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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二)假期预备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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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常绥恰好要参加中阶符论的考试,硬等她洗漱完,拖着结伴去了学舍。弋衡则一早就没见踪影。
上午是新弟子的最后一堂课,两位长老昨日下学后就在[拂明塾状]上公布了这堂课的内容。
至于这个拂明塾状,是入宗式前一日出现在她玉笺上的。
可以说是拂明宗内部的课程群,功能和学习通类似,教习在塾状上发布课程通知以及课业要求,修了同样课程的弟子也能在其中交流。
怎么说呢,她的心情很复杂,这玉笺越看越像手机,拂明宗的师生交流区块越刷越像数字校园,现在就连学习通都有对应体了。
修真界的生产力实在超前,科技引领创新,灵力也可以。
她都不敢想,还会有什么熟悉而陌生的玩意出现,总不能出现她还没写完的毕业论文吧。
也不是不行,虽然是狗屎,好歹也是她亲手搓出来的,有感情了。
这一堂课下来是最轻松的,两位教习齐上阵,发修炼资料,拉了老长一条夏休的功课计划,嘱咐弟子们要勤勉好学。
剩下时间里,大家坐着一块唠嗑,谈及想修的道途方向,众说纷纭。
徐盈意也已经定下修习炼器成为器修的目标,问到闵知,她有些犹豫。
虽然她拜了剑修为师,但她自认在剑道方面没有天赋。
因此她的说法是更偏向于都入门看看,再决定适合的修习方向,毕竟她此前没有接触过修士的世界,没法就地决定。
也有和她秉持着同样想法的弟子,两位教习也认真回答了,让他们不要急于下定论,多见识多学习不失为好法子,日后道心也能更坚韧。
下完课,闵知在学舍外等常绥。没多久,常绥就被几位弟子围着出来了,似乎是在探讨刚结束的考试。
路上,常绥兴致勃勃地给她讲考试内容,弟子们要在半个时辰内,尽量识别五十道地阶复文符箓与十道先天云篆宝符的效令,眼观符腹符胆符脚三处,并找出当中两道失败的符令。他第一个找了出来,还指出了正确画法,摘了头名。
闵知安静听着。
常绥却盯了她一眼,道:“师父既然说了师妹的神识较常人更强,不如来修符道。强大的神识对于需要以神识为笔,调动周天灵气为墨绘制符箓的符修来说是极大的先天优势。”
这么说来,她还是个天选符修人?
她想到什么,酝酿了一会,道:“符修需要上妖兽解剖学吗?”
话音刚落,常绥的笑声缭绕于耳,这人捂着肚子笑得十分猖狂:“很遗憾,据我所知,凡我界弟子,无论修习哪个专业,都得会解剖妖兽。咱们击杀了妖兽,总得分出价值高的部位,比如妖丹妖骨之类的,能入药也能炼器,市价很高呢。”
果然是逃不过的,闵知心中默念一句,努力接受她的心会变得在大润发杀了十几年鱼一样冷得发硬的结局。
腰间的子午剑微微颤抖,剑主崩溃又激动的复杂情绪却让它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阵恶寒。
午后,闵知做完周天功,心情很好。丹田处聚集起的灵气相较最初多了不少,虽然还没修内视,但身体的轻盈与其中蕴含的爆发力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正激动着,就收到了徐盈意的传讯,准确来说是邀请。她也有意和徐盈意结交,便欣然应下了。
闵知收拾一番,出门时和正巧回来的弋衡打了个招呼,坐上传送阵,选好目的地,下一瞬就已经在夕峰了。
夕峰的草木没有绛峰繁茂,似乎被人为修整过,低矮的草地以及空地也更多,因此她一眼就注意到了等在传送阵一旁身着的少女,一袭红衣,恰如初见。
两人一路走回夕峰的弟子居所,院落布局同绛峰类似,但比他们那热闹多了。院里有人围在一块讨论或研究手上的东西,见到她们回来都热情地打了招呼。
徐盈意带着她回了自己屋子,关上门,顿时清净许多。
闵知将准备好的糕点拿出来,徐盈意没推脱。两人就着糕点茶水讨论,主要是徐盈意给闵知答疑解惑,毕竟她已经筑基初期了。
和常绥的修为一样。这些天闵知对天衍界的领域划分也有了了解,这两个都是四大氏族世家出来的,连带院中也还有两个是修真世家出身。
两人一路从修炼诀窍谈到衣食住行,关系也熟络了不少。
聊累了,徐盈意盯了闵知好一会,踌躇着询问能不能给她梳发。
闵知方才就发觉旁边人时不时盯她的发髻,便没拒绝。
徐盈意见她点头,兴奋得无以复加,麻溜就把她推到妆案边了,惹得闵知笑出声来。
徐盈意身形高挑,比她高了一个头,一坐一站更是明显。
闵知看着镜中的徐盈意认真给她梳发的模样,感到很安心,眼睛不知不觉就要眯上了。迷迷糊糊间,被徐盈意一句完成了叫清醒了。
头发都被拢结于顶,原本的双螺被反绾笼成一个弯月元宝,簪上金质花钗与玉笄,俏皮中不失朝气。
闵知端详着,赞叹徐盈意的手艺,还不忘调侃自己要是再抱条锦鲤更合适了。
艳如残阳的裙摆拂过闵知的手腕,如同柔软的赤霞,她不禁捏紧掌心,开口请徐盈意教她梳元宝髻。
少女欣然应允,大方将把自己的单螺髻拆了要给她练手。跟着徐盈意口述的步骤,她一遍就成功了,红衣与元宝相配更显明媚。
天色将晚,两人顶着同样的元宝髻出门,被几位师姐调侃了一番,又一路说说笑笑去食舍吃了晚饭,才就此分开。
回到观青苑,常绥一脸幽怨,看她换了新发髻,酸溜溜地开口埋怨她丢下两个师兄自个去吃饭了。弋衡在一旁听得直摇头。
闵知按下弋衡要拔剑的手,开始哄人。
“我打算明日一早去山下采购菜肉和厨具,师兄能陪我去吗?”闵知双手托着下巴,发出真诚的请求。
“作为师兄,我肯定得跟着啊。”常绥挺起腰杆子,盯着闵知。
“师兄想去吗?”闵知笑着转向弋衡,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买菜小队圆满集结,闵知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第二日一早,山间缪雾,师兄妹三人在曈昽云霭中下了山,去引道镇早市上采购新鲜菜肉。
没想到,逛着逛着就下雨了,还好都各自有伞。闵知那把伞还是当初去剑冢那日师父给的,让她自个留着。
三把伞甫一撑开,地上绽开一团翠色,清风拂过,积水荡开,如水中青荷摇曳。
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常绥竟然会砍价。
生在符修世家,从小衔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公子,砍起价来格外地气势,和摊主的交锋,你来我往,他见招拆招。
她和弋衡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他发挥,和同店家张嘴就打算盘砍溢价的常绥相比,他俩就像两只弱小的鸭崽子。
到底是谁教他锦衣束冠、佩环戴玉和别人当街议价的,实在是太感谢了,闵知双手合十。余光处,弋衡目不转睛,似乎在试图学习。
没一会,清单就买齐了,还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小赠品。闵知夸起常绥来口若悬河,后者这时候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气度,只是一把折扇摇得跟小狗尾巴似的,让她一边夸一边想笑。
不过,闵知没带着他们立马回山。
她这次下山除了买东西,还为了寄信。她今日特地换了家里寄来的新衣裙,常绥也给她绾了元宝髻,打算找画师给她画张相,随信一块寄回去。
原本她是要自己动手梳元宝髻的,但手实在不听话,在自己头上就是梳不好。没法子,只得求常绥帮忙,结果这小子一次就成功了,她安心的同时也小小地沮丧了一会。
如愿画完相,出来时雨已经歇了,天边挂起一轮霓霁,隐在屋檐间,三人走着,原本喧闹的早市也多出一分闲趣来。
忽的,她被连名带姓叫住。闵知抬眼一看,还是个熟人,不对熟客,这几年里常有光顾醉浔仙,还拿糖人逗过她和闵行。
这人瞥了眼闵知身边的两人,一人青袍隽逸,一人金袍富贵,顶着压力拉着她寒暄调侃了几句就离去了。
三人往邮驿去,寄了信完事。
只是回程路上,在常绥的百般要求下,三人出了镇子就改御剑了,闵知则被他拉着同乘参商剑。弋衡心情不错,倒没说什么。
闵知第一次在空中看清宗门的全貌,越过宗门后的林子,山雾缭绕间,柳暗崖下碧水泱泱,隐隐能听见击岸涛声,数座连绵山峦如扇面徐徐展开,拱卫着位首最为高耸的主峰。
峰间有鸟雀旋飞,鹤吟不断,缥缈清灵,宛若神仙之境。
常绥满意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而后加速俯冲而下,尖叫声惊飞一行鸿雁。
等落地了,常绥喜提弋衡一记爆栗,追着闵知连连道歉。闵知缓下过山车般的心跳,狠狠瞪他一眼,得到了一袋灵石。
路过东禾越的小楼,闵知手才碰到门边吊铃,下一瞬,身边多出一股墨香。墨发青袍的青年抱手歪倚在门旁,好整以暇地瞧他们。
“你们仨来我这做什么?大清早就没个影儿,害师父吃了个闭门羹。”东禾越撇撇嘴,控诉他们不告而别的行径。
闵知撤回摇铃的手,嘴角微抽,这人分明早就知道他们下山了,还一直观察着他们动作。
师父爱演怎么办?做徒弟的自然是配合他喽。
“是我让师兄们保密的……”闵知扬起笑脸,一本正经,“……请师父和师兄接受我的宴请,共进午膳。”而后又拍拍胸脯补充道:“我主厨。”
东禾越眸中闪过一抹惊诧,嘴角勾起,点头应下。身形霎时消散在原处,只留下一句“好了记得叫我”。
三人对视一眼,都没憋住笑,是师父的演技太拙劣,真的不能怪他们。
回到院里,巳时刚过,闵知拉着弋衡给小厨房连施三道除尘诀。
准备菜肉时,弋衡主动开口要帮忙,虽然是邀请了他们三个,但既然是答谢宴,他们两个作为弟子自然不能排除在外。常绥也在一旁附和。
闵知:“……”不得不说,弋衡真的很会讲话。
于是就形成了常绥择菜洗菜,弋衡切菜备菜,闵知炒菜的分工。流水线作业的结果就是,一桌热腾腾的家常菜出炉了。
东禾越耐不住,提前到了,正坐在小厨房门口看常绥在石桌边研究摆盘,上碗筷。弋衡刚备好饭后的茶水点心,便回小厨房端菜了。
最后一道菜上桌,正正好八道。闵知拉着弋衡给自己施了除尘诀去烟味,师徒四人热热闹闹入席了。
东禾越带了酒来,可惜在座只有他能喝,一口酒一口糖醋里脊,其次就是咸香烤鱼。
常绥等他动了筷子,才去夹早早盯上的三味茄子和清炒苦瓜。
弋衡则青睐滑嫩的蒸蛋羹和爽口的腐乳蕹菜。闵知拿过事先给常绥冰着的香薷饮,一杯下肚,清凉劲爽,开胃解热。
几人吃了个痛快,东禾越喝着香薷饮,还不忘提醒三人凡食用多了要自觉加练辟除杂气。
收拾后,师徒四人又去散步。进入夏休,东禾越也调整了闵知的修炼计划,明日开始执行,今日权当休息。
闵知便舒舒服服地在刷玉笺和练习御剑之法中磨过了剩下的半日。
次日一早,闵知的房门便被叩响了。她睁开眼瞧了一眼机关钟,卯初三刻(早上5点45分)。
急急应了一声,门外传来弋衡温和的声音。
“等师妹洗漱完,先随我去练晨功,再去用早饭。”
闵知疾速洗漱完,跟着弋衡以及一脸不情愿的常绥出了门。
然后,得到了围着绛峰跑两圈再步行下山去膳峰的指令。
看着弋衡教学状态下的冷淡面容,闵知默默照做。
常绥没动,她正疑惑时,就瞧见他麻木接过弋衡手上的六个沙袋,绑到了腿上,冲她露出了认识以来第一个苦笑。
闵知倒吸一口气,给予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便逃也似的跑走了。
两圈跑下来,闵知衣衫已湿了大半,绛峰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常绥靠着一旁的巨石,长吁短叹,像条生无可恋的咸鱼。
弋衡信步走到常绥身边,颀长身影遮去了大半日光。常绥挣扎着爬起来把沙袋解了递给他。
同样是绑着沙袋,同样是跑了两圈,面前的少年只稍稍有些喘,与一旁瘫着的常绥形成鲜明对比。
剑修果然是硬茬,闵知得出结论。
她瞥了眼下山的路,估测用时。才想着,身体骤然一轻,衣袍也干爽了。
转过身,弋衡正对着常绥施除尘诀,而后下达了下山的指令。
常绥缓过来不少,拉着闵知便往山下走,还小声给她讲弋衡坏话。闵知感受着身后的视线,扶额苦笑。
用完朝食,三人又步行回了绛峰。
而后,又开始扎马步,打太极。闵知的首次早课在腰酸背痛以及大汗淋漓间结束了。接着入定练功,参悟功法到午时将至,才去用了午饭,还打包了晚膳。
午憩后,又自个去师父的小楼报道了。
东禾越笑眯眯地带着她进了竹楼,到了内室的书房。
当日只说了来这授课,却没说课程内容,故而这会她并未意识到暴风雨的临近。
直到东禾越指了指书案上的一摞书册,让她全部誊抄一遍。
闵知:“?”
她没听错吧,誊抄书册,她的训练是抄书?
虽然疑惑得不行,但她还是顺从地走到书案前,翻开一本略扫了一眼。
闵知:?
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抬头看东禾越。
青年斜倚在竹椅中悠闲喝茶,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笑容温润:“怎么了?”
闵知举起书册,朝向他,试探性发问:“这貌似不是经书。”
“没错,不是经书,是话本。”东禾越平静回道。
闵知扬起笑脸,道:“没关系,我……欸?”
组织好的措辞一时间哽住,等重新分析处理了对话,她才反应过来,师父刚刚是不是承认这是话本了?
“我,抄话本?”闵知再次发问。
“嗯,抄话本。”东禾越笑眯眯喝茶,斩钉截铁。
“……”沉吟半响,闵知看着面前神色自若的师父,选择了接受,提笔就要写。
“别忘了运转功法。”在躺下竹椅的前一瞬,东禾越提醒道。
闵知心中默念师父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边运转功法,边抄写话本。
这一抄到日暮才作罢,闵知手脚酸疼,东禾越便教她运气疏通经络,叫她回去歇息,明日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