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十六年》拔罐的羊

1、白姣姣

　　世人身上皆有气运，气运高者可登之皇位，气运低者又易沦为流民。
　　最西边的玉山之巅，悬空而立一座古楼，名为华玉台，登楼难，可登楼成功者能得天下鲜事，世人皆向往。

　　盛京十五年，西边不知山上有一道观，名为鹤鸣观。
　　盛景年间，先帝万俟安请来其观主，替万民祈福，镇守天阳地阴，行国运之道，守万俟一脉气运，观主名叫啸祁。
　　其下弟子不过二十五人，经常有世人追寻啸祁道人盛名，上山拜师，道人也放言二十有六才为满，过满则亏，如今也是最好，所以不再收拜贴，有慕名而来的世人也只是在山脚观望，如今已有近十年无外人踏足于此。

　　可就盛京四年的时候，啸祁带回来个小丫头，给其取名为白姣姣。

　　世人不解，为何要收个七情皆缺的小孩当徒弟。

　　…

　　“白皎皎，我沐浴要用的水呢！”
　　合欢双手叉腰站在厨房门口，被喊的女子手中菜刀停顿，抬头看着面前身穿华丽衣裳的师姐。
　　“师父让我先做棠梨粥。”
　　“那我今天怎么沐浴！之前跟你说了要想皮肤保持肤如凝脂，就必须接山脚莲花池里的露水来沐浴！你不给我接，我今日就断了！”
　　白皎皎看着合欢师姐一脸气愤的样子，她内心是毫无波澜的，只是看多了她这样，也知晓她这叫生气，随后只是淡淡点点头，没接话，又继续低头切着手中的梨。
　　合欢每次对着她生气，就像石头砸进了水潭里，只有她泛起涟漪，那水潭毫无感觉，让她心中憋屈的很，还想继续斥责的时候，被一阵男声打断。
　　“合欢，师父教你方法，是想让你自己去打露水锻炼耐力，你次次都让姣姣代你去，当真以为师父不知道吗。”

　　是楚储，鹤鸣观的大师兄。

　　“可她答应我的…而且这些事本来不就是她干的的吗。”
　　合欢看着面前的大师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她天生爱美，小时候被家里人送来前，都是被家里人捧着呵护着的，九岁那年有一日被啸祁道人路过家门口，见她有机缘，便问她要不要入道，她这才被家里人送过来，一开始来到鹤鸣观她年纪排被最小，师父见她爱美，就教她方法说用露水每两日沐浴一次便可保持美貌，大家一开始都宠着她帮她打水，结果她才来了两年，就突然又冒出来了一个被捡来的野丫头，天资差，在观中做着杂事，
　　她好歹也是个小姐，那自然肯定是让白姣姣去做这些。
　　“师父从未说过，她是专门来干杂事的，你们道修不同，你怎知她不是在修炼？”
　　“大师兄，你又帮她说话，一个痴症的人，能记得你什么好！”
　　楚储在鹤鸣观修道十几年，得了啸祁道人的真传，在观中声望极高，修为也极高，啸祁曾说他天资聪颖，如若勤加修炼，再用不了几年便可得道成仙。
　　“合欢。”，楚储面无表情轻声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合欢知道自己今日讨不到什么结果了，只好转头狠狠瞪了白姣姣一眼，气哄哄的转头走了。
　　楚储看着合欢的背影，无奈的摇头，等他进厨房，刚好白姣姣将最后一块梨放进粥罐里，准备点柴火。
　　“大师兄。”
　　“合欢娇气，师父的用意你也知道，不必事事都为她做，你在观里不是做杂事的，不要太好说话了。”
　　楚储说完，接过白姣姣手中的柴，准备替她烧火。
　　“我是晚上睡不着，她说了，便帮她做做。”
　　白姣姣答的慢，一字一字说的，她十岁被师父捡回来，到如今已经有六年了，师父说她无七情，这些年想了许多办法，喝药、练功都不曾帮她找回来过，白姣姣自己明白，而且她天资差，师父教的所有功法她都修不会，平日里闲来无事，别人叫她做什么，她就会去做。
　　“晚上又睡不着了？”，楚储将手中最后的柴放进火里，抬头看向她。
　　白姣姣点头。
　　她被捡回道观醒来时，十岁之前的记忆全无，为何身至荒山，家中有无亲人，这些她全全不记得，又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夜半经常睡不着，从那时起，她就喜欢望着天，纵使晦暗无比，看着天空也能让心中安静许多。
　　特别是不知山后面那断崖，她喜欢去那里坐着，有次楚储练功回自己房中的路上碰见了她坐在那里。
　　后来楚储去断崖次数也多了，两人聊起多年前的九州，楚储给她施法幻影看过，一轮明月悬挂空中，样子美极了。

　　“师兄不用去找师父吗？听说他麓堂等你。”
　　麓堂是啸祁道人平时和客人议事的地方。
　　“他让我等你一起去。”
　　棠梨粥需要熬煮两个时辰左右，楚储来时她已经快熬好，等白姣姣又添了一次柴火后，等了一柱香，她才将粥舀出来，二人带着粥，去了麓堂。
　　麓堂在鹤鸣观古钟的旁边，敲门后，里面穿出了啸祁道人的声音，楚储推开门。
　　白姣姣将粥放在主位旁的桌上，替啸祁打出了一碗放在桌上，啸祁喜欢吃白姣姣熬的粥，如果出远门或者回来时，必要叫她煮上一锅，解嘴馋。
　　“楚储也来吃一碗，看看姣姣的粥，味道有没有比以前更佳。”
　　白姣姣看着他端起碗，在外声名远扬的啸祁道人，世人皆以为是个年过半百快飞升的老头子，可不会想到他竟然是个看起来容貌只有二十来岁，长相俊秀的男子，而白姣姣每月下山采买的时候，听到他们谈论起自己师父来时，也只是听着他们讲他的事迹，她不会去想师父究竟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可以让他们有如此的谈资。

　　此刻，三人坐在麓堂中，只有他们二人勺子碰撞到碗底的声音，白姣姣坐在一旁看着，待二人将碗放下，白姣姣起身准备收拾时，啸祁举手示意她先别动。
　　“燕州近日灾疫四起，都州洪水弥漫，导致大批流民涌向盛京，”啸祁看向楚储，“不知山脚下也停留了许多患有疫症的灾民，此次我不便去燕都二州探查情况。”
　　楚储听了立即起身行礼，“徒儿知晓，即刻下山查探。”
　　啸祁又看向一旁的白姣姣，“楚储，这次我希望你带着姣姣一同前去，她上山之后只有每月的采买才下山，是我鹤鸣道观的弟子，不能只居于方寸之地，未见过九州世面。”

　　不知山的山下与这九州是不一样的，可能是有啸祁的庇佑，让山下的村民民风淳朴、敦厚，灾祸一律靠不近这边，而鹤鸣道观的弟子，多多少少都是出过这不知山，帮助九州世人解难的，如今这道观中，确实只有白姣姣未出过世。

　　夜半。
　　白姣姣又睡不着，来到断崖。
　　自从楚储知晓她晚上睡不着，也去跟师父啸祁探讨过该如何医治，只是依旧无效，索性啸祁直接在这里装了一盏白炽灯，他说既然姣姣喜欢看远方，那这盏白灯就能照向她想看去的地方，所以不知山顶上常年有一处光，光芒万丈的，足以照亮整个山底，但只有她能看见。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白姣姣看的远方，依旧是漆黑一片。

　　“姣姣如今，可是看见心中之所向的地方了？”
　　啸祁穿着道袍，走到白姣姣身边坐下，她看的出神，没有发现他。
　　“师父。”白姣姣喊了一声，待他也坐下后，轻摇头。
　　啸祁看着她，好像想看透她心中具体所想，可就像拨雾不见云一般，让人琢磨不透。
　　“这次下山，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不知山，九州的险恶你要当心，给你的法器你要随身带着，教你的九字真言，也要牢记，我鹤鸣观虽不富裕，但为师在能力范围之内也给你置办了一套新衣，放在你的房中，当作你第一次出世的礼物，你且穿去。”
　　“谢谢师父。”
　　“希望这次下山，对你的痴症能有帮助，记得，不管你在哪里，断崖的白炽灯，会一直照亮你心中所往之地，就算前方依旧一片漆黑，至少它可以照亮你回不知山的路，回鹤鸣道观，我会在观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