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炭者2》月面环形山

39、第 39 章

　　阿里斯托自从上任以来几乎没有限制过诸如哈提家这样列席联席会议的家族。长期以来，他们是保护组织的屏障之一，就算是哈提家的先人，在取得家族列席的资格以前也曾是组织最好的护卫之一。因此对于这些家族，历来理事长们都没有过于干涉他们的事务，在特殊时期，他们甚至还是对抗联席会议的利器。

　　只是阿里斯托一直以来对这类事情更没有任何兴趣。她自从上任以来，一直致力于让组织恢复创立时的目标：引导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的正常发展，在组织能够干涉的情况下，努力让科技的发展不过多地侵蚀人类的生活。这个目标说起来并不过分，但做起来分外难。

　　组织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早已有它自己的一套运作规则。而各大家族心里的打算，也将人类固有的那些争权夺利的习惯带到了组织当中来。哈提家自从萨克尔接手之后，他就从来都没有掩饰过自己想要让哈提家蜕变成为能够与首席上席等家族平起平坐的家族的梦想。

　　阿里斯托不在乎哈提家这样的想法，但她无法容忍组织中某些人无止尽地追求权力的野心。因此，从上任的时候开始，阿里斯托就一直在收回某些家族手中过于集中的权力，比如尤根执事长的家族长久以来利用职务而一直霸占着那位理事长的遗物，并以此为名对组织一些技术转换及开发所做的粗暴干涉。现在哈提家撞到她面前来，她就不能不管了。

　　萨克尔对阿里斯托自上任以来一直在做的事情看得很清楚。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听到了阿里斯托的质问之后，他只是淡淡一笑。

　　“理事长您做的事情很伟大，但是您能保证您的目的就那么单纯吗？”

　　萨克尔的这句话已经算得上挑衅，但他知道眼前的女人不简单，不然的话，也无法在尤根家等首席家族明显阻挠的情况下还能稳坐上理事长的位置了。并且，当年他对塞伯罗斯一家下手时，尽管明面上是塞伯罗斯和阿尔蒂娜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并且准备和哈提家鱼死网破，但尤根执事长却在那时让人提醒了萨克尔，绝对不能小看阿里斯托。

　　阿里斯托让冉正平在背后运作，索瓦格家与哈提家的把柄落到了冉家的手里。冉正平就是在阿尔蒂娜准备赴死时给他打了电话：“如果你真的还想保住哈提家的话，最好还是收手吧。”——很客气地提示，没有进一步的说明。

　　萨克尔那时并不相信冉正平的话。

　　斯诺里·索瓦格却得到了消息，如果哈提家真的动了塞伯罗斯一家，那么联席会议就会马上签发将哈提家与索瓦格家置之死地的命令：不仅财产、地位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哈提家与索瓦格家的人恐怕都会马上人间蒸发。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首席家族间流传着一个传言，阿里斯托手里有足以和组织现有力量抗衡的王牌，就是冉家的人都背叛她了也无法撼动她一丝一毫。

　　但萨克尔觉得自己必须赌一把，不论如何，他也想看看这位理事长到底有什么能耐。

　　阿里斯托不为所动：“不要绕圈子，萨克尔。”

　　萨克尔看着阿里斯托：“理事长，您其实也和尤根家一样，希望组织的那位创始人回来。”

　　这句话他说得笃定，甚至都不是反问句。但阿里斯托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萨克尔，我说过，不要绕圈子。”声音里甚至有一丝厌倦，好似对萨克尔这样拖时间感到不满。

　　“我没有和你绕圈子，阿里斯托。你的目的一直都和尤根家一样，是为了那位理事长。”萨克尔认真地说，甚至让他那张向来阴暗的、如同猛禽一般的脸都有那么一瞬间变得稍微明亮了。

　　“所以呢？”阿里斯托的脸上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慌张。她根本就和平时一样，甚至连慵懒都懒得装，只是有些不耐地看着萨克尔：“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萨克尔被阿里斯托的态度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原意就是为了看看阿里斯托是否真的如情报所说的一样，是为了弄清楚那位创始人的秘密，但阿里斯托现在的态度根本让他看不出这个女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坐正了身体，放下了手：“理事长，如果您愿意让我们投入您的麾下，我们哈提家将誓死效忠于您。”

　　“萨克尔，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吗？”阿里斯托看向他：“组织的纪律在你眼里是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理事长，如果您有需要，哈提家与索瓦格家将是您坚定的后盾。”

　　阿里斯托一声冷笑：“让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吧，萨克尔。你不是来抗议孔苏实验室和卡斯托尔实验室私自留下了曼杰特的副本吗？”

　　“是的。那理事长您对此事的态度，您认为我还有抗议的必要吗？”萨克尔一笑。

　　“既然你知道抗议无效，那你还有什么心思？”

　　“我们只是希望理事长能给我们哈提家和索瓦格家一点补偿。毕竟那是我妹妹最后的心血，也是我现在的外甥女莉娜·哈提最为重视的母亲的遗物。”萨克尔放缓了语气。但他这样子说话，却让人感到一阵凉意，只是阿里斯托依旧不为所动。

　　“萨克尔，丽玛博士参与的是组织的项目，她所开发的曼杰特程序也是属于组织的。”

　　萨克尔听到了阿里斯托的话，略微沉思：“理事长，我们只是希望您能公正地对待我们这些普通的家族。而且，我也将我的态度转告给您了，如果您还执意认为我们追讨损失的态度是错误的，那哈提家也无话可说。只是冉家仗势欺人，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里斯托平静地看着他。

　　组织里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他们如果都这样只为一己之私的话，组织恐怕一早就解散了。但阿里斯托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于是她不再说话，只是等着萨克尔还有什么招数出来。不料萨克尔似乎也不想跟阿里斯托再说下去了。

　　“理事长，我还是希望您能够考虑一下我刚才的话。”

　　“冉家仗势欺人？”冉正平听到阿里斯托转述萨克尔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几乎是笑了出来。

　　“你觉得呢？”阿里斯托将一杯茶放到了冉正平的面前：“我是觉得萨克尔说得也不差。”

　　她们正在阿里斯托在雷神的办公室里。这里是以前阿里斯托的办公室，虽然阿里斯托不再在雷神科技担任什么重要职务，但雷神的办公楼却几乎都还是保留着她的办公室。因此她到雷神的研发中心来，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萨克尔大概是忘记了当年他是怎么逼迫阿尔蒂娜和塞伯罗斯的了。”冉正平笑笑，“不过，你打算怎么做，阿然？任由哈提家再这样胡作非为下去吗？”

　　“哈提家跟凯贝洁特家的协议如何了？”阿里斯托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莉娜·哈提的身体机能出了什么问题？”她倒是不着急。把彻查雷神服务器的事情先交给了索芙洛妮娅，又让人把冉正平叫过来，好像根本都没有把萨克尔刚刚说的那些事放在心上。

　　“这件事是萨克尔的问题。如果不是他把莉娜·哈提压榨得太狠，那个孩子怎么会生病？”冉正平回答道：“萨克尔走了孔斯的老路，借助曼杰特的实验在让莉娜·哈提试图与组织的系统链接，成年人在这个实验里都备受折磨，更何况一个孩子。”

　　“那他的真实目的呢？还是那样？”

　　“是的。他还是打算试着让那位理事长留在系统当中的‘意识’进入人类的大脑。”

　　“这怎么可能。”阿里斯托几乎是被气笑了：“尤根家也就算了，哈提家也这样？”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让法拉尔德提供那么多的实验体呢？”冉正平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还有，索瓦格家的事情——你收到报告了吗？”

　　“他还敢说那是他们家的‘传统’？”阿里斯托的眼神冷得如冰一般。

　　冉正平叹了口气：“斯诺里·索瓦格从来都不觉得他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错误。”

　　“既然这样，那就让阿尔蒂娜处理这件事吧。”阿里斯托下令道：“组织不是这些人用来逃避世俗律法的地方。既然他那么喜欢挑战世俗的底线，那我们也没必要一直保护他们——索瓦格家该退出组织了。”

　　冉正平看着阿里斯托。

　　这还是阿里斯托第一次提出来要处理哪个家族。以前那些人再怎样挑战她，她也只是以敲打为主，但提出来要让某个家族退出去，这是第一次。

　　“阿然，索瓦格家和哈提家关系紧密，如果贸然处理索瓦格家，我担心哈提家会对我们不利。”

　　阿里斯托听了冉正平的话，只是笑了：“冉家什么时候害怕过他们了？”

　　“今时不同往日，阿然。”冉正平提醒道：“尤根家在联席会议里的势力盘根错节，而且，尤根家的背后是你一直在担心和提防的那个人，这样动了索瓦格家，我怕会让他们有所觉察。这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

　　“我知道。我不是完全没有防备他们，正平。”阿里斯托回答。

　　冉正平看着她。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阿里斯托就只是叫她的名字，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阿里斯托的姑姑，但阿里斯托从来都没有解释过为什么。冉正平以前确实在意过，可后来也释然了，阿里斯托和家族里那些年轻人不一样，她相信自己有一天会明白阿里斯托的意思。

　　“你能把你的计划告诉我一些吗？”冉正平考虑了一下，说道。

　　“你觉得萨克尔刚才的话有多少是真的？”阿里斯托问道。

　　“他想投诚冉家？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冉家能够对抗尤根家，他不会这样说的。”

　　冉正平的回答让阿里斯托一笑。因为她这个笑容，冉正平心里突然一惊。

　　思考了一会儿，冉正平认真地看着阿里斯托：“你不会真的也和尤根家一样，也想复活那位理事长吧？”

　　“人死还能复生吗？”阿里斯托这下真的笑了。

　　“你是说……那位理事长真的还活着？”冉正平沉下声音。

　　“……”阿里斯托看着她，既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冉正平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说话，心里叹了口气，就不再追问了。但阿里斯托却看着她的眼睛：“她还活着，但要找她回来，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冉正平眨了眨眼睛，她刚才听到阿里斯托说的话了？

　　“尤根家处心积虑要找贝鹿鸣这样的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阿里斯托说完，目光依旧放在冉正平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