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看路 ...
-
九月末的太阳已经没那么毒辣，陆笙叼着冰棍儿在老街上晃悠，这还是他大学毕业后头一回来这儿逛，挺新鲜的。
富常这条有名的老街翻修过，以前街两边多是牌馆茶馆，全是些中年男人打发时间也好，虚度光阴也好的去处。你要是在晚上饭点路过，准能看到谁的妻子叫骂着在牌馆逮人。
“手气烂的要死还屁颠屁颠地跑来打牌，给谁送钱呢你？天都从头黑到脚后跟了还不知道滚回来吃饭！”
“刘四儿你是一天不打手痒，两天不打心痒是吧？”
……
陆笙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小时候他也跟他妈一块到这儿逮过他爸。
当时他躲在老妈背后，看着她揪着他爸耳朵破口大骂，隔壁桌的不嫌事儿大，开口故意卯足了劲儿喊：
“诶老陆，今天既破了财又遇上灾啊哈哈哈哈哈！”
“破财？”陆家实际掌权人一听这俩字，狠狠瞪着这个打牌打的连饭都不吃还往外白送钱的败家玩意儿。
“你又输了多少？回家不给我个完整的交代，你看你还有没有机会来！”
他爸就这么被揪着耳朵一路扯着走，努力转过头来瞪着那人。“老许，你别让我等到你媳妇儿抓你的时候！”
“还想偷着来？”老陆的“母老虎老婆”又剜了他一眼，手上拧人的劲儿又足了几分。“没有没有，疼疼疼，哎老婆你轻点拧……”
其实还挺怀念的，这条老街翻修的时候牌馆茶馆什么的都拆了，整条街也鲜少有人住了，大多住到了当地政府补偿原住户的新楼盘。
修的是好看，古色古香的，也让这条老街的危房焕然一新得以继续留存，但没了以前那种人来人往充满乐趣的热闹，偶尔也就外地的游客来打个卡，平常都显得有点儿冷清。
走完这条街，陆笙冰棍儿也差不多吃完了，找了个垃圾桶刚扔进去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喂？”陆笙没看号码就接了。
-“猜猜我是谁~”
陆笙瞟了下号码。
-“你什么时候换的号码？”
-“我靠，这你都能猜出来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料到会被认出来，语气不止一点惊讶。
-“有病，你那两句调调还真没谁学得来。”
王超然是早上八点到的富常，到旅馆收拾好东西，本来是想直接去找陆笙给他个惊喜吓他一跳，没想到吃完早饭直接一觉睡到下午三点，猛地爬起来去旅馆附近的路边小摊吃了点儿就忍不住给陆笙打电话了。
-“给我打电话干嘛？”
-“想你了不行吗~”王超然矫揉造作的来了一句。
“王、超、然，我跟焱哥说你骚扰我了啊。”
“诶你别，是我来找你玩儿了，在嘉兴旅馆前面路口那儿，来接我，我不认识路。”
“你最近这么闲？”
王超然的公司刚起步不久，按理说现在应该挺忙的，怎么大老远来富常找他解闷子。
“人家专门为你空出来的时间啊哥哥~”
“是吗，那等着我带着爱的巴掌来宠幸你吧~”
陆笙也学着对面的娇嗲扯着嘴角说完这句就把电话挂了。
正好逛完老街，干脆就顺着这条路去接王超然，还能在超市买点儿零食。
陆笙拿着手机边走边看朋友圈，最新一条是王超然发的：
到富常镇找小笙笙玩咯~
配图是一张王超然的自拍照，干练的短发，咧着嘴笑，有点傻，不过这张图的光线衬的王超然特别干净，看着很舒服，挺有感觉的。
陆笙点了个赞，附加评论了一句：滚蛋
往下滑了会儿，有一条找东西的，是陆笙住的小区的业主群里一个人发的，没有配图。
“寻物启事，本人于今日下午两点半左右在湘林小区附近丢失手机一部，黑色手机外壳，挂有一串白色吊坠，若捡到请与邵先生联系，拾金不昧者必有重谢，联系方式……”
陆笙一字一句轻读，看看谢的什么。
“酬谢一万元，可微信支付——等等，一万？”
没看错吧我靠，这什么牌子的手机，重新买一个都花不了一万吧？寻物启事他不是没见别人发过，小学就不说了，初中高中大学表白墙，倒是真没见过酬金这么高的，快赶上赏金猎人了。
“牛逼。”
他们小区什么时候有那么壕的人了？
陆笙还在感叹有钱人的任性，突然就被撞得头晕眼花，视线恢复了一点后他才看清是一个人，这力道差点以为走路上被牛撞了。
“我……操，看不看路啊？”
陆笙手撑着从地上起来，突然感觉鼻子一阵剧痛，强忍着想看这人到底长没长眼睛。
对方挺高的，比陆笙高，看他捂着下巴，陆笙其实有种难以言喻的屈辱。
这他爹凭什么他是拿下巴撞的我鼻子？
“抱歉，我走太着急了，没注意前面。”
“你……”陆笙本来想骂，但想到自己刚才也在看手机没看路，还是憋住了，而且这儿是个转角，谁也不能提前知道前面会冲出个什么东西来。
“看你鼻子好像撞的有点严重，要去医院吗？”
“不用，没那么娇气。”
操，疼的要死。
陆笙揉着鼻子消失在了邵恒璟的视线里。
撞这一下那个男生挨的应该挺实在的，毕竟自己的下巴也阵阵发麻，邵恒璟叹了口气往陆笙刚过来的那条路走了。
“你家离这儿这么远吗，这么久才过来，我腿都蹲麻了，早知道我就不订这家旅馆了。”王超然站起身抖了抖腿。
陆笙捂着鼻子不说话。
“你鼻子怎么了？”
“走道上被牛撞了。”
“你们这儿街上还有牛啊？”王超然马上来了兴趣，“你怎么招惹它了？”
“看我又高又帅，嫉妒了。”
“是吗，那牛还挺有眼光，鼻子真没事儿吧，看你都疼的皱眉了，出血没？”
“没事了，想去哪玩儿？”陆笙看了眼时间。
“带我四处逛逛吧，好久没来了，感觉变化好大。”王超然东看看西看看，脑袋摆个不停。
“行。”
徐晶到阳台浇花的时候，听到隔壁陆家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应该是来客人了，多的她没仔细听，照顾完花就回客厅沙发上躺着追剧了。
“哎哟老邵你说你来就来，带这么多礼干嘛？”
“咱兄弟俩都多少年没见了，这些东西早就想给你邮过来，我又想着这不约定的日子快到了，干脆放着一起带过来。”
邵东俊推了推眼镜，笑着拿起脚边的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装的是一个文具盒，铁的，款式很旧，被锈腐蚀得看不清原本的图案了。
“你还留着啊，我以为早没了。”陆仪接过文具盒，这是他们上小学那会儿一起攒钱买的，俩人存了好久，对这个文具盒宝贝得不得了。
“留着呢，搬到新市之后就一直放柜子里摆着。”
“谁想得到你这一挪窝我俩就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了，不是你公司有事就是我忙着没空的。”陆仪似笑非笑叹了口气，看着文具盒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儿，就像打开了什么特殊机关，好多从前的回忆争先涌入他的脑海。
二十几年后再次重逢的手足兄弟在阳台笑的很大声，你一句我一句对方干过的糗事，女生组也一见如故，坐在客厅聊起了各自的爱好喜欢的奢侈品。
陈治虹摸出手机找她最近在练的一套瑜伽给徐玥看，“这是陆笙吧？”
陈治虹的锁屏和壁纸都是她儿子小时候的照片，过的六一儿童节，小孩儿脸蛋扑的像俩熟透了的石榴。
“对，小时候挺乖的，大了就皮了，今天下午又不知道晃哪儿去了。”
“我儿子也是，刚来一会儿就把手机给弄丢了，说再买个新的就是不肯，现在估计还在外面找，他爸还托人帮忙发了朋友圈，看能不能找回来。”
“这么着急，是手机里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待会儿我让陆仪出去再帮忙找找。”
“没事，不用管他，让他自己找去，”徐玥叉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说起来跟你们家小陆同龄吧，他俩说不定能聊到一起。”
……
旅馆门口，陆笙肩膀上架着个不省人事的。
“王超然你再他妈喝这么多我就扔你在大街上让你被牛撞。”
把王超然这个醉鬼拖回旅馆安顿好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陆笙看了眼时间又翻了会儿手机。
微信里除了堆积如山到点都不想点进去的这样那样的群消息，还有两条是老妈发来问他怎么还没回去的。
富常这个地方算不上大倒也不小，一年四季除了夏天那段晚饭过后那些老人爱到友乐广场歇凉，也就背后的珠仔夜市人多点。
绕着附近逛了一圈，陆笙领着王超然去了他最喜欢的一家烧烤店，生意特好，就是店面小了点，要不是他提前给老板发消息让他给留了一桌，估计他俩现在还搁外边儿站着排号呢。
陆笙选完菜回来就看到王超然抱着一箱啤酒使劲儿灌。
“……公司的事儿么？”
王超然没说话，埋着头沉默地又开了瓶酒。
“你爸？”
“……”
“说话王超然。”陆笙伸手把他递到嘴边的酒夺过来稳稳放到地上。
“哎我操，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王超然哭的很突然，很压抑，也很委屈。
邻桌时不时有人转过来看两眼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他俩都无视了别人的目光，陆笙知道，他知道王超然现在心里难受，特别难受。
王超然是个很好懂的人，从小到大都是，猜到这个原因不难，可以说如果想知道他痛哭流涕的原因，那么不论另外百分之五十是什么，剩的那半绝对是因为他爸。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