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好凶》圆橙橙

2、第 2 章

　　江雪家离学校就两站路，从公交车上下来就一路狂奔，等她到家的时候，张丽娜还在卧室睡觉，江雪松了一口气，脸上身上都黏糊糊的，她轻手轻脚的去洗手间把头发扎起来，又洗了把脸，才走出来猛灌四十五度的温开水。

　　听到动静的张丽娜从卧室出来：“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雪放下水杯，缓了一会儿：“没，手机没电了，还没缴学费。”

　　“怎么没去找你爸？”张丽娜转念一想，又接着道：“我正好下午有事要去一趟学校，顺便去交了，大热天的，你就别来回跑了。”

　　江雪立刻笑意盈盈抱住张丽娜：“谢谢妈。”

　　张丽娜摸了摸女儿的后颈，丢下一句：“去洗一下，脖子上都是汗。”
　　转身回了卧室。

　　到了晚上，果然下起了雨，还是那种伴着打雷闪电的瓢泼大雨，啪嗒啪嗒的敲打着江雪房间的窗户，江雪伴着雨声收拾书包，江磊和张丽娜工作比较忙，从小江雪就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在父母眼里，她很独立自主，可实际上，她是个马大哈。

　　江雪特别看了一眼手机，嗯，电是满的，闹钟，确认没问题。

　　应该没落下什么。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的江雪打开床头灯，到衣柜里翻出来校服，挂在门后面。

　　这次是真的万无一失了。

　　昨夜的暴雨将整个江城洗刷了一遍，附中主干道边上的垂柳更往下垂了些，地面被冲刷一新，路边的青草散发着郁郁清香。

　　天空还飘着小雨，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撑着伞，鞋子和裤腿被雨水溅湿也步履不停，昂首迈进充满未知和希望的新学期。

　　“周老师早上好。”江雪甜笑着和从她身后路过的周辉打招呼。
　　身侧的韩月如也跟着叫了声老师好。

　　周辉回头，抬手扶了扶眼镜，黑色夹克随着他的动作沾上了些许雨滴，晕染出几点黑亮，他从一群同样装扮的学生中发现了江雪和韩月如，冲她们点点头，脚步不停：“早，快点进教室，别感冒了。”

　　周辉教物理，也带班主任，是江磊和张丽娜的小师弟，可能是太聪明，刚三十出头就“绝顶”了，一侧的头发留得老长，往另一侧梳了个二八分，试图遮住中间的光秃，不过是欲盖弥彰。

　　偏偏就是这么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娶了附中最年轻漂亮的英语老师，被同学们戏称为“老牛吃嫩草”。

　　“好的，周老师。”
　　江雪撑着妈妈给她新买的哆啦A梦雨伞，蓝色的伞面上映满了哆啦A梦，心情出奇的好，她这是第二次觉得辉哥头顶有光环，第一次是高一开学他走进教师的那一刻。

　　韩月如一脸不赞同的表情指了指头顶的雨伞：“我密集恐惧症要犯了，你怎么负责？”

　　明明她自己也带伞了，偏要和她挤一把，江雪心情好，没理会韩月如嫌弃她的心头好：“以身相许，以后我保护你，行不？”

　　“打住，”韩月如上下打量一番，颇为中肯的点评道，“你这身材，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那就你保护我，反正没什么差别。”

　　“也是哦......开学第一天就能忘带门禁卡，要不是下雨视线不清楚，你今天都进不来。”

　　“嘿嘿，这不是有你嘛~”

　　正是上学高峰期，又加上下雨的缘故，从学校门口通往教学楼的主干道上异常拥挤，黑的、蓝的、红的、黄的，五颜六色的雨伞挡住了从天而降的雨幕。

　　江雪站在教学楼的廊下收伞，伞上的雨水刺啦一声掉在地上，她将雨伞朝着没人的方向甩了几下，old skool的鞋头上又沾上几滴雨水。

　　韩月如拍拍肩上的水：“咱俩还坐老位置？”
　　“好呀。”

　　江雪反手从书包侧边的小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扯出两张，弯腰擦干鞋头和鞋羽上的零星雨点，最后将白色前齿上的污泥擦拭干净。

　　旁边的男生大喊一声：“江老师好。”

　　韩月如轻轻扯了扯她的校服袖子。

　　江雪条件反射的直起身，收起笑容，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四处寻找，附中只有一位江老师。

　　果然，她看见江磊从楼梯口出来，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直杆伞，伞面上隐隐露出些白色，江雪认得，那是去年教师节，学校给老师发的，上面还印了“江城师范附中”六个大字。

　　马上上课了，开学第一天按惯例是班主任带，爸爸这个时间要出去？

　　男生的这一声提醒了周围的同学，大家都看到了江磊，“老师好”的声音在廊下此起彼伏地响起，江雪和韩月如的声音也混在其中。

　　江磊抬了抬眼镜，循着声音朝学生们点点头，然后他看到了人群中的江雪，严肃的目光从头扫到脚，一两秒的时间便收回视线，转身上楼。

　　警报解除，江雪松了一口气，她走到楼梯口旁边的垃圾桶，将纸巾扔了进去。

　　“你怎么这么怂，刚才声音那么小，是怕被认出来？”
　　“你不也是？”
　　“......好吧，可我那是怕老师，和你性质不一样，我顶多算胆小。”
　　“同样是怕，就别分胆小和怂了，都是一家人。”

　　两个怂人互相打趣着走进教室，里边已经坐了十几个人，江雪扫了一眼，都是高一本班的熟悉面孔，门口走廊上站着往里张望的那几个，应该是不知道往哪儿坐的新同学。

　　江雪和韩月如跟老同学们一一打过招呼，坐在了靠窗倒数第二排的老地方。

　　上课铃响起，门口的新面孔踏着铃声涌进来，就近找位置坐下，江雪前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桌上放着一个书包占座。

　　韩月如伸头张望一圈，和江雪小声嘀咕：“好像没看到林星宇，啧啧啧，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果然是万千少女爱慕的对象，有种。”

　　“谁？”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江雪不确定地问。

　　“那个吊炸天的大帅逼。”
　　“......”

　　江雪想起来，昨天因为这事还被韩月如嫌弃一番，今天她自己又提，现在不怕被人听见了？

　　坐在韩月如前边一头卷发的男生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眼神在韩月如和江雪之间流连。

　　墨菲定律，不服不行。

　　韩月如心虚，声音扬起：“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卷毛男的眼神定在韩月如脸上，不屑道：“你？美女？呵~”

　　说完即刻转身，头也不回。

　　韩月如气得握紧双拳，脸涨的通红：“卷毛，你把话说清楚，你呵什么！”

　　回应她的是若无其事的带着蓬松卷发的后脑勺，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辉哥马上来了，消消气。”江雪拉住韩月如的胳膊安抚。

　　韩月如气得踢了一脚桌底下的踏脚横杆，空空的课桌和前边的椅靠发出“砰”地一声，周围的同学都被这不大不小的动静惊动，江雪和韩月如愣在原地。

　　她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没想过要撞那个卷毛，他会不会生气揍她啊？

　　韩月如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光看上半身就能判断出来，宽肩、厚背，卷毛的身型是魁梧的那型，她肯定是打不过的，现在换座还来得及不......

　　这个年纪的男生，荷尔蒙分泌旺盛，容易心浮气躁，经不起刺激，韩月如的行为很有可能被当成“挑衅”，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一场“战争”。

　　江雪提心吊胆面上却镇定自若，她肯定不能看着好朋友被打，可她这小身板也拦不住呀，只能祈祷辉哥快点进来，救她们于水火。

　　桌下两人紧握的手心，不知是谁的汗，湿湿的。

　　卷毛男回头，发出眼神警告，韩月如虽气，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低头躲开了眼神。

　　正在此时，周辉一手捏着玻璃茶杯，一手夹着几张A4白纸走进了教室，原本窃窃私语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卷毛男终于回过头。

　　两人如释重负。

　　江雪这是第三次在周辉的头顶见到光环，他就是天使呐，如果他不是教折磨人的物理的话。

　　周辉将茶杯和A4纸搁置在讲台上，转身负手在白板上写下他的名字和手机号，然后放下油笔，转身走向讲台旁边。

　　“同学们好，我叫周辉，是高二十一班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物理老师。这里一大半的同学都认识我，有原来十一班的，也有其他班和我一起学过物理的，但还有二十多名同学可能对我不太熟悉。这是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大家记一下。接下来，是大家自我介绍的时间，我点到名字的同学，站到讲台上来作自我介绍......”

　　“蒋轩。”

　　卷毛男站了起来，往讲台的方向走。

　　果然又高又壮。

　　周辉扫了一眼，眼神犀利起来：“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附中有规定，不允许化妆、戴饰品以及染发烫发，和那个迟到的大帅比一样，开学第一天就往枪口上撞，江雪深表同情。

　　附中有两位“铁人”，像钢铁般坚硬，容不得丝毫折扣，一位是江磊，另一位就是周辉。

　　江雪记得高一刚开学的时候班上就有烫发的男生，周辉硬是让他在操场上站了一天，让他的帅气面容接受全校师生的审视，男生回去老老实实地把离子烫剪得干干净净，第二天顶着寸头来学校。

　　至此，周辉“铁人二号”的称号就在学校传开，一炮而红。

　　“老师，我这是自来卷，娘胎里带的，我有小时候的照片作证。”蒋轩走到周辉跟前，掀开刘海露出发根，证实自己的话。

　　周辉看了一眼，没说话，蒋轩走到讲台中间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蒋轩，蒋伯龄的蒋，气宇轩昂的轩，据不正经考证，我大概率是蒋国首任国君“蒋伯”的后裔，大家以后对我尊重点，请称呼我的尊名——大！帅！哥！”

　　底下哄笑一堂，还挺幽默，他应该不会计较刚才的“挑衅”。

　　江雪放下心来，拿胳膊肘捅捅韩月如，旁边的人没有动静，江雪转头，只见韩月如正无声呕吐，动作浮夸，脸上嫌弃的表情很明显。

　　江雪无奈，看来两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自我介绍过半，周辉去门外接了个电话，进来后径直走向江雪，敲敲她的桌沿，小声道：“校门口有人找，快去快回。”

　　江雪点头应下，带着疑惑跑出教学楼，天上还飘着小雨，雨不大跑几步就行，她便懒得撑伞，沿着主干道一路小跑。

　　是谁来找她？不是爸爸，他在学校，也不是妈妈，她有门禁卡可以直接进来，那会是谁呢？

　　雨雾朦胧，江雪努力向前看，白雾中隐隐约约有道细长的黑影慢慢逼近。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江雪放慢脚步仔细辨认，蓝白校服在雨雾中慢慢清晰，是附中的学生。

　　江雪看向他的脸，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一番，没有一丝印象。

　　大高个看她一眼，便收回视线落在远处。

　　江雪确认两人不认识，于是继续往他身后望过去，门廊下站着一个人，廊顶的灯照在他身上，江雪认出了他，笑着朝他跑过去。

　　和大高个错身而过的瞬间，江雪忽然觉得这张脸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黑发如墨，皮肤白皙，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红润、唇峰还是心形，下颚中央轻微凹陷成W形，又叫美人沟下巴，这种极品长相并不常见，附中更是稀有。

　　江雪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雪。”廊下的郑堂朝着江雪招手。

　　江雪收回思绪，笑着加快步伐跑过去：“郑堂哥，你怎么来了？”

　　“今天去找江老师，老师没在，遇到师母要给你送门禁卡，我正好顺路，就给你带过来了。”郑堂递过手中的纸袋。

　　“谢谢，这个是？”

　　郑堂挠挠后脑勺处的短发：“哦，口渴想喝水，就在路边买了杯奶茶，想着小女孩们应该喜欢，就给你带了两杯。”

　　江雪睁眼说瞎话：“不用，我不喜欢喝奶茶。”

　　“买都买了，拿去和同学分着喝吧。”

　　“好吧，谢谢郑堂哥，”江雪伸手接过门禁卡和奶茶，想起这都八月底了，“江大还没开学吗？”

　　郑堂和她家是一个小区的，比她一岁，之前也在附中读书，是江磊的得意门生，高二结束就保送了江大，他曾经的同学们此刻正坐在顶楼的教室里苦逼的刷题，他却已经穿着便服，一身轻松站在校门口给她送门禁卡。

　　江雪好羡慕，她要是有他那个成绩该多好，爸爸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吧？

　　都说虎父无犬子，书香门第出身的她却没有成为天之骄子，成绩只能算中等偏上，高一的每次考试都在年级五六十名上下，按以往江大的录取比例，要挤进前三十之内才算稳妥。

　　附中的生源来自江城各市县送上来的尖子生，都是既努力又有天赋的，往上爬三十名，谈何容易。

　　“下星期开学，还能闲散几天。”

　　江雪的余光扫向墙上的挂钟，八点三十五，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她想起周辉的叮嘱，急忙和郑堂告别，抱着纸袋往回跑。
　　“慢点跑......”

　　“哎。”江雪没回头，边跑边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