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为夫》匿于今朝

2、第一章

　　即便入冬，仙城古都依旧是暖融融的。恰逢又是冬祭日，仙城便更加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如若仔细看，他们的脸上都是虔诚的神情。
　　“大师兄，好奇怪啊……”中心街上，少女望着来往的人群，眉头紧蹙。
　　身旁的大师兄祁若着青衫墨袍，清秀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此时听了少女的话，收起折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敲，有些好笑道：“千语，师傅叫你快些回去，可别又耍些滑头。”
　　“怎么会嘛~”千语揉了揉额头，嘟囔了一句，“叫我快些回去又不是现在回去，大师兄你怎么这么着急。”
　　祁若刚要开口，就见千语跑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要了两串糖葫芦，笑嘻嘻的等着他付钱。
　　“好师兄~这串给你，你就再让我玩会儿嘛~”
　　“可是师傅说……”
　　“师傅不会怪你的，到时候就说我不愿意回去，绝对不会连累师兄你的，好不好嘛，师兄~”
　　祁若无奈点头，想从千语手中拿过糖葫芦，可她却咬了一口糖葫芦，道：“师兄，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这个，”见祁若盯着另一串，她又咬了另一串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能浪费，我替你吃了，师兄不用感动。”
　　祁若半晌无语，千语后知后觉，抬头疑惑道：“师兄也想吃的嘛？”
　　“……没有。”祁若僵硬的说完，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千语手中的糖葫芦，然后提步向前走去，这背影怎么看都有一种赌气地意味。
　　祁若内心：呜呜呜，我也想吃糖葫芦，说好的给我一串，怎么都吃了呢，哼╰（‵□′）╯下次我出来我也要买两串，偷偷吃~
　　“大师兄——”千语拉长尾音，站在一个包子铺前不愿意走了，无奈，祁若只好走回来付钱买了几个包子递给她。
　　千语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皮薄馅多，汁肉饱满，她幸福的眯起了眼：“老板，你这包子好好吃啊~”
　　“嘿，不瞒您说，我这包子铺已经有百年历史了，都是用的祖传秘方，好吃您下次还来啊，”包子铺老板得意一笑，“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对啊，我和师兄出来游历，看这边热闹就过来了，这是有什么活动吗？”
　　“哈哈，你看着人多，其实大都是外地来的人。”包子铺老板擦擦汗，开始收拾东西，祁若和千语见状也帮着收拾。老板笑笑接着说：“看二位面善，小的也就提个醒。我们仙城今天冬祭日，外地人来这里都是为了看雪娘娘，本地人早就回家躲起来了，我也是为了多挣点钱才在今天出来摆摊的。”
　　“老板可否详细说说？”千语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您和我们说，我们把这剩下的包子都买了。”
　　闻言，包子铺老板停止收拾东西，开始打包剩下的包子：“看你们诚心，我就和你们说了。这冬祭日说是为了祈祷平安，其实是为了雪娘娘挑祭品，来的这些外地人就是雪娘娘挑选的对象，你们知道了就赶紧离开吧。”
　　“没有人发现吗？”
　　“雪娘娘会消除外地人的记忆，我们本地人也不敢说。”
　　“为什么不离开仙城？”
　　“离开不了啊，要离开早就离开了……”包子铺老板红了眼眶，“我们都被雪娘娘诅咒了，离开仙城就会死。”
　　“那你和我们说了这些，不会有事吗？”千语有些担忧。
　　包子铺老板笑了，眼中都是泪光：“也会死。我看二位穿着不凡，也就想赌一把。以往来的这些外地人，被雪娘娘捉走的都是修仙之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帮他们报仇。今日碰见二位，我总感觉能够将真相带出去……”
　　话还未说完，包子铺老板突然跑到街上口吐鲜血，身子一点点软倒在地，他抬手遥遥伸向天空，口中喃喃：“阿环，我来陪你了……”随后化作点点雪花渐渐的消散在空中。所有的这一切并未引起半点恐慌，像似没有人注意到一样。大街上依旧是欢声笑语，为即将到来的冬祭日活动做着准备。
　　千语和祁若怔怔地望着这一切，随后有些凝重的对视一眼。
　　“我们应该是被盯上了，”祁若传声给千语，“等下我传言给师傅说一下情况，接下来我们要小心一点了。”
　　千语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发现祁若的表情变得僵硬。
　　“师兄？”
　　祁若的语气严肃：“传讯被阻断了。”
　　仙城的雪原来是星星点点的下，不一会儿，雪就越下越大，雪粒变成了雪片，像鹅毛似的，轻飘飘慢悠悠地往下落，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大街上的人开始欢呼起来，庆祝冬祭日的开始，但在这热闹之下却是涌动着无声的未知的危险。
　　“我们还是找个酒楼住下吧。”千语提议。
　　望着走在前面的祁若，千语神色晦暗不明，她接了一片雪花，晶莹剔透中泛着淡淡粉红，不一会儿就化在了手心成为了一片湿润，透着阵阵寒意。
　　“雪娘娘……呵。”
　　是夜。客房内，千语站在窗前，望着楼下街道的人来人往，她不禁微微叹息：“师兄，师父教导我们说万事都有自己的难处，那么评判正义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祁若有些诧异：“是非并无标准，我们所说的人间正道其实是维护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千语，你问这作甚？”
　　“如若发现事情并非表面所言，我们还要坚守所谓的正道吗？”千语背对着祁并未回答他的话，她的视线望向楼下一处，那里站着一名身披白色斗篷的少女正在朝她微笑。
　　“那就让自己问心无愧。”祁若上前伸手揉了揉千语的脑袋，轻声道：“不要想太多。”他还以为是刚刚包子铺老板说的事情让千语不知所措，毕竟这次是千语第一次下山历练，心理承受能力可能有些弱。他在心里想，看来是需要多历练几次了，等回去就和师傅说一下。随后就进里屋打坐了。
　　问心无愧……
　　千语的头刺痛，密密麻麻的像针扎一样，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鹅毛大雪，血流成河，火光漫天……还有一个人，他面容模糊，但能看出来是对自己笑，他说……他在说什么？千语有些痛苦的按住自己的脑袋，想要听清脑海中那个人说的话。
　　“不哭……我不怪你……不要哭……”
　　“……快跑……不要回头……离开……”
　　“只求问心……无愧……对不起……没能……”
　　喉中涌起一片腥甜，千语轻咳一声，望向窗外，那名白色斗篷的女子已经离开。她有些难受的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触及窗前的桌子，她瞳孔微微一缩：不知什么时候，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出现了一支梅花。不由自主的，千语伸手碾碎一片花瓣放到鼻前轻嗅，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梅花的清香，闻起来让她很不舒服。
　　她愣愣地望着桌上的那只梅花，神色晦暗不明。
　　另一边，在雪神宫的地下暗室，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正跪坐在蒲团上对着神像进行祷告，她的神态十分虔诚，随着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的念出以及她自身灵力的不断注入，神像渐渐泛起红色的光芒。
　　“上神，您要回来了吗？”白衣女子，也就是雪娘娘惊喜的望着神像，眼眸微微湿润，“今天，嫣儿看到了一个和您很像的女子……这是您的转世吗？我一看到她就感觉很熟悉，就像当年的您……”
　　“嫣儿从来不相信您会消失在这世间……”雪娘娘眼中满是认真地望着神像，“您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雪娘娘站起身，将神像脚边的玉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片赤色的羽毛。她将羽毛拿出来，室内顿时变的暖融融的，驱除了宫殿内的阴寒气息，就像当年遇到了上神大人一般温暖……
　　数万年前，雪娘娘雪嫣还是灵族的小少主。灵族的人，每到一定的时间都会去祠堂进行一生唯一一次的觉醒，去判定自己的天赋。那年，需要觉醒天赋的灵族人共有五人，她便是其中之一。其他四个人都觉醒了或占卜或言灵的天赋，唯独她，连祠堂都进不去，她被先祖抛弃了。
　　全族震惊，为了不违背先祖的意愿，压着她在祠堂前跪了三天，又将她逐出了灵族。小小的雪嫣在雪天穿着单薄的衣服，赤脚离开灵族，当走出灵族界限外的时候，灵族就在身后消失了，而小雪嫣的手臂上关于灵族人的标识也在那一刻消散殆尽。
　　她真的回不去了，没有了家。
　　白茫茫的四周只有风雪交加，逐渐掩埋了小雪嫣的身影。
　　当雪嫣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正在一个篝火旁，身上盖着一个暖和的毯子。
　　“小孩，你醒了。”温柔的女声自身后响起，那一刹那，雪嫣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像当年雪族圣花绽放时所带的香味，有着温暖和新生的力量。
　　小雪嫣回头，门口月光照进来的地方，有个人面向她，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神。
　　见小孩没有出声，女子轻笑一声，向小雪嫣走过去，将手中烤好的兔肉递给她：“睡了挺久的了，吃一点？”
　　篝火的光暖暖的映照在女子脸上，小雪嫣眼眶莫名的有些发热，她伸手虔诚地接过兔肉，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许是吃得太急，她急促地咳嗽起来，女子见此爽朗一笑，将手中的水袋打开递过去，小雪嫣接过后喝了一大口，又被呛的直咳嗽。
　　“小笨蛋，是酒啊~”女子伸手揉了揉小雪嫣乱糟糟的小脑袋，“乖，不难过了，以后有我。”
　　小雪嫣抬起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女子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安抚道：“不哭了，乖……”
　　这便是雪娘娘和凤上神的初见，也是她此后追随和唯一信任的人。
　　回过神，雪娘娘轻拭自己眼角的泪，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上神，无论何时，我都会帮助您，追寻您的，粉骨碎身，在所不辞。”
　　是夜，圆月高挂。
　　望着窗外淡淡的月光轻轻地泻了下来，靠在窗边的少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语。”
　　“怎么了，大师兄？”回过头，千语发现祁若正端着一碗面放在桌子上。
　　“你应该吃一点的。”祁若的话语中满是担忧，“千语若是心中有思虑，可以和我说。”
　　闻言，千语双目微敛：“并无。”说罢，便走过去坐在桌前安静吃面。
　　“按理说，我们都已经辟谷。”祁若笑着说道，“但以往你心情不好，总要吃我做的面，然后睡上一觉，心情就会好很多。”
　　“师兄做的面自然是极好的。”千语放下碗筷，“我吃好了，师兄也要早点休息。”
　　待到师兄离开，千语吹灭了房间的蜡烛。
　　月光透过纱窗映到床边，树影婆娑，一丝奇异的香气在屋内弥漫。待到床上的人呼吸平稳，床边出现了一道黑影。
　　黑影伸出手，快要触碰到床上的人时，又收了回去：“上神……”黑影喃喃，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弯下腰细细打量床上的人的容貌，一寸一寸。就在黑影直起身时，身体一僵。
　　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一个人，正拿着短剑放在自己颈旁，只要稍稍一动便可划破皮肤。
　　“看够了？”清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屋内瞬间明亮起来，再看床上的人，正慢慢变成了一张纸人。
　　“原来是傀儡术。”
　　黑影转过身，缓缓地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了一张精致的面容。
　　千语冷笑：“昨日没去找你，今天倒是送上门来了。雪娘娘？”
　　雪娘娘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沉默不语。
　　上神，我好像找到了您，只是您不认得我了。
　　千语放下剑：“为什么要把仙城封闭起来？”
　　雪娘娘有些愣怔：“因为诅咒……”
　　“仙城没有活人。”
　　“……”雪娘娘略显震惊，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少女，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你走吧。”
　　千语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其实不必如此执着。”
　　闻言，雪娘娘眼睛有些酸涩，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消失在了原地。
　　“师兄来了很久吧？”千语望着屏风后面的身影，她也没想瞒着他。
　　祁若的表情有些严肃：“为何放走她？”顿了顿，“千语，你若是有所顾虑，可以和我或者师傅商议的，我们本就出不去，你还放走了阵眼，不知何时才可以破阵……”
　　千语低声一笑，略带嘲意：“我们总是不问缘由的去做为了大众好的事情，牺牲少数人去维持所谓的正义和公平……”她突然平静下来，低声道：“等到白天，我们会再次遇见她的。”
　　两两相顾无言，最后，祁若上前轻轻揉了揉千语的脑袋，一如既往的温和。
　　“小语，无论如何，你仍然是我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