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情北京》南瓜七夕

3、chapter 3

　　旁边的女生纷纷看向秦纵，仿佛她也问出了她们想问的。
　　秦纵笑意更加明显起来，嘴上只淡淡回应：“没有。”

　　顾乔被没心没肺的陈知沅吓了一跳，脸颊顺着到耳根都发烫起来，还好她不爱脸红，否则就露怯了。
　　她根本没想好要问些什么，被陈知沅拉过来凑热闹，说要一睹真容，本以为也就到此为止了。但秦纵回答完刚刚那个问题还在期待地看着她，“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我是想问些关于选专业的问题。”顾乔显然没料到他竟然主动问起。
　　“那你有已经想要学的专业目标了吗？”他一字一顿，声音温柔有力。
　　“还没有。”她说。

　　秦纵伸出手指了指他的笔记本，顾乔看到他手掌宽大，掌纹清晰。
　　“我留地址给你吧！你如果觉得迷茫或者有什么专业问题，我或许可以写信给你解答。”
　　他说话期间一直微笑并且礼貌地看着顾乔，这种礼貌让人没有半点多余的遐想，你只会觉得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乐善好施的大哥哥。

　　2004年的通讯产品不那么发达，手机都还没有完全普及，彼时信件还在流行。
　　顾乔连忙翻开她抱在胸前的笔记本递到他面前，她庆幸自己还带了笔，也一同递到他手上，在他接过的瞬间，顾乔感受到他指尖的触碰，那是一种来自人体温度的传递，微凉、柔软，这种感觉从皮肤迅速抵达到胸口，让她心头的小鹿在胸腔里撞了又撞。

　　秦纵就在她的眼前写完了自己的地址，顾乔看着他一笔一划地写在自己定格的那一页上，然后再合上交给她，她带着满满的欣喜说了句谢谢。

　　陈知沅和顾乔回教室的时候，最后一节课上课铃刚响起，化学老师正拿着课本站在门口，等着她俩先进去了。他们竟耽误了下午三节课，其实那天的化学课她也没听进去两句，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想她要怎么给他写第一封信。

　　后来在学校门口的信纸她挑了又挑，最后也只挑了最经典的那种款式，她信里的内容也极其简单，自我介绍以及对专业的迷茫，末尾，加了句希望他天天开心。
　　自从寄完信，她就化作一只等待伴侣归巢的雌鸟，每天雷打不动跑去收发室找信。那时候流行交笔友，一向不喜欢八卦的顾乔也去打听信寄到天津的时长。
　　顾乔收到回信距离她寄出时正好两周，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打响，她跑到收发室，她那封信被放在最上面，秦纵留下的地址被她这些天无数次翻过，所以一眼便认出他的字迹，顾乔将那封信踹在口袋里，回去的路上像是脚踩棉花糖一般轻快，有同学看到她也奇怪，平时不爱笑的顾乔像变了个人。
　　她跑回教室时大口喘着气，吃饭时间班级里人数寥寥，顾乔坐在高高的一摞书下，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封信，信纸上赫然印着学校的名称，黑色的笔迹力透纸背，两张纸上被写的满满当当，直到现在她都记得开头写道：
　　“顾乔
　　展信快乐！”

　　她忽然心跳急骤，面颊发烫。
　　她逐字逐句地读那封信，从字里行间仿佛能感受到他说话的语气温柔。
　　秦纵的那封信她看了很多很多遍，如果要提炼主旨，也只有一个，就是鼓励，他告诉她专业有很多，要结合兴趣。

　　以至于顾乔在等待第二封信的期间，不看书的时候就会又把他的回信拿出来看一遍，她问他建筑专业是做什么，天津又是什么样。
　　又过了半个月左右，秦纵寄来了天津的明信片，里头有他学校的照片，他告诉她建筑设计的课程，重复又枯燥，但是想到自己笔下的图纸在将来的某天真的能拔地而起屹立在一方，就莫名变得热血起来。

　　那段日子，时间仿佛可以被量化，陵宜到天津来来回回的一封信在她心里就是半个月。
　　逐渐他们信中的内容更像是一个抒发的树洞，彼此诉说着各自的生活，顾乔的性格比从前开朗了些，人也没那么自闭了。
　　在顾乔看来，这就是最好的日子。
　　那时候，她似乎分裂成两个个体，一个在一中校园里埋头苦读，另一个翱翔在秦纵描绘的广阔天地中。
　　但是偶尔她也陷入深深的哀愁中，她想到一中不知道有多少个女孩和自己一样也正和他有着书信往来，她只是众多中的一个而已。
　　这种偶尔的胡思乱想让她心神不宁，有时候花费她整整一下午。

　　收到第四封信时已经是五月初，刚下了晚自习但顾乔却迟迟未能从班级里脱身，几个同学正为一道题目和物理老师讨论，她也在其中，结束的时候距离下自习已经过去半个小时，顾乔带了本练习册准备回宿舍，陈知沅从外面跑回来，手上扬着一封信，那封面她一看便知。
　　“顾乔，那谁谁谁又给你写信了！”原来是陈知沅看到顾乔和秦纵书信来往有趣，激起了她的好胜心，那时候正流行交笔友，于是她也心生一计，在杂志上看到陌生人留下的信息，写信给对方，天天也跟顾乔似的往收发处跑。
　　结果自己的信没等到，却看到收信人“顾乔”两个大字直戳戳地印在那。

　　那天晚上，顾乔回宿舍的步伐急速，回去的时候宿舍其他两个人已经睡下。高一的时候，这个宿舍还有六个人，后来随着每学期的推移，人越来越少，进入高三以后剩下的两人也要有家人来陪读，也就是说只会剩她一个人住校了。
　　顾乔走到放在最左边的那张书桌，屏住呼吸打开台灯，灯光微弱，只能照亮小小的一片方寸之地，那一小方寸独属于顾乔。

　　之后她迫不及待但又轻手轻脚地打开一直怀揣着的信封，顾乔发现里面整整有四页纸，还附带着两张打印出来的A4纸张，怪不得那个牛皮纸信封被塞得满满当当，一直在她的怀里沉甸甸的。
　　前些天她还在为一些莫须有的幻想而感伤，此刻却都烟消云散。

　　她几乎一字一句地开始读那封信，他开篇见题，之前的几封信两人进行了一些专业探讨，围绕着顾乔选专业的主题作了不少选择，受秦纵的影响，她开始对建筑这个领域产生了小小的启蒙。
　　他来信告诉她如果国内的学校无法满足需求，可以考虑一些国外的学校，因为国内建筑本科几乎都是五年制，而在一些国家只需要读三年，五年已经可以念本硕了。同时，他说自己还咨询了学校的建筑学老师们，目前有一些中外合作项目，还帮她列举了有一些国家公立学校免费就读，当然她要想办法挣生活费，但综合下来可能比国内性价比更高。

　　顾乔在看信的过程中充满了对他的感念，但同时她也疑惑，对自己家庭的经济能力只字未提过，但他来信中处处为她的读书成本问题考虑。
　　少女青春的自尊心原因，让她涨红了脸。
　　现在想来，贫穷可能已经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比如说，她自认为最好的那件鹅黄色棉衣在他面前却透着“朴素”二字。
　　这封信给顾乔带来的是颠覆性改变，因为在此之前，在她的想象中，出国读书是只属于中产阶级以上的“特权”，跟自己毫不相干。

　　时值五月，高三翘首以待，她原本的生活被秦纵的来信搅得乱了阵脚，但顾乔却对出国这条路动了心，她罗列了自己的问题一一写在回信里，然后另一手还是沿着高考的路原原本本地走。

　　她真正坚定要出国的心在五月中旬，秦纵的信中清清楚楚地解决着她的诉求，顾乔开始寻求韩永峰的帮助，韩永峰在听到自己爱徒的打算后第一反应却是遗憾，她是他手上的好苗子，三班不是尖子班，但是却出了个顾乔。

　　他知道顾乔有这个能力，她在一中的成绩就结结实实能证明，可一旦出国，三班唯一冲的了国内顶尖学府的苗子就彻底没了。
　　韩永峰最知道顾乔家庭情况的老师，他知道她适合这条路。
　　6月，顾远泽高考，顾乔也如韩永峰所说，成了一名准高三生。
　　她同时开始了着手语言考试以及申请材料。

　　她从七月的某一天开始再也没有收到回信，进入高三，全方位的忙碌也将她的等待搁置起来，虽然内心深处藏了块石头，但轻重缓解总得分。
　　或许是十七年来活得过于压抑，遇事总习惯性妄自菲薄，顾乔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换做现在的她，必定要再写一封信问问清楚。
　　她和秦纵失联了，在2004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