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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死水微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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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泉家的时候，美奈子感受到了一点异样的氛围。
平时安静得如一潭死水的宅院，隐隐传出了笑声和谈话声。美奈子脚步一顿，换上了一副谦恭的姿态往主院和室走去。
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坐在和室主位，身旁，穿着白色西装、梳着大背头的青年男子依偎在他身边嬉笑撒娇。而中年男人竟然对这样刻意又恶心的行为没有丝毫不适感，一脸慈爱地跟这个嬉皮笑脸的青年谈话。右下首，小泉家的当家夫人捧起一杯茶慢慢喝着，嘴角是惯有的柔媚笑意。
仿佛看不见这一家子言笑晏晏的气氛，美奈子脱了鞋走进室内，垂着眼睛恭坐到中年男人下方，语调轻缓，“父亲。”
和室内静了一瞬。
青年男子稍稍坐直了身体，但仍是一副浮浪的姿态，在中年男人身边一手撑着下巴，佻达又恶毒地说道，“哟，姐姐回来了。在外面彻夜未归，你可是错过了给父亲接风呢。”
这样低劣的挑拨让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冷冷地看向底下坐着的美奈子。
“夜不归宿，像什么样子？”
美奈子抬起头直视这个面容英俊但早已呈现衰老之态的男人，他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只有无尽的冷漠和责备，好像坐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下属。
这就是小泉家的家主谦一郎，她名义上的父亲。
“有健次彩衣娱亲，我又何必做这些狗尾续貂的事情？”美奈子慢悠悠地说道，“何况，昨日我可是按照父亲您的吩咐，与仙道家的新家主出去约会，去了哪里，夫人也都清清楚楚不是吗？”
“难道昨天家里的仆人都请病假了不成，连仙道家打过来告知留宿的电话都没有接到？”说完，美奈子的视线清凌凌地绕着三人转了一圈，捂嘴天真一笑。
谦一郎被这个女儿的话噎得半死，想要发火，却没有理由，只好瞪向一旁年轻的夫人，“玲子，这就是你说的不知所踪？”
“家里的仆人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居然连接到仙道家的电话都不说，回头我就把他解雇了。”玲子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只是大小姐这样不经商量，先斩后奏，到底是不妥。小泉家的小姐这么随随便便地去男方家过一夜，就算是有长辈在，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说出去还会以为我们上赶着要去攀附藤原家。现在又马上是选举的当口，要是被有心人利用，あなた（亲爱的），到时候卖女儿筹措选举经费这种名声，对你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见谦一郎脸色铁青，玲子夫人脸上的笑意越深，“我看，还是要小惩大诫，免得——”
“父亲。”
美奈子改恭坐为跽坐，直视着小泉家的这位家主，“您觉得仙道家的老家主开口让我留宿，意味着什么呢？”
父女两个对视着，有些事情心照不宣。
“藤原家和仙道家在政界和企业界都不是泛泛之辈，要是有人想利用这件事来诋毁您的名声，恐怕还得提前掂量一下那两家会有的反应，您说对吗？”
谦一郎眯起眼，像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一样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然后倏地笑了起来，“美奈子，既然如此，下月初就由你来邀请仙道一家上门做客吧。为了感谢他们对你的留宿，到时候我和你的母亲还有健次都会在家。”
美奈子心中一凛，但还是镇定自若地答应了。得到她的回复，谦一郎满意地挥挥手，让她回自己房间。
见美奈子离开，一旁看戏的小泉健次向谦一郎讨好地笑道，“父亲，今天和舅舅介绍的几位课长喝多了，我倒现在还有晕呢……”
“赶紧回自己房间去。”谦一郎一副嫌弃的模样，语气却尽是关心，“喝多了还尽在这里胡闹，仔细明天起来头疼。”
“谢谢父亲！”健次嬉皮笑脸地向谦一郎鞠了一躬，然后往和室外走去，经过玲子夫人身边时，隐秘地朝她抛了个媚眼。
年轻的夫人心神荡漾，满脸绯红地看着小泉家的少爷离开和室，然后起身，娇羞地向谦一郎依偎而去。
屋外，美奈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从各个房间里透出的光线参差错落，让她仿佛行走在天堂和地狱的交接处。
自己的这位父亲，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最大的利益一定得是他的，而错误和责任一定得是其他人担着。他倒永远是那个清清白白的厚生省大臣。
美奈子想着，冷笑了一下，看来，医院那边的计划倒是可以顺水推舟——
“姐姐。”
一道毒蛇般的声音从美奈子身后响起。
她转过身，看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笑得恶意满满的青年。
“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美奈子淡声说道。
“哦，对。毕竟在你心里，能称得上母亲的，只有顺天堂医院里的那个疯女人而已。”小泉健次凑到她的耳边说道，像蛇吐着信子。“真是可惜，今天没能看到你被关禁闭。”
“我可真怀念你趴在地上向我摇尾乞食的样子，那可比你这副大小姐的架子好看多了。”
美奈子冷冷地看着他，忽然抬起手向他扇去，却被健次掐手拦住，“啧，这就生气了？”
“可别瞪我，你知道的，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双跟疯女人长得一模一样的眼睛。要是把我惹烦了，如果到时候我让仙道彰知道，他中意的联姻对象，不过是个费尽心机利用他的整容怪，你说，你会不会因为这次联姻泡汤，被父亲送给内阁的那个老头子呢？我亲爱的姐、姐。”
甩下美奈子的手，小泉健次疯狂地笑着，扬长而去，留下她久久地站立在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