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美人画》颜图

20、第20章

　　中宫来人传话，说皇后娘娘即刻便驾临肃王府，让阖府上下做好准备。

　　王全急忙准备迎接凤驾事宜，又让小冬子赶紧去大理寺给报信，自己跑出大门跪迎凤驾，忽然想起后边西面小院还住着个沈姑娘，正想回头找人去知会一声，没想就听到中宫礼倌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都不敢随意动弹，排成两排跪倒在地上。

　　王全心中叫苦不迭，偏偏自己跪在前头，后面的人离他都远，身旁连个可以回去知会沈姑娘的人都没有。

　　皇后驾临，王全只能亲自伺候。

　　然王全没想到的是，皇后娘娘不但来了，还携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来。

　　那姑娘一身朱樱色连珠云纹衣裙，模样秀美娴雅，举止大方，只看一眼便知是京城里勋贵世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皇后对那姑娘和蔼说道：“王姑娘，这几日在明德寺陪本宫诵经拜佛辛苦了，今日回来本宫还拉着你来肃王府，你不会怪本宫麻烦吧？”

　　王姑娘一张秀美脸庞又惶恐又羞涩，急忙恭谨说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能陪侍皇后娘娘是民女的荣幸。”

　　她隐隐猜测到皇后来肃王府的意图，心中忐忑，又暗暗有一丝期待，一双眼睛半垂，视线落在前方的空地上。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

　　瞧，多懂事的姑娘，模样也生得乖巧可人。

　　皇后因筹备明年开春选妃之事，特意选了好日子去明德寺请愿。

　　因沈思被拘，礼部之事落在礼部侍郎王从之肩上。听说王侍郎为了筹备明年春闱之事，已经好久不能归家，而之前皇后曾无意中听说礼部王侍郎之女王绮珠对佛经禅义有些研究，皇后便邀了王氏女一同前去，也算对王家示以嘉勉之意。

　　天家历来对外戚多有顾忌，即便皇上对皇后多有敬重，皇后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在太子妃人选上插得上手。

　　只要太子妃端方大气好生养，能快快帮她在唐贵妃面前争回些脸面，其余的，皇后其实不甚在意，而且太子稳重有成算，在娶妻这块他自己会挑人，皇后不用担心。

　　她不放心的，反而是肃王。

　　肃王弱冠之前，皇后就已提过要替他纳妃，但这孩子自从他母妃去世后，就不信人，也不爱人，皇后刚提个纳妃的话头，他便毫不客气地给回绝了。

　　这次终于答应了，皇后怎能不上心。

　　他那样一心只想扎进案卷堆里连姑娘都没见过几个的人，哪里懂选妃的门道。

　　皇后去请愿前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见到王姑娘后，忽然心思就活动了。

　　靖哥儿个性孤冷阴郁，王姑娘既然喜爱研究禅佛，性子应是平和博善的，若是两人能结善缘，或许可慢慢化解肃王身上的阴戾。

　　这次安排虽然是皇后临时起意，但她深知肃王平时处事风格。

　　要是把姑娘安排在宫里，肃王说不定人都没见，转头就跑了。

　　把姑娘带去大理寺吧，也不合适，那地方血腥，可别把人姑娘吓坏了。

　　来家里最好，皇后娘娘心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皇后在前厅喝了一盏茶，还未等到肃王，问王全道：“你家王爷怎么还没到？”

　　王全恭谨回道：“已经着人去大理寺请王爷了，请皇后娘娘稍等，约莫也快到了。”

　　旁边王姑娘一直不安地绞着帕子，听闻肃王约莫快到后，脸上的臊热一层一层地袭来，绞帕子的动作就更快了。

　　皇后瞧见她的小动作，心中微微疑惑，这王姑娘怎的有点沉不住气呢。

　　不过转瞬又释怀，肃王在外素有冷煞之名，寻常人只听闻他的名头都要哆嗦一下，更何况是身处闺阁的大姑娘。

　　皇后又想到王姑娘站在这里的位置不对，肃王待会从正门进来，两人直接就能打了个照面，彼此呆呆一看，也看不出什么惊艳感来。

　　“我记得肃王府背后有一片松林，风韵颇嘉，咱们去看看。”

　　其实那片松林没什么看头，但肃王府除了那片林子，其他地方更加没有看头。

　　好在今日日头好，冬日暖阳从林间缝隙中落下来，人在林间行走，会有斑驳光晕落在身上，若是王姑娘刚好背对着肃王前来的方向，肃王一出声，王姑娘这边还能呈出个佳人蓦然回首的效果。

　　若是天公作美，一阵风再适时吹过，佳人衣带蹁跹，松林沙沙，即便落下些松针这种不算甚美的东西，也总比这样直直打照面更有意趣些。

　　王全听闻皇后的话，后背直冒冷汗，连忙道：“那树林里偶有蛇鼠蹿出，恐怕惊扰了皇后娘娘。王爷准备就到了，娘娘稍安片刻就好。”

　　皇后略有些不解：“冬日哪里来的蛇鼠。”

　　王全还欲去劝说，谁知皇后铁了心要带王姑娘去看松林，觉得今日王全甚是不懂事，一个眼刀子过去，王全便再也不敢多言了。

　　皇后前几日专门着人带王全进宫问话，她问王全肃王平日里有没有跟哪位姑娘有来往或是特别属意的，那时候沈姑娘刚刚进来，还没有王爷那反常的表现，王全便是说没有。

　　今日皇后带着王姑娘来，虽不明说，但王全也隐约猜到了原因。

　　王全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默默向天上大罗神仙虔诚祷告。

　　菩萨保佑，让王爷快快回来拦住皇后娘娘，还请菩萨转告沈姑娘，今日千万要乖乖待在院子里不要露面。

　　然王全平日不烧香不拜佛，天上的大罗神仙对他这种伪信徒连临时抱佛脚都算不上的行为到底瞧不瞧得上，王全自己心里都没底。

　　肃王府原也算是大的，但皇后跟王姑娘直奔后院松林处，没走太久就到了。

　　松林里连着东西两个院子，东面的是肃王常住的，皇后自然不会没有分寸地带王姑娘进去，然西面的小院子敞着门，院子里摆着十来只箱笼，有大有小，样式也颇为精巧，一个上年纪的仆妇正在整理箱笼里面的物什。

　　皇后有些好奇，踱步过去。

　　那仆妇忽见皇后凤驾，吓得急忙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身子发颤。

　　皇后看向王全，“这是做什么？”

　　虽是大冷天，王全觉得自己的里衣背后已经湿透了，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颤颤巍巍，随时要落下的感觉。

　　王全正想着要怎么圆浑过去，跪在地上的李嬷嬷却开口了，“回禀娘娘，今日出了太阳，想把东西拿出来晾晒一下。”

　　李嬷嬷虽然大胆泼辣，但仍抵不住心中害怕，说话声音带着颤抖。

　　皇后没理会仆妇的战栗，普通人初次见她都是这样，她见惯了。

　　她看向那只打开的箱笼，里面摆着雄黄、雌黄、雀石、朱砂等物，另有几只上好的白云笔，两方古旧的油烟墨，都是绘画所需常见的物什。

　　“靖哥儿最近怎的喜欢上绘画了？”皇后喃喃自语。

　　王全大气不敢出，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无论怎么答，他脑袋都要落地。

　　幸好皇后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想着肃王或许快到了，赶紧带人往林间走去。

　　王姑娘怔怔看着那箱子和匍匐在地上的仆妇，脸色有些苍白，见皇后转身，她急忙跟过去。

　　王全看了一眼院子厢房里虚掩着的门，心中暗暗庆幸，沈姑娘当真机灵，想必是听见动静躲着不出来，如此倒是替王爷省了许多麻烦事。

　　王全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嬷嬷，见她脸色古怪，似是要有话要说，但他实在没空理会，提步追上皇后。

　　皇后带人走进松林，没走太深，怕肃王找不到人。

　　正想跟王姑娘闲聊几句打发点时间，忽然见林子深处走出一位年轻姑娘。

　　妍丽玉色，耀如春华，仿佛林间仙子翩跹而至。

　　这般佳人美景，皇后一时有些怔住了。

　　林间贸然出现不明身份的美貌女子，周围侍卫即刻警惕起来，纷纷快步移动至皇后身侧，手按在腰间佩刀刀柄之上，呈戒备状态。

　　那林间仙子似的姑娘见到来人，也是一惊，缓缓跪拜下去。

　　皇后没有猜疑过她会是刺客，但她实在料想不到，肃王府里竟然会有这么一位天人之姿的姑娘。

　　她将充满疑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你是何人？”

　　“回禀皇后娘娘，民女是礼部尚书沈思之女沈微婳。”

　　仙子不但人美，连说话都清脆悦耳，如山涧清泉，沁人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