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林含微

7、一起听歌吗

　　房门被敲响。
　　母亲在门外轻声询问， “小明，你不是要去给同事买特产吗？早点起来，早市人很多的，去晚了买不到了。”
　　“知道了。”他一边回应，一边穿衣服，脑中却还想着梦境中的事情。
　　“演戏演疯了，” 他这样评价自己， “什么穿越，我也是真中二，这个年纪了还相信穿越。”
　　卫明一把捞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发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沙发脚。
　　他蹲下身去看，是一根耳机线。
　　“哎，程智文什么时候又跑我房间来过。”他小心地顺着耳机线拉扯着，从床下拉出一个有划痕的MP3。
　　看到MP3的瞬间，卫明像是掉进了千年的寒冰里，背后一阵凉意袭来。
　　心里没由来地慌乱，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跳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这是老师给他的MP3，真的给了他MP3。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仔细地擦净灰尘，翻到背面，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啊，我知道了，这是李辰阳的，我拿回来之后太累了，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穿越了。一定是这样。”
　　他连忙摸过手机，想给李辰阳发消息确认。
　　点开对话框，对话还停留在他骂对方神经，而屏幕上显示的“温苒”两个字提醒他，那是他穿了一次之后才问李辰阳的。
　　他揉了揉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干脆躺倒在地毯上， “不是吧，真的能穿啊！”
　　闹铃声响起，他已经不想伸手摁掉，任由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拿起MP3，翻出酒精棉片给耳机线和耳塞消毒后，卫明将耳塞放在耳边，忐忑地摁下了开机键。
　　悦耳的水滴声结束后，小小的屏幕亮起来，第一首歌是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播放键已经有些褪色，摁下的瞬间甚至还有些阻塞感。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
　　有女声柔柔地跟唱，卫明转头看过去，温苒正闭着眼，跟着节奏摇晃着。
　　“温苒......”
　　少女睁开双眼，望向他， “怎么啦？”
　　卫明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观察四周的环境，是教学楼，他们正在五楼走廊尽头的窗口处站着。
　　远处是橘黄的晚霞，一栋栋老化的建筑物也染上了温柔的暖色调，有一株三角梅开得正好，柔软的枝从护栏的空隙伸出，慵懒地舒展身体。
　　“我又穿了。”
　　他收回视线，扯下耳机， “现在是运动会吗？”
　　“不是呀，下周三才开始呢，你脑子做题做混乱啦？”
　　“你要报名吗，温苒？”
　　“我不知道呀。”
　　“我报名三千米，你会来给我送水吗？”
　　即使早已知道答案，卫明仍是问出了口。
　　“才不会呢，你自己去买水呗。”
　　有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完蛋了，有人来了，我们快走。”温苒拉起他的手就跑，将一整片晚霞甩在身后。
　　“一会儿我们一前一后回教室，别告诉任何人我们去过五楼。”
　　五楼是以前高三的教室，但学校一直有个传统，每一届高三都要从文昌宫的教室搬到魁星楼去，因此，他们一搬走，五楼就空了出来，温苒很喜欢去五楼。
　　但是，由于还有其他学生上五楼教室里乱开空调，在黑板上和墙上乱涂乱画，所以老师常常会来五楼巡视。
　　今天也是他们运气不好，刚好碰上老师上来。
　　他们从A区楼梯口跑到了B区，温苒终于停下了脚步， “卫明，下次我们偷偷躲教室里去，只要不开空调不开灯，老师肯定不会进去仔细查的。”
　　“你还是先回教室吧。”
　　卫明拉住温苒的手，两人飞速跨过灰暗的台阶。
　　“卫明，我们好像私奔啊。”
　　终于回到二楼，温苒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像长工爱上了富家千金，却为世俗不容，于是小姐下定决心，带着长工远走，逃离一切偏见一切反对......”
　　“正常情况，是长工带着小姐逃跑吧。”
　　他忍不住反驳，却惊奇地发现她的眼里蓄满泪水， “因为，他已经努力过了，可还是失败，所以，这一次，换我来努力。”
　　“卫明，卫明！还在睡，快起来！”
　　有人在大力地摇晃他，昏暗的走廊也跟着摇晃起来。
　　“我就知道，一旦透露了任何相关的信息，他们就会阻挠，”温苒冷笑一声，在他脱离的最后一秒急速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MP3， “一起听歌吧，只要你打开它，我就会在。”
　　眼前的景物迅速模糊，昏黄的灯光，窗玻璃上蓝色的贴纸，少女身上的红色连衣裙都变作了调色板，混成奇怪的颜色。
　　似是有人操控着画笔，慢慢地勾勒出明亮的顶灯，深蓝的窗帘，和眼前母亲慌张的脸。
　　“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睡在这里，你不知道睡地上有湿气吗？”
　　他缓慢地坐起来，对着母亲摆了摆手， “我没事，就是有点困。”
　　“让你少玩点手机，肯定是玩手机熬夜了。”母亲开始不停地念叨，卫明却一点也不反驳，只是用力握紧了手中早已关机的MP3。
　　他的耳畔不停回响着少女坚定的声音。
　　只要你打开它，我就会在。
　　一起听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