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羞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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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耻。
为什么我该觉得羞耻？
我又做了什么，让他们也倍感羞耻？
我有预感自己会被针对被为难，可我既没料到先来找茬的是这些自矜成熟的大孩子，也没料到他们找茬的切入点也是别出心裁。
“我不明白。”抱着一种研究人类思维逻辑多样性的探索精神，我问，“为什么我要觉得羞耻呢？”
“如果你还记得我们的…规则，你就该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
002慢悠悠地朝我的「位置」走过去，然后…坐在我的椅子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视察，斜着身子漫不经心的拨弄桌子上的陀螺，又捻起一旁的纸张让它一页页滑落。我心头一跳，一种被侵入领盘的微妙之情油然而生，我感到一点冒犯。
当然，只有一丁点。
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003，004，005分散站在我身后及两侧，隐隐呈现合围之势。
我还不想惹麻烦。
“她离开这里太久，大概已经忘得差不多了。”004说。
005声音尖细且恶意满满，“也许我们该帮助她，熟悉一下。”
“……”
我绝不想招惹004，005。
绝对不想。
那是所有年纪小的孩子看见就想绕道走的大孩子。不像002、003，只要不招惹他们就会无视我们，她们反倒更享受捉弄我们、让我们无能为力的乐趣。
没有原由，只是为了好玩。
“现在可没有008为她出头了。”
004说罢，两个人咯咯咯地笑起来。
这笑声让我后背打了一个激灵，示弱的垂下头，“我记得，我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
“不，你不知道。”身侧的003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你的位置已经变了。如果你还有点羞耻心，就该躲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永远不要让我们看见。”
“是你吧，爸爸一直想找到的那个孩子。”
002捏紧我的画，脸上露出极度不快，“是你，藏在我们中间做了坏事，害得我们被隔离、被检查、被限制……也是你，害得我们现在失去爸爸的信任。”
他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借着他的体型要营造一种压迫感，目光冷冷地盯着我，“我们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007（Seven）。”
“……我很抱歉，真的。”我诚恳地说。
造成这样的后果，确实有我的过错。因为我和卡莉的逃跑，让布伦纳博士对彩虹室的监管和控制已经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地步。他取消了所有人独自活动的时间，我们只能在规定的时间段里集体待在固定地点，我们不能无故在走廊上游荡，以至于上洗手间都需要一个训练员陪同，以防再有哪个调皮的孩子……在监控画面中失踪。
如果002他们要因此怪罪我，我无话可说。
可若要说他们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不认同这个说法，但此时顺势道歉才是最快脱身的做法。
“我能做些什么补偿你们吗？你想要糖果吗？”
“补偿？用爸爸额外给你的那些新奇糖果？”002嗤笑一声，绕到我背后，轻声说，“你是在炫耀吗？”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们不需要补偿。”003说。
阵阵不安感像冰冷的金属针尖从皮肤上滑过，让我寒毛直竖，不由后退一步。“那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一股力量从后面用力推搡我一下，是004。
她背着手，笑嘻嘻地说，“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时间可以和你一起玩耍，为什么要着急走。”
“……”
我讨厌粗鲁的行为。
也不想让自己变得不体面。
但总有些事情，总有些人，试图让我的礼貌、我的耐心逐渐消失。
我承认心灵动能很好用，只要不流鼻血监视器就观测不到，特别方便做些隐秘的小动作。它在我的这些「兄弟姐妹」手中却开发出许多新花样。推一把，绊一脚，凳子突然抽离摔倒……别人只会觉得你笨拙，手脚不协调，平衡感太差。而他们，总能在嘲笑别人中得到莫大的乐趣。
我不想给他们提供乐子。
忍着从肩胛骨处传来丝丝痛楚，我捏紧裙角克制的摇摇头，“不，我不想和你们一起玩。”
004遗憾的啊了一声，“我们之前不是玩的很开心，你的迷宫盘真的很好玩，我还想再来一次。”
“它们都被爸爸收走了。”003说。
“没关系，我们可以拿其他东西作为替代品。”
002又转回到我眼前，他微微扬起头，仿佛想更好的展示他头上那显示彩虹室绝对强权的王冠。“而你，我们亲爱的小妹妹，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你撒了谎但爸爸没有惩罚你，这是不对的。所以你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补偿我们，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接着他按住我的肩膀，迫使我坐下。
“痛苦，怎么样，它能让你更好的记住你的新位置。”
002站在我身后微微俯下身，脑袋凑在我耳边，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画，语气轻快的说，“走到哪都要带着它们，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物品，是吧？”
“……”
他侧过头看向我，弯了弯嘴角，“现在，你要失去它们了。”
嘶啦——
他们当着我的面，用心灵动能撕碎我的画。
像有几双无形的手按在画的四角反向用力，脆弱的纸张一下子在我眼前撕裂成两片，三片，四片，然后……我的向日葵变得四分五裂，像雪花一样堆积在桌子上。我的心也像被同步撕裂般疼痛难忍，“不，停下来！”
我气的全身发抖，002的手犹如一把钳子用力把我按在椅子上，我连抢夺的机会也没有，哪怕我试图同样用心灵动能抵挡，但他们人数众多，在心灵动能的训练进度远超我太多，力量也比我更强。他们极恶劣的放慢动作，让我的画缓缓撕裂，要让我眼睁睁看着心爱之物被他们一一摧毁。
先是《星夜》。
然后是《深海》。
……
这仿佛是一场无穷无尽的折磨，不知觉间我已经泪眼模糊。纸张撕裂的声音和002愉悦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它是你最喜欢的一张吗？不是？那么，是这一张？”
“快看，爱哭鬼要哭了。”
当这个贬义十足的外号被003说出来时，其他人不由发出快乐的笑声。
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伸出去，拨开那堆碎纸，露出彼得送我的那张画。002满含恶意的声音在耳边阵阵回荡，“这张呢？嗯……看着不像是你的画，让我们撕碎它也无所谓吧。”
也无所谓吧。
“……够了。”
我咬住嘴唇，憋住眼泪，不想露出软弱的一面被他们嘲笑得更厉害，“我该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多了。”
“还不够。”002冷冷地说，“我们要毁掉你所有重要的东西，记得，是所有的，这样你才能深刻的记得这个教训，记得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嘶啦。
当我承诺会好好保管的画在眼前撕成两半，当那只威风凛凛的大蜘蛛被撕成好几片，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转过头，发狠的一口咬在002的手臂上！
002嗷的惨叫一声，拼命想把我扯下来，但被我死死抱住手臂。我的牙齿深深刺进他的肉里，红色的液体混杂着眼泪唾液沿着嘴角流淌下来。
他疼的哇哇直叫，使劲推我的脑袋，“松开！”
不松！
我凶狠的瞪着眼，不去思考我做了多幼稚的事情，黏腻的血滑进喉咙的触感有多恶心，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可我连张纸巾也没有。
我什么也顾不上，凭借着一股狠劲，我只想让他也痛不欲生。
“松开！！你是小狗吗？！”
不松！
“啊啊啊！快、快点把她扯开！”
似乎没人想到一直内向安静逆来顺受的007会骤然爆发，惊呆的003，004，005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个人扳开我的手，一个人抱住我的腰，一个人抱住我的腿往后拽，试图把我和002分开，我咬得更用力，几乎不把这块肉撕咬下来就绝不罢休！
于是002更疼得吱哇乱叫了。
……
一时间人仰马翻，僵持不下之际，痛得直吸冷气的002给我的下颌骨一拳，迫使我松开了嘴，又把我推在地上。
“咳咳……”
我侧着头，在病号服上蹭了蹭糊在下巴上的血，从地上站起来。
看着被护在中间的002，他左手臂上那深可见骨的牙印像一个去不掉的烙印，从伤口涌出的血蜿蜒而下，盖住腕部的编号——「002」，我的快乐像那些血一样咕噜咕噜冒上来。
不顾下颌的痛楚，我对着他缓缓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现在，我想这个伤疤…会让你一直记得痛苦是什么感觉了，002。”
“疯子！你就是一个怪胎！”002大声咒骂。
嗯……我并不介意他这样说我，他比之前顺眼多了。之前那种近似布伦纳博士的压迫感已经荡然无存，现在的002像褪去了一层光环，暴露出真实的那一面——
一个气急败坏的，临近成年却还不是成年的大孩子。
可在这里长大的孩子有哪一个是正常的呢，无法适应这里的人已经逃出去或者死掉了，剩下来的，可不就是像我们这样扭曲了自己才能得以存活的畸形怪物。
我是如此。
他也是如此。
彩虹室所有人的命运也终将走向这样的未来。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007。”他面目狰狞地推开其他人冲我放狠话，“但你也完了，你先破坏不能打架的规则，现在……我要替爸爸好好惩罚你。”
惩罚？
我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的荒谬滑稽的笑话。
我，霍金斯杀鱼王，干掉了一打的研究员，让实验室警卫部几乎名存实亡，布伦纳博士都不敢直言说要惩罚我，他凭什么这样说？我歪着头观察他，明明眼角的泪花破坏了他一切凶狠的表情，但我还是不由的拿出最让他在意，也最让他破防的话攻击他——
“要怎么惩罚呢？是被电击疼得满地打滚，哭着求饶，丑态尽出的那种吗？”
有时候我很佩服002，布伦纳博士打落他的王冠，把他的骄傲、尊严在我们面前践踏得粉碎，可最后，他还是毫无长进的俯身捡起它们，当做完好无损般戴在头上。
“我真为你感到羞耻，哥哥。”
002脸色一下子变了。
阴恻恻的目光如有实质般死死钉在我身上。
唰的一下，一块红色积木凭空飞起，带着猛烈的破风声朝我急速袭来！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羞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