许陆让他们被冲到了山下，下了山兴许就能汇合。

　　幸好山这一侧有不少四季常青的云杉树，秦婉儿有树做落脚点，只有偶尔没树的地方才需要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爬行，下山并未太过困难。秦婉儿爬起云杉树来得心应手，想当初在长白山时她就是这么在云杉林间上蹿下跳的。

　　雪山下就是西南山寨了。到山下秦婉儿才发现，昨夜的地动不仅导致了雪崩，更是将附近的寨子都震塌了。好在西南的寨子大多采用竹制建材，重量较轻，并没有出现大范围伤亡。

　　小道边，一个和秦婉儿差不多大的姑娘正在使出吃奶的劲儿试图抬起被震塌的房梁，脸都憋红了，却没有抬动分毫。秦婉儿见状上前搭了把手，顺便用羌国话问道：“这房梁下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姑娘抬得使劲儿，没来得及回话，秦婉儿已经帮她把房梁抬了起来，只见房梁下窜出一条通体银白的小蛇，嗖地一下窜上了那姑娘的手腕。

　　秦婉儿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直接把房梁砸到那蛇身上。她这才想起来，巫族人几乎每家都养蛇，还将蛇视作他们的重要伙伴，就跟中原的农家养狗看门是一个道理。

　　姑娘转头笑嘻嘻地对秦婉儿说：“谢谢你呀！我叫小蛮。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来我们寨子是有什么事儿吗？”

　　馒头被秦婉儿藏在胸前的衣襟里，此时探了个脑袋出来“喵”了一声，秦婉儿把它压回去，道：“有的！你有没有见过两个跟我一样的外地人，一个穿着青色长袍长得很俊的长发公子，和一个穿黑衣脸上有刀疤显得很凶的人？”

　　小蛮想了一会儿，朱唇微张：“啊，见过的！刚才有几个人拉着他们俩，说要去献给神女呢。”

　　秦婉儿眉头一紧：“神女？神女是谁？为什么要献给神女？”

　　“啊你不知道吗？神女就是颜乐夫人，咱们羌国的王后娘娘呀！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好，只是听说神女最近在收集男人，要干一件大事。”

　　收集男人？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秦婉儿问：“羌国国都在北境，王后娘娘为何会在这里？”

　　小蛮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道：“你个外地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看在你刚刚帮我的份上，我就多跟你说两句——颜乐夫人先是咱们巫族神女，再是羌国王后，她想在哪儿就在哪儿，用不着看那羌国国君的脸色！咱们南疆虽属于羌国境内，却是与北境相互独立自治，若非北边的羌国国君娶了咱们南疆的神女为妻，羌国早已经南北分裂了。”

　　看来这里的人对这位神女十分敬重，甚至超过了国君。秦婉儿将小蛮的话消化了片刻，接着问道：“那我在哪里能找到这位神女？”

　　“喏，就在那！” 小蛮指了指村子的南边。那里有一座祭坛，祭坛后的小山坡上有一小片红墙乌顶的寨子，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却应是建得结实，并没有被地动震塌。

　　秦婉儿点点头，正要离开，小蛮叫住了她：“对了，你是个姑娘吧！”

　　“你怎么知道？” 秦婉儿近来习惯了穿男装，自以为装扮的还可以。不过，想来巫族服饰与中原大不相同，他们也许不会被服饰误导。

　　小蛮摇头道：“哎，你这水平我都能看得出来，你可千万别在神女面前说瞎话——神女大人的易容术可是天下一绝，什么伪装看不出来！”

　　“谢谢你提醒！” 秦婉儿谢过小蛮，提步向祭坛走去。

　　祭坛中央有一位大祭师正在祭天做法，周围围了三、五个小祭师，口中念念有词。秦婉儿想悄悄绕过祭坛直接去后山的寨子，然而，在她走近的一瞬，大祭师忽然睁眼，转过身，用食指指着秦婉儿，大声道：“就是她！”

　　“此人身上沾邪祟之气，乃天降灾星！”

　　大祭师说这话时，四周围上来不少村民。秦婉儿暗道不妙，双手握紧斩魂刀随时准备迎敌。

　　人群中有人骂道：“就是这天杀的中原祸害让我寨遭地动侵袭，赶紧给她绑了祭天！”
　　“你们看她脸上那一大块疤，怪恶心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诶，我怎么记得四年前祭师们就抓过一个这样的灾星，不过我记得当时是个小女娃诶！”
　　“你记错了吧，大祭师说这种凶煞之人百年难遇，哪能这么短时间一来来俩。”

　　话音未落，祭坛后方的寨子里传来一阵阵诡异的笛声，听这声音吹笛的不下十人。霎时间，祭坛四周窜出成百上千的灵蛇，直冲秦婉儿而去。数量这么多，还是巫族人专门饲养来战斗用的灵蛇，秦婉儿的香囊怕是镇不住啊！她近来老是遇到蛇，怕不是流年不利。

　　秦婉儿快速扫视四周，见祭坛的东南西北各有一根柱子，上面插着五支照明的火把。她心念微动，翻身跃上了南边的柱子，将一支火把踢了下去。

　　蛇怕火，在火把落地之处很快就空出了一大块地供秦婉儿落脚。秦婉儿将另外四支火把拿在手上，精准地落在了空地处，接着将剩下的四支火把向上一抛，斩魂刀的刀锋扫了火苗，向前一劈，以火势燃出一条道，通向南边最靠近祭坛的那间寨子。

　　秦婉儿飞身向前，踹开寨门，吹笛的十余名祭师果真就在里面。

　　身后有灵蛇进来，被秦婉儿一刀挑飞，蛇的尸体落到居中的一个祭师的脸上。斩魂刀刀锋凛冽，秦婉儿厉声喝道：“我看谁还敢动！”
　　祭师们瞬时色变，笛音戛然而止，方才还源源不断地冲进来的灵蛇尽数退回了祭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