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入河》夏昕羽

98、吃醋

　　探监室
　　透过隔音玻璃，陈院长望向探监室内那扇小门，心情忐忑。
　　前两次来，陈莉不愿意见他，不知今天是否能见到人。
　　手不自觉摩挲着胸前的平安锁，小巧精致，温润微凉。
　　不知何时起，他紧张时，便不自觉摩挲胸前这枚平安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他以为这次又要无功而返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被狱警带入房间，缓缓走向他。
　　这是陈莉？
　　陈晨愣了愣，陈莉比上次憔悴不少，原本白皙清秀的面容苍白死沉。
　　人也瘦了一圈，宽松的蓝色囚衣在她身上略显空荡，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她刮走。
　　陈院长只在照片里见过陈莉，唐禹忠不许两人见面，为了更长远的计划，他也并未私下去找过她。
　　可能那时潜意识认为，以后总有机会的，只是没想到，前世陈莉比他先死。
　　如今重生过来，总要见一面，弥补前世的遗憾。
　　只是没想到陈莉差别如此大？
　　剪去一头长发，面前的女人，哪里还有照片上娇柔妩媚的小女人模样。
　　“这好好的，怎么就说要死了？”陈莉秀眉紧促，担忧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不这么说您能见我。”陈院长苦笑，“见您一面真不容易。”
　　“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没事找我做什么？”陈莉眉眼微垂，轻声怨道。
　　“你是我妈，生了我，就要对我负责，这个道理你不懂吗？”陈院长质问。
　　陈莉满眼愧疚看向他，不知如何开口，半晌，“我如今这样，你要我怎么负责？我能怎么办。”叹息。
　　“我有不开心的，总可以找你说说吧，你还真打算什么都不管吗？”语气五分抱怨三分责备两分撒娇。
　　“不开心？怎么了？又被人欺负了吗？”陈莉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被担忧代替。
　　陈晨：你跟她说这些没用，她一直清楚我被人如何欺负，这么多年不管不问，现在你又期待她做什么？
　　陈院长：她身不由己。
　　“你不知道，我们宿舍里有两个男生，总是不洗脚，不洗袜子，整个宿舍一股臭味，没法呆人。”陈院长抱怨道。
　　“那你搬出去？在学校对面租个房子可以吗？”陈莉低声建议。
　　“还有学校食堂的饭也难吃，土豆块每次都是生的，豆腐也不好吃，青菜上还有虫子，芹菜老得嚼不烂，紫菜蛋花汤比白开水还难喝，红烧肉倒是好吃，就每次都放花椒辣椒，比安心食堂饭还难吃。”陈院长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语中不自觉带着几分孩子气。
　　听他说这些生活中的小烦恼，陈莉面上不由得惊喜几分，“不喜欢吃就出去吃，你们学校外面那么多饭店，钱不够先找刘一杰拿些，回头把房子卖一套，喜欢吃什么买什么。你要不好意思，我来联系刘一杰，让他再帮你租个房子，别亏待自己。”
　　陈莉很久没说这么多话，清清嗓子，继续说：“还有那画家，你叫她一声干妈，多说些好听的话，跟她诉诉苦，他们手缝里露的，都够你吃喝不愁，他们家不是挺有钱，不给你吗？”
　　听到陈莉这样说，陈晨很是不喜，对陈院长：他们对我好着呢！你快澄清，不然我出去说！
　　“有钱，谢星河一周给我一千生活费，干妈也会给我零花钱，我不缺钱。”陈院长澄清，再说几年后房子还要涨价，现在卖大亏。
　　“这么多？”陈莉没想到谢星河这么大方，神色有一瞬尴尬，“那你别舍不得花，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如今这……有心也无力。”
　　“你当初把什么都认下来，有没有想过我？为我考虑过？！”陈晨脱口而出。
　　陈院长：说好今天你不出现的，立刻回来。
　　陈晨也是一时生气，他也不想再说，将身体主动权还给陈院长。
　　不过他发现，自己情绪激动的时候，特别容易夺回身体主动权。
　　面对陈晨的问题，陈莉避而不答，眼睛不自觉落在平安锁上，“你小时候也有个平安锁，纯金的，在店里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顺走了，后来我又给你买了一个，还没来得及给你，你就…哎~”
　　“你去过我送你的房间吗？在那里放着，还有每年给你买的礼物，都放在里面。”
　　“等我毕业去看看，现在学习比较忙。”
　　陈院长知道那些礼物，不只有生日礼物，还有逢年过节的，大大小小放了小半个客卧。每个礼物都放着一个小卡片，写明礼物日期和对他的祝福及思念。
　　“他们对你挺好，比我好，你平时学乖一点，多说点好听的，哄的他们开心了，总归不会吃亏的。”陈莉低声交待。
　　陈院长没接这话，毕竟在他心里，谢星河他们再好，也不会为了他去死。
　　“我这次考试，考了全年级前10……”
　　陈院长岔开话题，发现陈莉喜欢听学校的事，便多跟她聊了聊学校的事。
　　陈莉听得入迷，不知不觉两人竟聊了快一个小时。
　　“我小的时候，你带我去过公园吗？”陈院长突然问道。
　　陈莉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点头，眼神看向远处，似在回忆。
　　“我们家后面有个小公园，店里不忙的时候，我常带你去，那边有个小秋千，你最喜欢，荡得越高越开心，咯咯笑个不听，一个劲的喊：妈妈高点！再高点！”
　　记性仿佛回到14年前，小陈晨坐在秋千上，被后面的女人荡得越来越高，小孩清脆的笑声在小公园回荡。
　　思及于此，陈莉不由得眼角湿润，那些一遍遍出现在梦里的画面，如今再次历历在目。
　　“我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喜欢去公园坐坐，特别周末，公园人很多，很热闹。我一坐就能坐几个小时，看那些幸福美满的家庭，我就在想，我的妈妈以前也这样对我吗？”
　　闻言，陈莉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他期盼过，失望过，也怨恨过。
　　“可我知道您是爱我的，以前有太多生不由己，您也过得非常辛苦，等您出来，我们一起搬去你给我的房子住，我挣钱给你养老，好不好？”
　　陈莉没回答，只是哭得更凶了。
　　“我下次再来看你，你愿意听我说这些烦心事吗？你要是觉得烦，我以后就不来了，”陈院长一双丹凤眼水露露的望着陈莉，小心又期盼。
　　陈莉低头抹着眼泪，不知该如何回答，理智告诉她不该再和陈晨有瓜葛，可面对儿子的问题，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那我们一言为定！”陈院长将手按在玻璃挡板上，期待的望着陈莉，直到陈莉将手附上去，他才满意的笑了。
　　“妈妈，下次再见。”陈院长对着听筒喊道。
　　妈妈？他叫她妈妈了！
　　陈莉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半晌捂着脸被狱警带走。
　　望着陈莉颤抖的背影，陈院长由衷地感谢上天给了他这样的机会，说出前世不曾说出口的遗憾。
　　走出监狱，陈院长觉得今天的天空比往日更蓝，澄澈而明亮；阳光温暖和煦，连寒风也不再凛冽，像悠扬的旋律，轻盈地流淌。
　　陈晨：你今天话挺多。
　　陈院长：你看到妈妈手腕上的疤吗？她自杀过，不止一次。
　　陈晨怎么没有看到，那么刺眼的伤疤，陈莉一次次拉下袖口想要遮掩。
　　他对于陈莉的感情比较复杂，如今能理解陈莉避而不见，但却不知如何面对她，索性这次也不需要他面对。
　　但以后……再说吧。
　　谢星河见他出来，放下手机，走过去，“谈的怎么样？”
　　“还行。”陈院长难得扯出笑，“她答应了下次会见我。”
　　“进展不错。”谢星河夸了句。
　　怕影响陈晨学习，他没敢告诉他，陈莉在里面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比陈晨的抑郁症还要严重。
　　只希望这次母子见面，能让陈莉有活下去的念想。
　　“上车，带你去吃饭。”谢星河打开车门坐上去。
　　“好的，星哥。”陈晨开心的爬上副驾，因为最近谢星河开的大g。
　　谢星河微愣，伸手揉了揉陈晨头发，心情愉悦，“想吃什么？哥带你去。”
　　“吃火锅，很久没吃了，想吃。”想起来火锅的味道，陈晨不自觉咽咽口水。
　　之前也不知道吃药的原因，他胃口一直不太好。
　　可这半年，他发现自己胃口大开，吃嘛嘛香！
　　谢星河隔三五差的投喂，给他嘴巴都养刁了，之前一点不挑食的主，如今也觉得学校的伙食一言难尽。
　　“行，哥带你去吃，杭海市最好吃的火锅。”谢星河心情愉悦，他发现陈晨主人格比之前出现频繁，这是变得强大了？
　　“对了，我最近怎么没看到小伍哥，他人呢？”
　　陈晨早就想问，之前几乎和星哥形影不离的小伍，这段期间都没看到过。
　　“去南湾市了，那边项目缺人，他过去帮忙。”谢星河说。
　　前几天尚晓杰找他，抱怨尚晓雯天天逼着他相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都快给他整崩溃了，不知道能不能扛到小伍三年后回来。
　　陈晨不知内情，只当如谢星河说得那样，点点头，开始期待一会的火锅。
　　突然谢星河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接通：“嘉怡，什么事？”
　　“星河，今天我生日，邀请你参加，地址我发你，晚上记得过来玩哦。”
　　清脆悦耳的女生从手机里传来。
　　陈晨心底警铃大作，嘉怡是谁？她和星哥很熟？
　　“都有谁？”谢星河不甚在意的问。
　　“就平时我们一起玩的那几个，还有我几个小姐妹，大家一起吃个饭，你可一定要来哦。”对面语气亲昵，言笑晏晏。
　　“好，到时候见。”谢星河说着等对方挂完电话。
　　陈院长：早提醒过你，他玩的花，你不信，甘之如饴，现在难过什么？
　　陈晨：不要你管！
　　陈院长：管理好你的情绪，影响我心情。
　　陈晨：……
　　“我突然不想吃火锅了，你送我回学校。”陈晨说。
　　陈院长呵一声：吃醋吃饱了？
　　陈晨，好像让这个人滚出身体！
　　谢星河扫了眼旁边，发现陈晨小脸紧绷，不明所以，“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嗯。”陈晨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星哥跟谁交往，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他控住不住自己，就…很烦躁！
　　“吃完饭回去睡一觉。”谢星河想着应该是要见陈莉，陈晨情绪紧张导致。
　　陈晨觉得自己矫情，没再开口，他怕自己忍不住又说出不可挽回的话。
　　到了火锅店，中午吃火锅的人不多，谢星河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拿过菜单先点了鸳鸯锅，选了自己想吃的菜，递给陈晨，“看看想吃什么，自己选。”
　　“随便。”陈晨闷闷的喝着服务员倒的茶水。
　　谢星河也没计较，拿过菜单又勾了几个陈晨喜欢的，递给服务员。
　　刚要问陈晨哪里不舒服，手机响一声，他看一眼，是周嘉怡的消息，给他发来聚会地址，两人多聊了两句。
　　看着对面的人聊的不亦乐乎，陈晨站起来准备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不好意思，麻烦让让，小心烫到您。”服务员端着锅底过来。
　　陈晨只好让让，等服务员放好锅底。
　　“一起去。”谢星河收拾手机，带着陈晨去了料碗区，“那些还有零食水果，想吃什么自己拿。”
　　原本要走的陈晨，面对这么多美食，特别是放在他肩膀上的大手，没出息的挑了堆水果坐回去。
　　一顿香喷喷的火锅干完，陈晨忘记了之前的那通电话，又开始笑盈盈的左一个星哥，右一个星哥的叫着。
　　谢星河看他这样，想着刚刚星哥是饿了的缘故，看时间还早，便说：“陪我去挑个礼物。”
　　“什么礼物？”陈晨小脸瞬间夸下，不死心的问。
　　“生日礼物。”谢星河说着去前台结账。
　　“不去，你自己去。”陈晨丢下这句话，跑出火锅店。
　　等谢星河结完帐出来，早不见陈晨的身影，他拿出手机拨打对方电话，久久无人接听，又发短信：人呢？
　　-回学校了。
　　-接电话！
　　谢星河发完消息，再拨过去，对方已关机。
　　“妈的！又闹什么？！”
　　谢星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他给周嘉怡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陈晨闹什么别扭。
　　这狗东西几个意思？！
　　一边和白燕谈恋爱，一边还想吊着他？
　　这小算盘打的真响！
　　美得他！
　　谢星河气得胸口疼，恨不得把人抓来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