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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近在咫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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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一次急切地盼望着那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继兄,马上能够杀到这儿,将他们的什么请神法事彻底中断!
“霍去病啊,你不是很能耐的吗?你现在在哪儿?快带人杀过来啊!要不然,他们真的会杀了珊麻哥朵!”
她正在这儿暗暗祈祷的时候,弥忒与屠各牟则在激烈争执中。
他们二人说到激动之处,都不由自主说起匈奴话来。
虽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看他们的脸色,再看看另外三人那越来越难看的神情,霍止瘁就知道他们现在交谈的内容肯定没好话。
弥忒和屠各牟越说越是脸红耳赤,好几回,屠各牟甚至伸手到腰间想拔刀,都被旁人牢牢按住。
弥忒见状,却是丝毫不惧,反而连连冷笑。
屠各牟一下子推开三人,抽出弯刀,右手高举在半空。
弥忒即刻挡在霍止瘁面前,口中呵斥,好似一头暴怒的猛兽。
屠各牟一刀劈落,将一张漆案砍作两截。他恶狠狠地盯着霍止瘁,说了一句匈奴话。
弥忒不等他说完,马上又回答了一句。
屠各牟听了,怒气更盛。他也不再与对方争辩,转身便走。
霍止瘁忽然叫住了他,笑道:
“既然你们不信旧珊麻的话,那选个新珊麻,她的话你们自然是信的啰?”
屠各牟等四人一言不发,逼视着这个少女。
霍止瘁只作没瞧见,点点头,自顾自地说道:
“那就有意思了。到时候,那位新珊麻,不知道她会更信谁呢?是你们这些可以随意乱杀珊麻的人,还是……那些‘好心’帮你们逃过汉军追捕、有宫殿又有囚室、本事不小的汉人朋友?”
“那些出手帮你们的人,要是也像帮你们一样去帮新珊麻……那时他们你帮我、我帮你,哎呀,真不知道,新珊麻传达的神喻里头,到底有多少是上天的意思、或是你们那些新交的汉人同伴的意思呢?”
她故意啧啧连声,一副十分困惑的样子,语气听起来十分怪异。
屠各牟双眼刹那间微微瞪大,但他随即,只是“哼”的一声便抬脚又走。
那三名匈奴男子,脸上变色。但他们也不搭理霍止瘁,只朝弥忒行过礼后,便即一同离开。
弥忒见大门被守卫重重关上,他看向身旁,低低道:
“女公子,没吓到你吧?”
霍止瘁吁了口气,现在她才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他们这次是专门冲着你们一家来的!”
弥忒微微苦笑。“我们的家事,却把女公子给牵扯进来,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略一迟疑,终是忍不住问道:
“女公子,他们如今跟那伙人联手。我们说什么,屠各牟他们都听不进去,只会当我们挑拨离间。你真是好心,还特意提醒他们,但只怕他们压根不理!”
“我不是帮他们,只是说个真事罢了。”
霍止瘁想了一想,又道:“照我看来,他们对那伙合谋的汉人,也早有提防,看看你那位前旧部的神色便知。”
她当时决意开口,就是要将怀疑的种子种到这些匈奴人心里。
因为跟屠各牟等人相比,她更在意那些活跃在他们背后的那伙汉人。
掩护休屠部的旧将、帮助他们绑架弥忒和珊麻哥朵以及一众百姓、还特意借出这么大的地方、到时还会为他们举办法事……
“那些人的目的,肯定不是冲着提高匈奴人生活幸福感来的!他们多半是冲着大汉来的!”
“造反”这两个字,浮现在霍止瘁的心头。
“他们包容这些匈奴人,在中原腹地搞这么多事,没准就是想借着这些外族的名义,实则在这儿搞得腥风血雨,他们到时就能从中获利了!”
霍止瘁越想越觉得焦躁,她真想揪着屠各牟等人,逼问对方:他们的合作者到底是谁?!
“偏偏那些家伙就是死脑筋,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弥忒问他们他们都不肯说,何况是我……”
想到这儿,霍止瘁蹙眉叹息,被困的无力感和焦虑感再次深深袭来。
弥忒见她如此,忙安慰道:
“我这次连累女公子,都是我的错。但请女公子放心,我到时哪怕拼着丢了性命,都会护着女公子全身而退!”
“多谢你了。”霍止瘁走近他身边,低声道:“那你可有法子,能从你那些旧部口里问出帮他们的人的来头身份?”
弥忒立即应道:“成!我这就去打听。自然,这件事是我自己想知道,盼着那些人套上交情,与旁人无关!”
霍止瘁原本见这弥忒说起话来有啥说啥,好比直筒倒豆子,虽是感激他对自己诚实,也不免颇有担忧他会被人看穿。
如今听得他这么说,才察觉此人脑筋转得极快,而且十分机警,这才放下心来。
她又低声提醒弥忒:“还要尽快打听出你表姊的所在。她一向有病,只怕此时状况更难熬!”
“是!”
霍止瘁行动受制,只得留在这此殿阁内。弥忒不顾守卫阻拦,前去找屠各牟等人。
留在殿中的霍止瘁,透过木窗,看着外头灰暗的天空,心想:
“今晚不知是十几了?我记得被霍去病留下、往张家作客那夜是二月十四,也就是说,十五快到了……天上的月亮圆起来时,他们便要选新珊麻,杀掉珊麻哥朵……”
过了不知多久,弥忒总算回来了。
他一进门,霍止瘁便见他眉头紧皱,显然与屠各牟等人的交涉并不愉快。
对此,她也早有心理准备。
霍止瘁笑了笑,温言道:
“辛苦你跑这么一趟。我在这儿闷得慌,你不如陪我坐一坐?”
“好、好!”
弥忒一愣,随即连连说好,喜不自禁。
霍止瘁坐在一侧,弥忒却并未在主位上入座,而是跽坐在她下首,低头陪侍。
霍止瘁心想这人真是小心谨慎得过分,却也不好说破,只得道:
“对了,这儿是什么人建造的屋子?我看它们又高大又气派,比起长安城里头的皇宫都不相上下。”
弥忒瞄了眼门外,压低声音道:
“我之前曾问起他们来,想打听这里是何人的地盘。屠各牟几个始终不肯说,不过之前我趁人送饭时,故意和守卫攀谈,听得他们无意中说漏了嘴,提及‘宫殿起得再好,照样被项王一把火烧了!’。女公子见识比我高明得多,请问这项王是谁?”
“项王……我知了,他们所说的,正是前朝末年,起兵反秦的西楚霸王项羽。”
“原来如此!项羽、西楚霸王……这名头听着好有气势!”
弥忒坐得身子端正笔直,犹如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小学生般聆听着老师的讲解。
霍止瘁见他这般姿态,更感得意洋洋,又道:
“听闻项羽进了咸阳后,放火烧了秦皇宫。这把火,连烧整整三个月都没停下。但即便如此,听闻这咸阳宫还是剩下一大半不曾损毁。”
“之后大汉立国,咸阳改名叫新城,这处虽不再是国都,但也十分繁盛。”
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她在平阳市集上听那些食客或是邻里们闲磕牙时,你一句,我一句,由汉代市井键政侠们提供的内容。
经过三年来坊间集市中的耳濡目染,霍止瘁将这些秦汉交接之际的种种传奇听了个耳满心满,倒背如流。
所以现在她在弥忒面前,才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它们当作自己的研究,向弥忒这个匈奴少年一一讲解。
“咸阳、新城……这个地方在哪儿?离长安远不远?”
弥忒不识汉地,于是出言相询。
这一句,倒让原本沉浸在满满成就感中的霍止瘁稍稍清醒过来。
“咸阳!对了,如果我们真的在咸阳的秦宫,那离长安可就没多远!”
霍止瘁双手握拳,身子一耸,差点激动得站起来。
“如果这里真的是咸阳,那么离长安不足百里……可恶!难怪那些家伙驾着车在路上拼命兜圈子,敢情他们这么浪费时间不仅是为了摆脱追兵,更是让我们没法弄明白,原来自己就被抓到附近来了!”
霍止瘁还记得,在初次来到长安时,她曾在渭水河畔,在马车中眺望到那巍峨绵延的长陵山。
她将这一发现马上告诉了弥忒,弥忒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怔,似是在沉思不已。
霍止瘁见状,追问道:
“你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弥忒连忙摇头,没口子道:“不敢不敢!我绝没有不敬女公子之意!只是……”
“别‘只是’了,你有什么话快说!”
“是!”弥忒稍一迟疑,终是缓缓道:“要是我们真在咸阳,那这儿又离长安极近。想来此地有官府在,定有兵马驻扎。那屠各牟他们是怎么敢在这儿活动的……”
他话才出口,瞥见霍止瘁的脸色,当即闭嘴不说。
霍止瘁笑了一笑,便道:“你说得是。这也正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只可惜,你那些心腹们口紧得很,刻意维护,给你来个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