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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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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芙很少和这位大哥打交道,两人只能算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不过蒋芙又很难忽略这个男人,因整个家族的大事都是这位大哥说了算,当初正是因为他不同意弟弟的婚事,蒋芙拖了半年,才入周家门。
婚后她对这位大哥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敬而远之。
也正是因为这位大哥对家族声誉十分看重,周兆延婚后出轨初恋,哪怕两人现在爱火重燃,爱得要死要活,他也不敢公然和大哥摊牌,而是私下先解决了蒋芙这个原配,把生米煮成熟饭,打算日后择机再公开离婚。
在蒋芙眼里,周恪之最大的毛病,就是傲慢。
说白了,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是进了屋里,扫一圈家人,扫到她时,直接无视的那种傲慢。
对拥有一张漂亮脸蛋的蒋芙来说,这是一种隐形羞辱,前夫周兆延更可恶,他出轨被她逮到,两人关起房门大吵时,他不仅不道歉,甚至直言不讳她就是他报复前任单方面分手的工具,是他摆在家里的花瓶,这花瓶看久了,他早就心生厌倦,多看一眼都觉得碍眼。
那一刻,恨意像滋生出尖刺的爬藤,扎穿了蒋芙的心脏。
在周兆延的心里,她甚至算不上活生生的人,是弃之也不可惜的物件,扔了也就扔了,把她甩掉以后,他就可以和他的白月光过上幸福的生活。
呵,想得美。
蒋芙细腰一扭,水灵灵的双眸撞上一双寒潭似的黑瞳,她唇角浮起浅浅的笑,明媚无暇的五官不见偷听他人的羞怯,反而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
“呀,大哥怎么在这里?”
她手心捂唇,装出一副吃惊不已的样子,双眸往四周乱飘,又冲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约了人?”
周恪之冷冰冰看她做戏,也不拆穿:“兆延估计在找你了,回去吧。”
这语气,不是建议,更像命令。
倘若是和周兆延没有离婚前,蒋芙听到周恪之的这番论调,一定会规规矩矩地赶紧走掉,免得引来大哥更深一层的反感。
不过如今的她不一样了,在法理上她已经恢复了单身,和周家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对于这位前夫的大哥,她不需畏惧,也无须再放低姿态讨好,如今她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全凭心情,才不用管他会怎么看待她。
反正再如何表现,他对她根深蒂固的偏见不会改变,她又何必费那力气呢。
“就是他把我赶出来的,他会找我才怪呢。”
过去有周恪之在的地方,蒋芙深知他不喜她这人,都是能避就避,今晚却一改过去的识趣会瞧眼色,不仅杵着不走,一双美眸亮闪闪,嗓音婉转地问:“大哥不问问我在这里干什么吗?”
周恪之的表情依旧保持疏离和冷淡,但似乎对于她的主动搭话,存着几分疑惑,刚要开口说不感兴趣,没想到蒋芙眼瞳亮闪闪地先他一步开口——
“大哥一定会说,你不感兴趣。”
周恪之幽幽地望着她,目光里带着隐隐约约的探究,到此刻,才有点正眼看人的态度。
今晚的蒋芙,不仅装扮美艳高调,举止言行更是反常的不像平日里规矩安分的她。
蒋芙当然注意到周恪之那居高临下的审视,说起来她和周兆延成婚一年,每回家庭聚会见到他,不过千篇一律的“大哥好”“大哥该吃饭了”,换来他不带情绪的礼貌颔首,今夜能面对面说上几句话,算是前所未有头一遭。
“我出来赏花的,记得花园里有一株铁树,有些年头了,我出来瞧瞧开花了没。”
蒋芙眼眸亮晶晶地仰起光洁下巴,最后想起什么,那双灵动透着丝丝狡黠的眼睛才停留在周恪之的脸上一瞬,声音婉转又透着一点点意味深长,“好没意思啊,还是没开花呢。”
周恪之隐忍沉默,换来蒋芙的得寸进尺。
“大哥,这花园景色单调了一点,我嫁进来一年都没什么变化……要不然,换个园丁啊。”
她慢吞吞的语速,一脸好心提醒,一双晶亮的眼睛又暗藏诸多幸灾乐祸,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尤其惹人厌,才不管他脸色冷凝,扭开脸,优哉游哉地回身,翩然回了喧嚣的宴客厅。
没想到在花园里乐呵呵吃了一顿瓜,到了宴客厅,拿了杯香槟,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站定,又不小心旁听一场吃瓜盛宴。
只不过这回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哎哟哟,周二公子左拥右抱,是个有艳福的。”
“你知道点什么?快说来听听。”
“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呢,一个多月前跟我家那口子去马代度假,也是巧了,跟周少下榻一个岛,他和一个女人出双入对,你们猜怎么着,那女人根本不是今天晚上的周太太。”
几个富太太围在一起大聊特聊周兆延的婚外情,殊不知一个月前已经下岗的前周太太蒋芙就站在不远处,在一大盆傲然绽放的花卉掩饰下,晃着手里的酒杯,安静偷听前夫的八卦。
细细的眉挑起,连她都不知道的疑团被解密。
离婚手续办完之后,周兆延就失联了一星期,原来是带着心头肉吴雪伊去了马代度假,庆祝自己恢复了自由身,终于可以和吴雪伊双宿双飞了。
蒋芙微眯着眼,想象两人亟不可待地在海岛你侬我侬的画面,一股无名火窜起。
她抬眸,正好捕捉到周兆延正远远站在对面,眉目深拧地盯着手机,他显然是情绪正烦躁,像一条暂时脱离主人狗绳的丧家之犬,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大约是心上人独守闺阁,急call他回去作陪。
她目光冷凝,嘴角微讽地勾起。
周兆延一心扑在手机上,自然没有察觉到前妻这会儿正在暗中冷飕飕地盯着他,吴雪伊身子弱,之前两人在马代吹海风泡泳池,又情绪上头,在那事上不知收敛,闹得过了,回国后她便病倒,咳嗽到今天都没好。
她传讯过来发烧了,冷一阵热一阵,家里空荡荡,她想念远在加拿大的妈咪。
周兆延在自家宴会上被叔伯盯着,脱不开身,只能劝她再等等,宴会马上要结束了。
——我在看机票了。她不愿意等,只娇气撂下一句。
他最怕就是吴雪伊这大小姐性子,说走就走也不是第一回了,他急得不行,只好去找大哥,临时找了个借口,想要中途离开。
周恪之自然不悦:“都是成家的人了,大晚上要跑去哪里?”
“一个哥们,在酒吧醉的不省人事,酒吧经理打到我这里。”
周兆延硬着头皮编谎言,祖母的癌症到了晚期,身体越发衰弱,老太太颇赏识蒋芙,大哥对全家耳提面命,要所有人谨言慎行,不许在这非常时期惹老太太动怒。
眼下他根本不敢提离婚这茬,只能委屈雪伊,先瞒着家里,再从长计议。
“快去快回。”周恪之皱着眉。
周兆延脚底抹油开溜,连跟蒋芙打声招呼的表面功夫都不做,周恪之对弟媳感到抱歉,下意识在全场寻觅那道身影,刚一转身,就和一双清清冷冷的美目撞上。
蒋芙隔着人群,异常冷漠地看过来,与在花园里谈笑风生的她,完全是两副面孔。
她似乎在怪他将她丈夫放走。
周恪之有所误解,正在琢磨要不要向弟妹解释周兆延的中途离去,却见她头发一甩,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屏蔽了楼下那些杂乱的声音,蒋芙回了三楼房间,关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脱去身上这件贵的要死也勒得差点要她小命的晚礼服。
脱去那身累赘,呼吸总算顺畅了,房间没开灯,只穿着内衣的曼妙身影缓慢走在黑暗中,窗口有暗淡的光影漫进来,描摹她纤瘦却很有料的好身材。
结婚前蒋芙是混迹娱乐圈的三线小明星,长着一张清纯漂亮的小白花脸蛋,身材脸蛋都拿得出手,演技不差,也肯努力,按理是天生吃娱乐圈这碗饭的,奈何她当时心比天高,一心认为自己能打拼出来,不愿意接受经纪公司老总的潜规则,这事当初闹得难看,惹得对方将她雪藏,就这样资源血虐了几年,落得要给公司的晚辈做配角,蒋芙心气高,恰逢这时催债公司打来电话,她爸又欠了一笔债,蒋芙煎熬了一晚,答应了周兆延的求婚。
蒋芙若有所思地静坐在黑暗里,一双笔直纤细的长腿交叠,唇间懒散地叼着一根烟,微眯双眼,慢悠悠将烟丝点燃。
烟火瞬间照亮她妩媚又细致的眉眼。
她很少抽烟,偶尔心烦时来一根,抽一口,然后看着烟丝逐渐被火焰吞没成灰烬。
她回忆来时路,只觉得无趣透顶。
一路走滑铁卢的事业,曾经满怀希望,最后却黯然落幕。
也曾经对婚姻和男人有过朴素简单的期望,做好太太好媳妇,想尽快为老公开枝散叶,然后为这段婚姻做再多的努力,也敌不过男人放在手心的白月光,这段曾经为她带来荣光婚姻最终也会令她颜面扫地。
还有每日出了这扇门,纵使心情再低迷,也要浮起一张笑脸,曲意迎合家中的长辈小辈。
这家里,谁都可以甩脸子,唯独她不能。
蒋芙厌倦又疲惫,纵然现在手里有钱傍身,但拿出卖尊严换来的窝囊钱,她只要想起,都觉得恶心万分,偏偏又要为此折腰,于是只能矛盾地得过且过,一边恶心钱,一边又要做这笔钱的奴隶。
这日子,没意思透了。
一室凄清,光线黑暗,连月光都不愿意入她的窗。
蒋芙冷眼看着手上燃了半截的烟,见烟火忽明忽暗,燃尽的灰烬落下,她苦笑,自己不过就是那团快要失去温度的灰烬,被人一脚一脚的,踩成了尘埃。
楼下变得热闹起来。
双手轻巧夹着剩下的半根烟,披着一条绵软羊绒毯,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花园敞亮,晚宴已进行到尾声,宾客亲友们陆续乘车离开,而作为这个宴会的主人——一身定制手工西装的周恪之正站在门口,率几个小辈,举止稳重地送走一众亲朋好友。
蒋芙站在三楼的角落,居高临下地窥视这位衣冠楚楚的前夫哥哥,不知不觉看了许久。
嘴角勾起,她笑得有点轻,又有点鬼魅。
将香烟放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清甜微涩的烟味在口腔滚了一个来回,她红唇微张,朝着窗吐出那口袅袅青烟。
就像将这口浓烟,直直喷在男人冷峻的脸上一样。
五分钟前,她疲惫到有自毁的倾向,但此刻,她鬼迷心窍地又感到血液里奔腾着一股奇妙的感觉。
那感觉并不陌生,今夜躲在花园树后时,当脚步声响在耳侧,她的心脏蜷缩又贲张。
那刻,她第一次感到,她在这座幽深的大宅里,终于不再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