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笑》栖月冷

1、转学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天，连绵不断的湿意笼罩着这片城区。伴着闷热，仿佛所有事物都蔫下去一般，垂丧着头。

　　第一缕阳光刺穿云层的时候，少女提着行李箱，停在了燕阳六中的大门口。

　　此时整个学校都是安静的，无人逗留在操场，走廊内回荡着行李箱轮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夏生将它拖到宿舍楼门口，转而走进教学楼。

　　迟疑了片刻，夏生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夏生是吧。”中年男人停下手头的工作，藏在镜片后的眼扫了扫她，“校服要自己在网上订，我们都是统一服装。”

　　“之前一直在三中？”

　　“嗯。”

　　三中和燕阳六中同样是市重点，公办三中的环境就比燕阳六中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不过单轮师资力量上两校却是不相上下。这样的差异也与燕阳昂贵的学费有关。

　　“来了之后要尽快适应，有什么问题及时找老师沟通，知道吧？”

　　教导主任简单嘱咐后，又抬头看看夏生的神色。

　　女孩没什么表情，微垂的头显示出温驯。时不时点点头，应几句话，看着倒是乖得很。

　　“行了，去吧。好好学啊。”

　　.

　　夏生安静站在讲台上，并没有做过多的自我介绍，仅是寥寥几句话，应付了台下那些充满新奇、探究的目光后，便走下了讲台。

　　这个看上去沉默寡言，安静内敛的女生，神色中却不显窘迫，反而相当的深沉。

　　狭长的一双眼睛并没有外露出更多的情绪，她淡淡地望着台下的所有人，让人凭生出一种睥睨的错觉。

　　几缕发丝安分地垂在脸旁，她的头发漆黑如墨，就如同那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衬得她肤色格外雪白。

　　拨开碎发，众人的目光由好奇转为惊艳。

　　那是一张秀气而精致的清纯脸庞。

　　班级内议论声不断，似乎都是与这位神秘而又长相出众的转学生有关。

　　夏生扫视一圈，自然而然地走向唯一一个空位处。

　　她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起了波澜。

　　“夏生？”

　　坐在她一旁的男生懒洋洋地抬起头。那是唯一一个和她一样，不穿校服的人。

　　而这人此时正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他把那张闲置出来的桌子上的杂书全部推到一旁，“坐吧。”

　　夏生十分自然地坐下，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沈叶修见状凑过去，挑了挑眉。“你给我装什么不认识呢？”

　　夏生这才微微偏头，将视线落在这个满脸写着桀骜的男生上。

　　男生漫不经心地托着脑袋，似乎是对她的态度颇为介怀。“你妈说，你刚转过来，要我多照顾照顾你。”

　　说完他便暂时没了下文，只是有些玩味地笑着，似在观察她的表情，是否因为他的话出现了其他情绪。

　　夏生笑了。虽只是微微弯一弯唇角，但却货真价实地笑了。但那笑却是有些嘲讽的笑。

　　“那就请你多多关照了，叶修哥。”

　　沈叶修料她只会让他不爽，拢了拢衣服继续趴在桌子上。“没趣。”

　　班主任见夏生主动坐在了沈叶修身旁，微微蹙眉。他对刚准备睡觉的沈叶修敲打道：“沈叶修，你和新同学要互相帮助，好好相处，你不准欺负她，听到没？”

　　沈叶修敷衍：“知道了。”

　　.

　　中午放学时，沈叶修跟在她身后。

　　夏生脚步顿了顿，随后停了下来。她回头看着沈叶修，等他慢慢走上前来。

　　“等我呢？”沈叶修随意挎着书包，不紧不慢走上前。

　　“跟着我干什么？”

　　两个人肩并肩望前走着。像是面对这个人已经很熟练了似的，夏生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我照顾你啊？”

　　夏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似乎在说，

　　我用你照顾吗？

　　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道：“你要真这么想的，我谢谢你。”

　　这次她是认真的，并且带着一定的诚恳。

　　但等她说完后，空气却短暂地寂静了。

　　沈叶修不合时宜地沉默下来，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夏生单薄的背影。这个人离自己这么近，可又觉得无法真正靠近。

　　几年里，两人都不怎么联系，今天是这断联的几年中两人第一次见面。

　　可是一不留神，她怎么就从他的身边一点点抽离了呢？

　　明明小时候最喜欢跟在他屁股后边跑。

　　想到这里，沈叶修有点不是滋味。

　　“你跟别人装，跟我也装是吧？”沈叶修把手掌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摁了一下，夏生也没料到他的动作，往前哏呛了一下。

　　女孩仿佛被按到某个开关似的，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她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你又干什么！”

　　沈叶修痛着，但看到她脸上的平静一点点分崩离析后，贱兮兮地笑了。

　　“看你瘦的，跟个豆芽似的，一推就倒。以后还敢不敢跟我这么客气？”

　　夏生面露讥讽，刚要开口，却见他的神色忽然认真起来。

　　沈叶修低声问：

　　“为什么转学？”

　　三中可是你花多少心思才考进去的。

　　为什么…没长高多少，却瘦了这么多？

　　对于她的突然到来，沈叶修心中有许多疑问。然而他刚小心抛出一个，就引起了她心中的轩然巨波。

　　夏生的脸色变了变。脸上生动的表情重新凝固，平静仿佛又在不动声色地自动修复着。

　　“事情都过去了。”

　　见她难于启齿，沈叶修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只是装作苦口婆心地劝她，“已经转过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以后别老一副死样，小心没人跟你玩儿。”

　　沈叶修口中“一副死样”的人这次并没有反驳，她默默走着，想到临走时母亲担忧的眼神，她能找到沈叶修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夏生还是了解自己，像她这样冷漠而又倔强的人，可能还真的没什么人愿意接近。

　　“你在学校里很有名？”夏生转移了话题。

　　上午同学在找夏生聊天时时不时问起沈叶修和她的关系，还叫夏生离他远些，说他全身上下除了长得帅身材好没有别的优点。

　　女孩们又闹起来，其中几个人说这已经很完美了。

　　夏生不由得好奇起来。

　　沈叶修思考了一下答道：“算是吧。”

　　然而只是认真思考了一瞬间，沈叶修又邪笑起来：“我这大腿可不是谁都能抱的，偷着乐吧你，小豆芽。”

　　半晌没有回复，沈叶修偷偷瞥她看她生气了没有，却见女孩的脚步完全僵住了。

　　“楚月…？”

　　顺着夏生的视线看去，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立在两人前方，他抱着臂，身体靠在墙边，像是在等什么人。

　　感受到注视，他也敏锐地朝夏生看去。

　　两人看到彼此，皆是怔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