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归时路》蓁月

1、只有归时路

　　藜站在天台的边缘，面朝着风来的方向。

　　那也是她来的方向。她望向遥远遥远的远方，想知道有没有一个人会在叨念着她是否过得好，在她任性地逃离之后是否还会等着她。可是她的视线被高楼挡住，然后折落在附近的街巷里。只有来往的车辆，匆忙的人群。而她在这里静止时光。

　　“小心！会掉下去了……”涉从身后抱住她，把她带离阳台边缘。

　　“掉下去……也好啊，像飞一样。”藜笑了笑，一如往常，看向他。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别胡说八道。”他低斥，却把眼神移开。

　　藜仍然保持着原来的笑容，从他的怀中退开。他的脸上是很尴尬的神情。

　　“藜！涉！下来帮忙……”涟姐在楼下叫唤的声音或许正好为他解了困。

　　涉伸手想牵住藜，顿了顿却又收回，插在衣袋里，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终究是独自下楼去了。

　　藜整了整情绪，也下了楼。

　　涟姐是他们住的这栋三层小楼的主人，一楼的店面开了间小书屋，名叫安宁，当初藜便是为着这名字而留下打工的。

　　二楼是小客厅和涟姐的房间，而三楼则是两间客房，分别住着涉和藜。

　　自从上个星期，三楼的气氛比较诡异，因为藜的房间多了一个室友，苑，是涉的前女友。

　　每过段时间，涟姐喜欢改变书屋的格局，其实也就是换一下书架和休息空间的位置。

　　藜下楼的时候，便见涟姐推着一个书架。

　　她上前帮忙，思索了许久，终是开口：“涟姐，过两天我想回去了。”

　　涉在一旁愣住。

　　涟姐是知道他们的事的，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回头做些好吃的给你饯行。”

　　藜抬头看见涉，没说话。

　　苑站在窗边，怀中抱着一本日记本，出神地望着天。

　　藜是来这里之后才认识涉的。

　　那是三个多月前，藜独自背着大大的行李包离开原来的城市。本来打算去北京，最终却临时改变主意，来到这个小城市。

　　六月的街头，阳光很猛烈。藜汗流浃背地盲目乱逛，误打误撞便进了安宁书屋。

　　安宁书屋是很简约的风格，一排排的书架分隔开一些小空间，摆着小小的藤桌藤椅。窗开得大大的，浅绿色的窗帘安顺地垂着。屋里的阳光很充足。

　　柜台后坐着一个男生，正低头看着书。阳光在他一侧照来，落下的影或明或暗，或真或幻。

　　那时藜便傻傻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看书的模样，直到他抬起头，温和地笑着问她：“进来坐坐吧，看看书，歇歇脚。”

　　藜有些脸红，只是点点头往角落里的桌椅钻去，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许是这书屋真的有安宁的魔力，藜竟觉得一路而来的烦忧都渐渐消散。或许是累了，也或许一时的无忧令她放下心来，藜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这一觉竟睡到晚上七点多，藜醒来时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柜台已经换了一个人，她称自己为涟姐。涟姐见她一个人在这城市，又还没找好去处，便留她在家里过一夜。

　　那时她才知道，那男生是涟姐的亲戚，叫涉，在这里帮她看店。

　　隔天藜问涟姐：“我可不可以也在这里帮忙？我喜欢这里。”

　　看到涟姐想拒绝，她又加多了一句：“不用工资，另外，我可以交房租。”

　　见藜真的想留下，涟姐也没再拒绝，只是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安宁，就留下吧。房租我不会收你的。当作是朋友来作客吧。”

　　抬头的时候，藜看到涉站在楼梯口看着她们，嘴角弯弯的，开心地笑着。

　　安宁书屋的书不多，但全部都是涟姐自己挑来的，不为着流行或什么，只为着它们能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

　　书屋做的大多是熟人的生意，小生意而已，说到底并不需要藜来帮手，因此藜更为感激涟姐的收留。

　　闲暇的时候藜会选一本书，坐在有阳光的窗边阅读。涉经常也会跑到她身边一起看书。

　　有一次藜问他：“为什么你一定要坐我旁边呢？”

　　涉笑笑：“因为这里阳光特别灿烂。”

　　他的眼神多出了些许不同的意味。藜只是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后来有一天，她在看书，他倒水给她。放下杯子之后，他很自然地就握住她的手，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藜有些脸红地抽回手，嗔道：“你拿错书了吧。”

　　他却赖皮一般又把她的手握回手中：“这是书中之颜如玉。”

　　她任他在她身旁看书，任他牵着她的手。因为自己心中也满是欢喜。恍若第一眼见他时，那飞扬灿烂的阳光。

　　只是那时她不知道的是，他的心中有另一个颜如玉，一直未曾放下。

　　俏皮话似乎在风中一转而逝，欢喜的笑容也渐渐消散。

　　而如今藜所知道的是，他的心中一直放不下苑，即使他们已经分手。

　　上个星期，他们仍照旧在窗边看书，偶尔打闹着玩笑着。

　　可是苑出现了，带着红红的眼眶，扑进涉的怀中哭个不停。

　　藜的笑容僵硬在嘴角，也只得退开离去。她看到他看苑的眼神，满满的心疼难受。

　　她不是不知道苑的存在，她不知道的只是，那“过去”并没过去。涉的心里仍有她的存在，很大很大的存在。

　　而这一刻一切都清晰了。

　　所以她只能选择退开。

　　远远地退开。

　　藜喜欢在天台吹着风，傍晚的时刻，看着渐暗的天空。

　　“你真的要回去了？”涉在她身后轻轻地问。

　　她扬起一个笑容，回头答道：“是啊，出来太久了，家里担心着呢。”

　　涉静静地看着她许久，忽然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他没有说话，没有说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藜又回到熟悉的城市，穿过人潮汹涌的街道，她敲开一间宿舍。

　　一个女子带着温和的笑意迎接她。

　　“回来了？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