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你》残年旧酒

17、第 17 章

　　左牧越是如此，居然越是担心，好半天之后，居然胡乱擦掉眼泪，从后厨拿过一只脸盆，又从冰箱里掏出十几瓶矿泉水不顾丁梅的反对拧开瓶盖倒在盆里，居然端起水盆说：即便让他感冒也比现在这样装死人要好！
　　冰凉的水流泼向左牧，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水滴占据，左牧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全身哆嗦一下打了个冷战，居然能清晰地看到左牧眼睛里滴下两滴眼泪，很快混在水珠里分辨不清，居然扔掉水盆蹲下身一把将他抱住，将他的头倚靠在自己胸口，和他一起掉眼泪。
　　二叔，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左牧掉了几滴泪后状态明显好了许多，居然还要再泼水被丁梅止住了，再泼就真该感冒了，左牧仍然醉着，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居然再次扔掉水盆拿过一条干毛巾仔细拔掉他脸上、身上的水，抱住他掉眼泪。
　　居然和丁梅一起把左牧送回家里，直到把左牧安顿在床上看他睡去，两人这才走出卧室，丁梅歉意地对居然说：很抱歉，本不应该把你叫来的，秦鹏和吴越忙着处理后事，我看你俩最近走得挺近……
　　我想起来了，我在雍和宫办画展的时候你向我要了一幅画！
　　你记性真好，那不，被他挂墙上了。
　　居然抬头看了一眼问丁梅：左牧现在知道我是居然吗？
　　应该不知道，如果知道他早就跑了。
　　丁姐，请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真不知道你们俩到底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丁姐，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他。
　　居然把丁梅送到楼下便转身返回，她没注意到，一辆红色轿车正安静得停在角落里，秋雅坐在驾驶室落寞地看着左牧屋里的灯光，大墨镜下两滴泪水悄然滑落。她早就到了北京，看到居然在饭馆里把左牧搂在怀里，陪他一起哭泣，把他送回家里，只是她并没有出现在居然面前，就这样默默看着她所做的一切，偷偷流泪。
　　居然返回左牧家里，看着墙上那副断桥，嘴角微翘，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走近，抚摸着画中左牧的脸，这幅断桥上面有一个小记号，只有她自己知道，即便有人临摹绝不会发现这记号，确认这幅画的确出自自己手中，还被左牧视若珍宝地挂在正中墙上，她感到一丝丝幸福感弥漫全身。
　　“二叔，虽然你从没给我打过电话，但现在我知道，原来你一直都没忘记我。”
　　居然搬了把椅子坐在左牧床前，看着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嘴角带笑。命运真是奇怪，不可揣度，七年前刁蛮的居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为了一个人改变自己，而且是一个男人，几乎和自己父亲同时代的男人。七年的寻找，多少次她几乎放弃了希望，忍受着别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现在，这个男人就睡在她身旁，安静得像个孩子。
　　居然趴在床边睡去，睡梦中的她感觉到有动静，睁开眼，左牧正伸出一只手轻抚在她头发上，见她醒来连忙做贼心虚地把手移开。居然脸色微红，多此一举地问了句，你醒了？左牧“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居然扭头看到初升的太阳从窗□□进阳光照在地上又问，你饿不饿？左牧摇了摇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
　　你总是帮我，我帮你一次又能怎样？二叔，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并不是我有多博爱，别人帮助过你，你就得帮助别人……我是个孤儿，原籍在江西九江，1998年我12岁，在镇上寄宿学校读六年级，我记得那些天一直在下雨，我至今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雨，本应该放假回家的日子学校却通知我留校，后来我才知道，留校的我们大都失去了父母，死在了洪水里。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只觉得出现了传说中的龙王。忽然有一天，学校通知我们立即向高地转移，于是小琴老师和几个校职工带着我们三十多个孩子向山上跑，那时候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洪水就在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你见过水坝泄洪吗？就是那样。暴雨一直没停过，我被吓得走不动路，小琴老师就背着我跑，跑到半山腰时学校就淹没在一片汪洋中，连同整个镇子都没了踪迹。小琴老师那会儿刚参加工作，背得累了就抱着我，我年纪最小，只知道在小琴老师怀里哭，正哭着，忽然听到一阵“隆隆”的响声，好似闷雷炸响在耳边，紧接着我感觉自己被抛了出去……是泥石流，小琴老师、校职工、三十多个同学，全都在我眼前被裹进泥水里，只剩我自己活了下来……你能体会到那种心情吗？将近四十人，上一秒还在你眼前活蹦乱跳，下一秒却死得连个尸首都没有……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不是我一直哭一直哭耽误了时间，是不是他们都可以不用死？我不知道在那儿呆了多久，想了什么，被解放军找到时几乎失去了意识，我被带到安置点，政府发给我棉被，衣服，鞋子，吃的，喝的，用的，发给我所需要的一切，可我吃着百家饭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我失去了父母，亲人，朋友，好像整个世界就剩我自己苟且地活着，我变得不爱说话，不爱活动，害怕阳光，如果不是那些陌生的叔叔阿姨，我想我早就饿死了。后来我被王妈妈接到北京，接受心理治疗，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那片阴影，可以说，我们这帮人都曾经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但是王妈妈就像真正的妈妈一样，像小琴老师，用自己的生命照顾我们，现在连她也走了，我又成了孤儿……其实我不应该难过，王妈妈走时很安详，并没有承受太大的痛苦，可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居然已经在床前哭成了泪人，这些都是她无法想象的，并且永远不可能体会到其中万分之一，她从没想过左牧会经历这种惨痛的遭遇，她才知道，看似再坚强的男人都有他脆弱的一面。
　　二叔，我自小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我妈在我刚出生时就去世了，所以你的痛苦我多少能体会到一些。二叔，我很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解开你的心结，但我知道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记忆里，如果你认为他们因为你才死去，那你就要替他们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左牧听后点了点头，又发了一会儿呆说：我饿了。
　　居然笨手笨脚地煮了两碗面条，为了降温，整只面碗泡在冷水里冰了一会儿，忐忑地端给左牧后并没有得到什么评价，而是看到他用实际行动做出的证明，左牧三两口吃完，甚至连汤都没剩下，居然很开心，至少说明不难吃。
　　左牧说你这降温方法挺好，跟谁学的？
　　居然说以前上学时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这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吃完饭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居然正处在办毕业手续的假期当中所以并不急着离开，她端着杯子故意踱到墙上那副画前对左牧说：二叔，这幅画挺好看的，但是和你的年龄太不匹配了，送给我吧？
　　左牧正在洗碗，听后立即双手湿漉漉地跑来，好似来晚一步居然就要先斩后奏把画占为己有。
　　你要别的东西可以，但这幅画不行，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我只是代为保管，你还是挑点别的吧！
　　二叔，我是真喜欢这幅画，你哪个朋友的？我去跟他说！
　　唉！这幅画对我很重要，你就别想了！
　　跟我说说？
　　小屁孩儿，一边玩去！
　　切！二叔，我家的钥匙留在你这里一把，当做备用。
　　这么信任我？
　　是啊！
　　居然被左牧那辆破捷达送回家很开心很开心，并不是因为他送她回家，而是他说那副画对他很重要，这便足够了，居然可以为这句话开心好几天。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解开所有的谜底，并且，就在并不遥远的将来。
　　然然，下午有什么安排？
　　啊！秋雅，我回北京了！
　　怎么突然跑到北京去了？
　　左牧的一个亲人走了，他受了点刺激……
　　你把他治好了？
　　没，哪有这么容易，二十多年的心病怎么可能被我三言两语治好？现在顶多算是遏制住了病情。
　　然然，有机会把左牧介绍给我认识？
　　你认识他干嘛？
　　看你说的，当然是嫁给他呀！这么好的男人可不能便宜别人。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干嘛这么激动？你不是只把他当做哥哥吗？
　　那也不行！因为……因为……你要嫁给他我就得叫你嫂子了！不对，得叫二婶！这绝对不行！
　　居然果断并坚定地拒绝了秋雅的非分之想，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她觉得一定要防住秋雅这个小妖精，绝不能让她有一丝可乘之机，因为，很少有男人能逃脱掉她的石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