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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贵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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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王爷回来了。”
今夜月色很美,我半倚在床上,眼里惺忪,听到郑燿川回来了,心里暗喜,连忙起身对着镜子扶了扶发髻。
郑燿川还在前厅,我垂眸立在房门口。
即将冬至,夜里也无秋日的凉爽,冷风刺骨,引得薄衫下的身躯连连打颤。
郑燿川的脚步声回荡在长廊,我捏着衣摆候着,适才见下人备了浴袍,许是一会儿要服侍郑燿川沐浴了。
“芝芝……”
一声轻呼,拉回了我的思绪,手上感受到一丝温热。
低眸看见,郑燿川宽大的手掌紧握着我的手腕,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不在屋里等?”
郑燿川如此说着,我抬眼,他好像望进了我的眸子深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看我的眼神。
我浅笑着,缓缓收回手,懒懒靠在他怀里,轻轻回答:“妾,盼君心切。”
郑燿川将披风取下,搭在我的身上,搂着我的肩,慢慢向温泉池走去。
温暖的流水从我身上滑过,滋润着我的皮肤,我枕在郑燿川的胳膊上,享受这一时刻。
还记得,嫁入郑王府第一次温存就在温泉里。
郑王府的温泉水中加了西域的贵重药品,很是补人,只浸泡一次,我的肌肤就好似吹弹可破,脸色更加红润。
那时下人直夸我命好,兴旺。
氤氲间,郑燿川开口道:“魏丞相之女不日便要入府,我希望你不要有狭隘之心,懂得宽容,接纳她。”
狭隘之心?
“芝芝在王爷心中,是这般形象吗?”
我心里发酸。
夜夜承欢于我的房中,却觉得这是我狭隘强求,不愿与他人共享夫君?
“魏昭月心思单纯,而你自小在风月之所……总之,安分守己,莫要怪我没警告你。”
郑燿川睁眼,嘲讽地笑了笑,纤长的睫毛上还带着雾气,收起手臂,起身招来下人,没有一丝留恋。
留我一人呆坐在池里,身旁的丫鬟帮我揉擦着长发,两行清泪从脸颊滴进了水中。
穿戴整齐的郑燿川回头看着我,眼里已经没有任何情绪。
“别让你的泪水脏了我的池子。”
甩下这句话后,郑燿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慌忙揩着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哭泣,最终我捂着脸趴在池边的石头上抽泣起来。
谢芝芝啊谢芝芝,哪怕你跟她有几分相似,在他眼里,终究只是青楼女子罢了,连庶女都比不得,如何能与他心中所念相比?
这夜又是不眠之夜。
魏家女入府的日子到了,几日前府里便一片喜气洋洋,红绸高挂,嫁妆一箱一箱被抬进府,像是要娶正妻的礼仪。
我望着府门口的红灯笼,失了神。
记得我入府时,别人都说哪有妾室高挂红灯笼,戴凤冠。
可今日一见,哪怕是庶女,都比那日更隆重,更喜气。
“夫人,我们该回去了。”小兰悉心提醒我。
我是赶在黎明之前来这里看看的,并不能久留,还有一刻钟下人就要干活了。
作为妾室,我只能留在后院,整整一日不能踏出房门,否则是对纳妾礼数的大不敬。
“回去吧。”
我叹了一口气,扶着小兰的手离开了。
郑王府的新妾竟是大婚前日才及第的小姑娘。
我听罢,只觉得好笑,我及第不足半年便入了府,竟不知郑燿川偏爱这样的女子。
新妾名为魏昭月,魏府三夫人之女,大婚第二日于我敬茶时,就“一不小心”将滚烫的茶水倾倒在我手上,还一脸懵懂无知。
充斥着灼烧感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小兰一边骂着一边让下人去叫医官。
我轻轻按下小兰的手,让她别张扬。
随即笑着说:“无事,妹妹的心意姐姐明白,生于官宦人家却如此纯洁,是妹妹的福气。”
我早得知魏昭月之母是皇后的表亲,以死相逼要嫁入魏府做妾,如今生得一女,也是非要入郑王府做妾。
魏昭月像是应了我的夸奖,打听到我曾是醉仙楼的花魁,日日缠着我,要我教她弹琴唱曲。
我不好推辞,勉强答应,每日吃罢午饭便在莲花池边的亭子教她。
哪怕她天赋不高,时而弹破手指,时而伤了喉咙,好在郑燿川没有责罚我。
魏昭月入府已有一月,郑燿川回府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清,每次回来,也都在魏昭月的院子住下。
我已有一月整没有见他了。
这天午后,魏昭月偏要学舞,说曾听闻芝娘子一舞倾城,想见识见识。
我浅笑着抬手便随风起舞,衣袖翻飞,舞姿与在醉仙楼无二。
魏昭月跟在我身后勉强学着,风起更甚,一声铃声清脆地响动,我一愣,那是我花魁之夜腰间挂的铃铛之声,我不会听错。
“好你个贱人,竟教我女儿蛊惑男人的下贱法子!”
一声冷喝,吓得我连忙停下,转身见魏家三夫人立在亭外,脸色铁青地瞪着我。
“母亲……是我让姐姐教我的,不怪姐姐……”
魏昭月“咚——”地一声跪下,眼泪早已经梨花带雨落下。
魏三夫人跋扈地指着我,斥责道:“你竟敢站着,让我的女儿下跪在你跟前?”
我慌忙间就要下跪,魏昭月却忽然抓着我的手挣扎着要起,我转而扶起她。
她猛地站起身,却好像脚上踩了棉花一样,身子歪着就往莲花池里倾斜,我与她一般大,哪里抓得住她。
我趴在池边,看着翻腾的池面,声音急促,快要破音了:“来人——快救人!”
下人们尽数跳下去,而魏三夫人几步就逼近我,一记响亮的巴掌扇在我左脸,力气之大,让我伏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久久没有缓过神。
左脸的炙热让我意识到她们的来意。
郑燿川今日回府了。
刚一进府,他便发了雷霆大怒,接连打了一众下人的板子,我跪趴在大厅中央,不敢吱声。
大厅一侧坐着魏三夫人,哀哀怨怨描述着今日情形,郑燿川冷脸听着。
“……她侮辱小女戴她花魁的铃铛,我还未斥责她,她却将小女一把推入池中……”
说着,魏三夫人用手绢捂住脸,好像无助地抽泣。
我猛地抬头看向她,她竟当着我的面编造谎话!
郑燿川垂眸问:“你当真这么做?”
声音里毫无波澜,我看不清他眸子里的感情,似乎现在是个陌生的犯人被他审视。
我声线有些颤抖,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芝芝没有让她挂铃铛,也没有……”
门外一阵嚎啕大哭,让我苍白的解释戛然而止:“王爷!是我的错!妾知错了啊……”
众人都望过去,只见魏昭月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发髻凌乱,往下流着水,跪在地上,脸上更是泪流满面,虚弱地快要晕过去。
“女儿啊,你如今怎么成了这样?母亲一定上报皇后,上报皇帝,让这贱蹄子不得好死!”
魏三夫人冲过去,抱着魏昭月连连哭泣。
皇后?
我差点忘了这是皇后的远亲。
郑燿川起身走过来,扶起魏三夫人与魏昭月,连一眼都没看我,只扔了一句话:“打五十板,直到她认错。”
我冷笑一声。
五十板?
他想让我从此无法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