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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相互扶持的第二十四天 ...

  •   新年一过,日子好像就变得快了起来。

      看着他们的第二间,第三间房屋依次落成,等过了上元,开学的日子便已悄然临近。

      而垂垂老矣的飞虎,也在众人的陪伴下,在睡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昭哥儿哭得不能自已,姜蓉则掩袖暗泣,看娘俩哭得这样伤心,崔恒与外祖也接连落泪。

      这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一条狗,更像是陪伴多年的家人,朋友......

      听得身畔传来轻微的啜泣声,姜蓉转身看向崔恒。

      他应该才是最伤心的那个人吧,飞虎是他捡到,却没能陪着他长大,好不容易重逢,好日子没过多久,飞虎就陪着他四处漂泊,如今死在异乡。

      以崔恒的性格,想来心中充满愧疚。平日里他总是克制又缄默,今日哭出来,散散闷气也好。

      察觉到夫人关怀的视线,崔恒仰头,抿唇深吸一口气。

      待昭哥儿情绪稳定下来,一家人便开始商量,要将它埋在哪儿。

      赛虎趴在飞虎身侧,悲伤嗷鸣,一向欢快的尾巴,此刻也恹恹搭在地上。

      “我不想离飞虎太远。”昭哥儿抽抽搭搭,哽咽着提出自己的意见。

      夫妻俩的视线,同时落在那两颗木芙蓉树下。

      一家人寻了个箱子,将飞虎打理干净,给它包上一块布后放入箱中。

      之前建房的石料有剩,崔恒沉默着寻来一块青石,坐在石桌旁用刻刀篆刻起来,姜蓉只远远瞥见那青石上慢慢显现几字:“爱犬飞虎,生于庆安......”

      半晌后,他将这块石头妥帖擦净,小心地放进箱中。

      等飞虎葬下,看着崔恒站在树前垂首不语,姜蓉走近,揽住他的腰,轻轻依偎在他肩侧。

      小小的昭哥儿第一次体会到生离死别,后面几日,每每看见赛虎,他的眼泪便啪嗒掉,随后一人默默跑到树下发呆。

      上元这日,一家人打算带昭哥儿去城中看看灯市,一来让他见见世面,二来,也好缓解一二因飞虎离世产生的压抑气氛。

      上元节在青州也叫赛灯节,姜蓉听闻今日有许多盒子灯可看,便也拖着儿子和外祖,一同上了街。

      外祖带了下人与马车来青州,现下他们进城也方便许多。

      他们先带着昭哥儿看了无根直立可攀人的通天绳魔胜,后才带着他去到主街看那沧州传来的盒子灯。

      外祖嫌人多,去了茶楼临窗赏景,夫妻俩则带着儿子挤进人群。此时摊前已围拢一大群百姓,一家三口也就崔恒踮起脚尖勉强可看到前面的表演。

      崔恒拿出随身携带的杌子拱姜蓉踩上,而后弯腰将昭哥儿托上肩。

      他本就身高腿长,昭哥儿趴坐他肩上,前方视野再无任何遮挡,瞬间就将表演收入眼中。

      数根十余米高的巨木树立四周,在空中吊起一堆层层叠叠的灯盒,那摊主顺着木柱动作灵活地爬上去,将火线引燃。

      随着砰地一声巨响,一幢房屋状的金色彩灯骤然落下,屋檐飞角处竟朝四周喷放起星星点点的银色烟花。

      待烟花燃尽,一阵青烟缭绕,金屋彩灯落地,新的花灯再次落下,这次,竟是一个神容威仪的神女花灯。

      随着耀目的烟花接连闪过,各色花灯依次坠下,昭哥儿看得目不转睛,连连惊叹。

      但随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贴近崔恒,想叫爹放他下来。

      “为何?昭哥儿不喜欢吗?”

      “我下来后,爹爹就能看得更清楚了。”

      “爹以前看过,昭哥儿这次看个够。”崔恒笑着惦了惦他,这孩子倒是贴心又懂事。

      今日端的是父慈子爱,其乐融融,现在的崔恒尚且不知,他儿子后面的表现会如何打他的脸。

      “嗯嗯。”昭哥儿笑着抓紧爹爹的手。

      上元一过,青州也逐渐回暖。

      眼看着墙边的角落冒出点点嫩绿,冻住的小溪也开始涓涓流淌,昭哥儿的心也随着这虫鸣鸟叫,溪水潺潺而飘到了山脚。

      有外祖在,昭哥儿在他面前更加肆意,这段时日,这对隔了三辈的祖孙也携手逛遍了村里各个角落。

      只要是好天气,村中时常可看到两人一狗的身影。

      时而在溪边垂钓,时而去浅水沟里摸鱼,时而挖上一些看中的花草栽到院中。

      听着外祖每日乖乖,心肝地叫着,崔恒忍了些时日,最终只得苦着脸委婉劝他,莫要惯坏了昭哥儿。

      外祖听了这话,气得白胡子一吹,他瞪了崔恒一眼:“你这说的是何道理,如何我就能惯坏他了?咱们昭哥儿这样懂事可心的孩子,才不是那只懂得吃喝玩乐,事事不管的纨绔衙内。”

      他的小孙孙,这样聪明,可比他爹当年强多了,过目不忘,他竟然过目不忘!这真是老天保佑,天送文曲星啊!

      真不愧是他王家的种,就姓崔的那一大家子,数来数去都凑不齐十个进士,如何能传下这等智慧,哼!

      若不趁着他现在小,多带他玩玩,等长大了,苦日子可就多咯!

      崔恒无奈败下阵来,私下里只得暗自叮嘱儿子勿要玩野了心思。

      昭哥儿连连点头,书院里的功课那样简单,他每日轻松拿捏。

      这剩下的时间,是他该玩的,嘿嘿。

      说起他爹去书院教学的日子,昭哥儿一开始见着爹来上课还有些拘谨,等到后面,他便有些放飞自我,分心神游起来,爹在课上讲的,他在家中都已听他讲过,实在是有些无聊。

      下课时他听师兄们的夸赞听得耳朵快起茧,什么学识渊博,俊雅威仪,针砭时弊,字字珠玑,这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是他那个蹲在院中砍柴的老爹吗?

      不过,在他爹拿他开刀杀威,打了他一顿手板子后,昭哥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承认,好吧,还是他的爹,只是越来越严厉了。

      哼,他说他不认真,那他偏要拿出成绩给他看。

      至于找娘告状这事,昭哥儿坚决不愿,他现在才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孩,他是要连中三元的明珠!山长他们都说他是最有希望冲击小三元的人,他自然也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才是。

      怀揣着这样的雄心壮志,昭哥儿读书愈发发奋,见他这样辛苦,老爷子也愈发心疼。

      平日里好吃的没断过,只要得闲,就带着他四处溜达玩耍。

      这段时日,家中的餐桌上也接连出现两人的功绩。

      或是桑葚覆盆子之类的野果,或是鳝鱼,小虾小蟹之类的荤菜,祖孙俩玩得不亦乐乎。

      待来到三月三上巳节,老爷子提出要去普尘寺上香祈愿,他们便拖家带口赶到这里。

      这普尘寺的香火依旧旺盛,只是这上香的人,怕不是以前的人了。

      姜蓉已有七年未曾来过,如今携夫带子再跨进山门,她只觉恍如隔世。

      一家人定了个厢房歇脚,至于这位置,姜蓉选了之前撞见云娘子与贺任私会的那间。

      老爷子带着昭哥儿出去敬香,留下崔恒与姜蓉二人待在房中。

      待观察四周再无其他动静后,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在厢房中翻找起来。

      房梁,他们用细勾搜过,没找到,佛像下面,蒲团下面,也没有。

      剩余的箱笼抽屉,若有东西,怕是早被人拿走。虽知希望不大,两人也仍翻了个遍。

      到底有没有这东西,若是有,云娘子会藏在哪里呢?

      她离世前,虽口口声声说报仇不重要,但她说话时神情哀戚,朝她眨了眨眼睛。

      想到她死前在她手心划的奇怪符号,姜蓉不知,那是否是她的错觉。

      她以指蘸水,在桌上写给崔恒看。

      崔恒沉思半晌,这字虽连笔颇多,但他看着很像番文中的三字。

      姜蓉觉得,那应当不是她的错觉了,云娘子死前的那个普字,还有那两个三字,都在说明,她是在暗示着她什么。

      两个三,是暗指三月三日,上巳节,还是有别的寓意?

      她亦是有所猜测,这才来到与她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姜蓉目光在房中快速扫过,蓦然,她发现房中的地面铺设着整齐的地砖。

      既是两个三,她便按横三,竖三的排列寻找目标。

      将这些砖块上的重物挪开,逐一敲击,果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修年。”姜蓉指着窗边桌角下的地砖,轻声喊道。

      崔恒取出他的刻刀,用力一撬,那块砖果然松动。

      砖下的缝隙里放着一个小匣子,姜蓉将匣子取出,她欲打开,却被崔恒夺走。

      “我来,你走远些。”他温声制止。

      他将匣子放到桌上,小心掀开。

      幸好,除了扬起厚厚的灰尘外,再无其他东西。

      里面只留了一封信,还有一把形状奇怪的钥匙。

      两人将信打开,写信之人果真是云娘子。

      “打开这封信的人,你好。”

      “我想,你能看到这封信,定是我相信之人,而我,也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这封信中,云娘子以淡淡的口吻,叙述着她自认为曾经干过的蠢事和遭受的风险,并将所有矛头直指一人——秦太尉。

      她之前果然没说实话,她知道自己是被何人抓走。至于为何落到那般境地,左不过是她技不如人,棋差一着,这才毫无还手之力。

      “是了,我忘记同你说了,我之所以写下这封信,是因为我曾拿这个秘密引诱过他上钩。”

      “谁能知道,谁又能知道,贺任竟是秦太尉的儿子!”

      “呵呵,所谓鱼跃龙门,一生一世,不过大梦一场空,都是笑谈罢了!”

      云思意,绝笔。

      看完这封骤然结尾的信,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他们在村里旁敲侧击半年未得寸进的消息,竟然在云娘子这里找到了答案。

      崔恒暗忖,若这云氏所说为真,那许多事情确实便可串联在一起。

      不眠山上的矿场,村人对李氏的包容,还有贺任那场莫名其妙的婚事。

      明明在去庆州前,他还一副咬定姜蓉不肯放手的模样,转头便娶了柏氏。

      那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姜蓉手心攥紧,情难自禁地深吸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贺任前世官至宰相的原因。

      原来,这就是李氏傲慢,认为她配不上她儿子的原因。

      那贺任呢?他本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他们都知道,光凭这一封信,不足以作为掰倒秦太尉的罪证,但他们却可以沿着这条线索继续勘察。两人收拾好厢房,心思各异地回了家。

      村头的那棵大槐树枝叶繁茂,现已开满槐花,一簇簇洁白的花朵压坠在枝头,如同云雾点缀在苍莽青山之间。那团团的花骨朵散发出幽幽的香气,无声地吸引着过路的馋虫。

      “娘!”昭哥儿指了指树上的花。

      姜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槐花开的确实妍丽,让她也有些蠢蠢欲动。

      她喊停马车,对儿子道:“好,今儿就吃槐花麦饭,槐花糕,让你吃个够。”

      自从年后崔恒进了书院,夫子他们便将食堂三餐都交给了姜蓉,事情多了起来,饶是请了几个人,姜蓉也忙得团团转,陪儿子的时间也少了大半。

      对于昭哥儿,她一向是心怀亏欠。

      孩子从来不欠她什么,是她自私地将他带来这个世界,他才几岁,就随着他们奔波辗转各地,连个安稳生活都不能得。

      这难得的休息日,她自然想多给予他陪伴。所以对他提的这个小小要求,姜蓉欣然允诺。

      在一家三口都去书院的日子里,老爷子有时在村里找人一同垂钓,有时也同他们上街去喝喝茶,听听戏,顺便巡查一下姜蓉挂在他名下的铺子。

      这铺子,早上卖包子炊饼等朝食,顺带着卖一些饮子。

      春冬便卖热饮,等到夏日,便去冰铺买些冰块回来做冰饮与寒酥。

      说起这个铺子,便是姜蓉拿着老爷子给的红封,加上干娘给的两百贯做启动所得,这次她没再请人,而是去人牙子那买了几个手脚灵活勤劳的人回来。

      至于明面上他们的主子,自然是老爷子。

      靠着这个铺子和食堂的收益,姜蓉俨然成了家中最富有的人,当然,老爷子除外。

      虽只是赁下来的铺子,但姜蓉突然想起重生的次日,她望着青州街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心中骤然升起的仰望与野心。

      如今,也算勉强实现了一半罢。

      她苦笑一声,在汴京时,坐拥地产无数,等到后面她已心无波澜。

      而现在,从无到有,每一步都饱含心酸与心血,她心中亦充满期待。再加把劲,她争取明年将那铺子买下来。

      刨除掉食材,人工等成本,现在食堂每日的利润大概在一贯钱,能到这个数,说起来也多亏那些家境富裕的学子。

      自从知晓食堂换了掌厨,他们也好奇来尝了几次味。

      现在的食堂,朝食花样众多,有粉面,有包子,蒸饼,甚至还有火烧和扁食。

      他们每来一回,就有新的花样与惊喜。

      至于午食与晚膳,也经常更新菜色,他们学子提的建议,崔师母果真记在了心间。

      食堂如今果真美味又贴心,他们也逐渐习惯在食堂提前点些大菜,后巷倒是去的少了。

      对于赚有钱人的钱一事,姜蓉毫不手软,该赚多少就是多少,但质量与份量不会差就是。

      等四月一过,县试、府试正式结束,松风书院出去游学的学子陆续归来,各个班级也开始了调动,该升的升,该降的降。

      昭哥儿与柳师兄,钟师兄等人,也顺利升进了地字班。

      而他,也第一次见到那传闻中游学归来的墩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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