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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舅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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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容盯着眼前占满了整个屏幕的聊天框只觉得荒谬,那边尹宗佑的语音适时的接进来,“喂喂”了好几声沈知容都没什么反应,电话挂断的前一秒才憋出一句,“尹宗佑,我好像有个舅舅。”尹宗佑很少听到沈知容直呼自己全名,紧张之余也一头雾水,以为自己中文还没学透彻,“'有个舅舅'这个词前面,还能用'好像'来修饰嘛?”
不等尹宗佑在脑子里飞速过老师讲过的主谓宾,沈知容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蹦出一句,“他两天前去世了。”
尹宗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即使咳的弯下腰去也还是搜刮起了学过的词语来表达安慰,“节哀啊知容。”
沈知容听到尹宗佑发音并不准确的话,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对这件事表示基本的悲伤,毕竟对方是自己目前唯一的亲人。她盯着聊天框上的最后一句话,公式化不带一丝感情的宣布死讯,缓慢的叹了一口气。敲下了一行字发送了过去。
需要我做些什么请尽管开口。
今天是沈知容21岁的生日,但她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怎么过过生日,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她该死的生物学上的父亲从她出生起就消失在了家庭里。而她的母亲,是个面容白净的瘦弱女人,性格软得像块年糕,谁都可以欺压一番。生存对于孤儿寡母来说并不容易,臃肿的卷发大妈们总是聚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而周围的男人们与其说是在看一个人不如说是在看一块任人宰割的肉的眼神也令她如芒在背。母女俩只能蜷缩在潮湿窄小的地下室度日如年,更不要说生日了。
但好在这种痛苦的生活并没有折磨这个安静的女人太久,沈知容在十岁那年永远失去了她。于是接下来的人生便是在不同的福利院辗转,福利院的生活只有隐隐散发着臭味的衣物和少的可怜的吃食,没有蛋糕,没有礼物,也没人愿意收养她,也许是因为她的年龄,但更多的可能是她冰冷的小兽般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个麻烦。
但不知为何福利院却一直收留着她,这很不合理,与她同样年纪同样没人收养的孩子早早就被赶出去在后厨没日没夜洗盘子,但她却可以上学,甚至成为了福利院第一个读大学的孩子。
上大学的第一天开始,沈知容就将自己的课余生活塞满了兼职,同班同学都没怎么在课余时间见过沈知容,自然不会有交集成为朋友。而认识尹宗佑是个意外,这个聒噪的韩国留学生是沈知容便利店兼职认识的,但每当尹宗佑问起她的生日时,沈知容总是打哈哈搪塞过去。尹宗佑一再追问,沈知容只能正色道自己不喜欢过生日,而不过生日也成了两人相处的准则。
所以她在看到熟悉的日期后,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对于她来说,生日不过是人们为了掩饰对年华老去的恐惧。
21岁的也什么不同,但也有些许的不同。比如她的社交软件突然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沈知容盯着那个小猫头像,以及申请框里恭敬但生硬,语序和尹宗佑一样奇怪的话,陷入了沉思。她没什么社交生活,因此也想不到这条好友申请会是出自哪位。
但对方大有不通过不罢休的意思,一条接一条的申请信息几乎每条都用了请,但越到后来这请就多了几分强迫的意味。沈知容犹豫再三,还是犯怵的点了通过。
那人大概是一直守在手机边,申请刚通过,头像便立马多了个红点。
【jungwon:沈小姐您好,我是梁祯元。】
韩国人吗?
沈知容反复咀嚼着罗马音,怎么也与祯元这两个颇具书卷气的字联系不起来。
【容榕榕:不好意思,请问您找我是?】
【jungwon:这次找到您,主要是想和您聊聊北川先生的事。不经过您的允许私自联系您真的很抱歉,但情况很紧急,还请谅解。】
此话一出,沈知容更是一头雾水。北川,听起来是日本人,但自己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任何印象,一个日本人拜托一个韩国人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
【容榕榕:不好意思,这位北川先生我也不认识,到底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要找我呢?】
【jungwon:是这样的,北川先生的遗产公证提到了您。他在遗嘱里写等他死后要把名下所有遗产留给在中国的外甥女,也就是您,沈知容小姐。】
明明都是中文,但沈知容却一句都读不进去。遗产,北川先生,外甥女,自己居然远在日本还有一位亲人?
【容榕榕:等等,您说遗嘱,北川先生他?】
【jungwon:是的。很遗憾,北川先生已于两天前因病过世了,请您节哀。】
对话就此停止,沈知容愣愣地看着屏幕,仿佛要把最后一行字看出个窟窿。今天还真是有够荒谬,得知自己在世界上还有亲人,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死讯。沈知容捂住脸,难道自己真是天煞孤星吗?不然父亲为什么会在自己出生后就离家,母亲那么年轻就逝世,而自己远在日本的舅舅,自己认识他居然只是为了知道他的死讯?
时间回到现在,沈知容拒绝了尹宗佑的吃饭邀请。她知道尹宗佑担心她,但她确实没什么心情出去,此刻她只想缩在自己小小的家里,如果可以,最好缩一辈子。
但很快房间内充斥的安静气氛就被打破,彼时的沈知容正在煮泡面,氤氲的热气让她的脸看起来泫然欲泣。关上火端着锅回到客厅,刚拿起筷子准备开吃,翻扣在被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随即陷入平静。
沈知容拿起手机,小猫头像时隔一个小时又多了一个红点。自己说了什么来着?哦对,问自己能做些什么。
点开对话框,里面的话让沈知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jungwon: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开下门吧。】
开门?
沈知容脑子懵了一秒,紧接着僵硬扭头看向房门口。不会…吧?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凑到猫眼前。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影,身上质感颇好的西装与周围破败寒酸的背景形成巨大反差,他侧身对着门口,手里貌似还拎着一个盒子。
沈知容理智逐渐回潮,自己居然就这么轻易相信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的话,而现在他还找到了自己的住处。就当沈知容打算悄悄退回去假装不在家,男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沈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在门后,不开门请我坐坐吗?”
很清亮的声音,中文发音有些生硬,但丝毫不影响他在语言方面是一个优秀的学生。
当缩头乌龟的路被斩断,沈知容站在原地脑内天人交战一番,还是给对方开了门。
门开的一瞬间,沈知容有种被迫面对现实的无措感。她不敢看来人的脸,只能尴尬地盯着地面,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皮鞋,闪着亮黑的光泽,一看就价格不菲,即使踩在廉租房的地上,依旧一尘不染。
沈知容喉头翻涌,半天吐出一句,“你好,我是沈知容。”
“要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啊。”
下一秒,一只手轻轻捏住沈知容的下巴往上一抬,对上了一双在黑夜里闪闪发亮的猫似的眼睛。
手很快便收了回去,像一次短暂的调情,来不及回味只留下短暂相交时留下的温度。沈知容终于正视来人。长得过分小了,看起来完全是未成年的程度,眼睛大到几乎占去了面部的三分之一,像含着一汪水。颊边的两个酒窝即使不笑也会浅浅的凹陷…
“煮拉面吗,我也想吃。”
梁祯元的话让她堪堪回神,而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绕过她进了室内。他环顾一圈一眼就能尽收眼底的房间,脸上没什么表情,反而松了松领带窝进了地板上的豆袋沙发。他换了个姿势,见沈知容还愣在门口,思索了一下,抬手指向门口他带来的盒子。
“不能白吃啊…就用那个换吧。”
沈知容打开那个白色的硬纸盒子,甜腻的奶油味扑面而来。是蛋糕。她在明亮的橱窗里看过无数次的,缀满蓬松的奶油,撒满糖珠的蛋糕。
“今天是你生日吧,虽然私自调查你的资料很不齿,但看在真的很难找的份上还是赏脸收下吧。”
沈知容呆呆地抱着盒子,抱着自己错过了20次的生日,看向朝她投来微笑的梁祯元。
在寒冷刺骨的年末,沈知容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2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