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挣魂，苦夏雨雪》阮木沉

14、少年组——夜话

　　“我好像又要道歉了。”“为什么？”
　　绛紫色的瞳仁凝望着苍蓝之眼，他与紫罗兰一同坠入碧空投射在湖面的倒影之中。在六眼的神子无波无澜的海里，他被安稳地放置于中心。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是咒灵操使，也不是因为他是夏油杰。这是六眼的神子安和的特性。从未有人直视过神子的六眼，是以大家认为神子的六眼里是凛冽，是震慑，是无边的压迫和凉薄。
　　但此刻他就在神子的六眼之中。从神子碧空的眼瞳中，他看见的是止水缓流的洋。神子的纯真无邪轻柔地包裹着被其凝望之人。那澄澈的瞳仁平等地审判世间一切的阴霾，也将其缓缓从人心上拂去。在这份安静的祥和中，温暖丝丝缕缕地浸润着咒灵操使的灵魂。
　　「这就是六眼的神子，这就是我的同期，这就是咒术界最强大的后盾——五条悟。」咒灵操使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在这一瞬间，咒灵操使在同期的身上，看见了咒术界高高举起的“神子”之名。
　　与神子平等的博爱不同，咒灵操使眼中的“神子”是因为“五条悟”这个人而具备了神性；并不是因为是众生中的一人，而被神子平等地俯视着凝望。
　　深深地看向美丽的眼睛，失语是咒灵操使望向神子眼瞳时的常态。人总是易被美好的事物蛊惑，对于心怀普世爱意的慈悲咒灵操使更是如此。为春花欢喜为秋叶而悲是他的常态。被这样纯洁的美好一次次震慑是他的宿命。
　　久久，从苍蓝中移开视线，他看向六眼的神子，语调平缓，却难掩忐忑“因为我记得，五条同学好像不太喜欢别人把你和五条家关联到一起。”“老子没有说过这种话哦杰。
　　而且，如果是杰的话，喜欢看老子的眼睛也没关系的哦。”“嗯？”“不管那些人是因为什么看向的老子，五条家也好、六眼也好、无下限也好，最后落点都是五条家的神子吧。所以是因为什么看向的老子都一样。反正最后看到的、夸奖的都是五条家的五条悟。不过五条家只有老子一个五条悟，所以都一样。无所谓，也不重要。
　　但杰是不一样的。只要看的是老子，就算在此之前望向了五条家的六眼也没关系。毕竟杰会透过六眼看向老子。或者不如说，杰会喜欢六眼，老子很高兴。
　　毕竟杰总是不高兴的样子。只是看着这双眼睛就会高兴一点的话，那真是太好啦！”
　　坐正身子认真地看向神子，咒灵操使一点一点地剖开自己的壳“不是因为六眼。五条同学的眼睛很漂亮。但是干净而澄澈，这是五条同学自身的特质。平静地看向一个人温柔地安抚其灵魂，是只有五条悟才能做到的事情。这是六眼，无法抵达的温度。
　　五条同学在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这才是大家称呼你为神子的原因。是你是六眼，而不是六眼是你。因为是你，所以六眼才让大家安心，才让大家不会惧怕前路的阴霾，才让大家觉得未来可期。
　　而六眼被大家认为具备这样的属性，那一定是因为，每一任六眼的持有者，都是和五条同学一样温和而博爱的人。所以大家相信六眼，本质上是在相信你们，是在相信——五条悟同学。没有人会透过你去看着谁。因为你在我们的面前，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
　　猫猫黏到咒灵操使身上“老子都叫你杰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叫五条同学了啊，显得很生分诶。”轻轻拍猫猫的肩示意他不要靠在自己身上“那叫什么啊，和大家一起叫神子？”“就叫悟呗，刚好老子叫的杰，显得多不一样。还没人这么叫过老子呢！”
　　“啊，这么说起来，也没人叫过我杰呢。家里人一般都叫我小杰。”“那要不老子也叫你小杰？你叫老子小悟好了。”摇了摇头“单纯过头了啊五条同学。一方面是这是家里的长辈叫的；另一方面，我们还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叫起来会很奇怪哦。”
　　「不是家人吗？也是，对于夏油来说，始终和我们保持了一些距离吧。」翻过《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又一页书纸，反转术师闷躁得有点想抽烟。
　　“嘁，好吧好吧，那你不准叫老子五条了。就叫悟。”“好，那么，我们亲爱的悟酱，如果你不想看书的话，我就回我的房间去休息了。”
　　“不要，好无聊，你等老子睡着再走。”挑眉看着六眼的神子“五条同学不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吧。”紫罗兰锁着澄空的瞳，半晌，银发少年投降“好吧好吧，主要是你一个人在那个房间待着的时候六眼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是我让你不适了吗？”猫猫摇头“说不明白。但是很怪。六眼不希望你一个人在那边。”
　　「所以说五条是笨蛋啊，六眼才不会感觉奇怪呢。会觉得奇怪的，是你啊。没关心过人的白痴，连担忧他人都以为是六眼的能力。真没用啊，五条。」最终猩红的火点还是燃开，反转术师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不可言说，无可奈何。
　　咒灵操使伸手想摸神子的银发，却被无下限隔开。滞顿的瞬间收回手，他扬起了笑容“我想，这可能不是六眼的能力哦，这大概是，五条同学在关心我。可能是我精神压力有点大，影响到五条同学了。”
　　在咒灵操使怔愣的瞬间神子其实就想开口，但良好的教养让他等待对方发言完毕“老子没有不想让你摸，我还不能完整控制无下限让人接近。啊，好烦，老子不是那个意思。”
　　轻拍神子肩头，咒灵操使始终如春水般温柔的声音在房间里缓缓流淌“我知道的。不用自责。五条同学很强，不，悟很强，总有一天可以完美控制的。”
　　“为什么你觉得不是六眼的能力，而是老子在关心你啊？”“一种直觉？反正下意识就是这么感觉的。”
　　“两个白痴，还睡不睡？明天我可不要负责叫醒五条。”烟雾中和了少女调皮的音调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低哑。隔着墙那人的声变得沉闷，但在这个秋夜里，却平静地安抚着人心。
　　“被讨厌了呢，五条同学。”猫猫抓起枕头扔向已经走到门口的咒灵操使“你才被硝子讨厌，硝子跟老子玩得最好了！”少女的声音隔着墙传过来“不熟，跟你们两个都不熟。”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秋天，三个人三间房，夏油杰是最后告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