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日常》婆娑双树

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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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跟我们去森林里呗？”

　　满脸雀斑的男孩儿用树枝捅捅身边没有什么表情的少女，见她理都不理自己眉毛一竖上手就要揪她辫子。

　　少女偏头躲过他的手，一言不发，闷头干活。

　　她有一头深褐色的秀发，白皙的皮肤，以及一双星云般神秘的眼睛。和村庄的人不同，她是“外来者”长相，很多人都猜测她是魔女的化身，不然为什么她经常做一些奇怪的举动？

　　“帕奇——”庭院外，一个棕色短发的小男孩呼唤自己的同伴，“别搭理那个怪胎啦，快点出来——”他的身旁那些年龄不大的孩子也在附和。

　　“对啊对啊，快出来。”

　　“不然等到天黑就不能出门了。”

　　“帕奇，快点快点！”

　　“哦，来了！”帕奇回头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到少女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又忍不住气恼，“切”了一声扔下树枝，动作灵巧地从栅栏上翻出去。“来啦来啦！”

　　“诶，你怎么又去找那个怪胎了？”

　　“玛丽婶婶说她是魔女……”

　　“她总是拉着个脸，下次在她头发里放毛毛虫试试，嘻嘻，保准她尖叫出声……”

　　男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越来越远，闻谣轻叹一声，揉揉发酸的肩膀，敲开村长家的房门，用半生不熟的本地语说：“村长，帕奇，去，铁森林。”

　　短短几个词，却也足够帕里诺村长明白了。

　　“他们那几个臭小子又去铁森林了？！”帕里诺村长眉毛一横，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赶紧叫上村里的猎人去林子里找人。

　　冬天快到了，林子里的魔兽也变得活跃起来，前段时间还听说隔壁村庄有一个猎人被一人多高的熊瞎子给吃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进铁森林，真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一行人急急忙忙进入森林。

　　目送他们离开，闻谣的心里却依旧不安。

　　作为一名穿越者，闻谣大概是众多穿越者中最差的一届，既没有系统金手指，也没有谋生十八般武艺，毫不夸张地说她是真·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身体都是原装货，要不是误打误撞被帕顿村庄的猎人们带回去，恐怕早就成为魔兽的储备粮了。

　　穿越初，她对异世界抱有极大幻想；穿越后，算了算了，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语言不通……也就算了，食物中毒……也能理解，生病但无药可治……嗯，这就有点棘手了。

　　连发三天高烧，一度以为自己要见到太奶的闻谣：……

　　没死在这里我真是命硬。

　　闻谣不了解这个世界经济水平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反正帕顿村庄看起来没有那么落后，家家户户门口都可以看见晒的肉干，街道环境卫生也勉强可以，至少没有出现垃圾堆或者粪便炸街这种情况。

　　尽管她是适应能力强，但享受过现代的高科技后，她一点也受不了这个没有地暖水龙头电灯的世界。但是没办法，反抗不了，只能接受喽。

　　＊
　　夜幕四合，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村庄。白天的喧嚣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虫鸣和风声。一盏灯火在远处的小屋中摇曳，映照出窗棂的剪影。夜色中，田野里的稻谷轻轻摇晃，犹如海洋中的波浪。

　　躺在干草堆上，盖着羽绒服，闻谣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点睡意也没有。

　　不对劲，很不对劲。她坐起身，心底没来由地发慌，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按按心口，闻谣翻出自己的随身带在身上的折叠小刀。她将小刀藏在袖子里，又觉得不太保险，在笔袋里挑挑拣拣，挑出几根尾巴比较尖锐的金属笔和一把壁纸小刀揣兜里。这些都是她收集的，尽管周围人不理解，但她还是乐此不疲。

　　藏好小刀，闻谣悄悄安心了一点，虽然不见得有多大的杀伤力，但总比赤手空拳要好。她戴上眼镜，半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

　　没过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破旧的房门被大力推开，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闻谣睁开眼，对上一双双充满愤怒与惶恐的眼睛。

　　村民们举着火把将她团团围住，跳跃的橙色火焰飞舞，墙上的影子也变得扭曲狰狞，宛若群魔乱舞。

　　“就是你！你杀了我的儿子！你这个该死的魔女！！！”眼眶发红的胖女人猛地扑向闻谣，又迅速被七八只手臂拉回去。

　　“我可怜的儿子才15岁啊！！！！”

　　“你还杀了阿兰！她什么的也没做啊！”

　　“烧了她！她就是魔女！”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村民拿着农具和绳子就往闻谣头顶招呼。这要是被砸一下，她的头当场得开一个瓢。

　　闻谣一骨碌翻到床的另一边，抽出兜里的小刀胡乱挥舞，划破试图用绳子捆住她的村民的手臂，趁他吃痛赶紧往门外冲。

　　她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情绪骗不了人，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群村民的愤怒与恐慌。合理猜测，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且他们认为这件事和她有关。

　　“唔！”肩膀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闻谣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扭头一看，是一只插着白色尾羽箭。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血液不断流逝，箭簇周围的皮肤越来越麻。

　　“也是没谁了……”闻谣捂着肩膀跌跌撞撞跑进森林，她不敢随意拔箭，万一伤口被二次撕裂，血流不止怎么办？她不是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伤口。

　　“呼……呼呼……”

　　闻谣藏在一颗松树后面，努力放缓呼吸。也不知道箭头上抹了什么，她感觉头越来越晕，也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后背湿漉漉的，衣服被鲜血浸湿黏在皮肤上，恶心的感觉。

　　“快，魔女在这里！”

　　她听到有人在大声呼喊，甚至听到了猎犬奔跑踩碎枯枝碎叶的声音，这些声音像是一个个催命的符咒，让她感到绝望。

　　闻谣咬牙在树上抹了一把血，试图掩盖自己的气味，然后转身朝灌木更加密集的地方跑去。求生的欲望让她不断地向前，她不想死，再跑快点！再跑快点！
　　＊

　　荆棘划割伤了脸，渗出一道道血丝。头越来越沉，步伐也越来越慢，耳朵嗡嗡作响，心跳被无限放大，肺里仿佛灌了热油，一呼一吸扯得生疼，可她不敢停下。

　　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哪里受过这种苦。闻谣甩甩越发昏沉的头，眼镜早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跑。

　　“不会真的要死吧……”

　　闻谣以为自己会哭，结果摸摸眼角发现一片干燥。她抽抽鼻子，夜晚的风太凉了，有点流鼻涕。

　　“呜汪！”突然，一条猎犬瞪着绿油油的眼睛从阴影里窜出来，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住闻谣的小腿，头疯狂甩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

　　“靠！”闻谣被拽倒，掌心插进去好几根尖刺，肩膀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她发了狠，哆嗦着掏出袖子里的刀，用力捅进猎犬的眼睛。

　　猎犬吃痛，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引起村民的注意。

　　“那里有声音！”

　　“魔女在哪里，快追！”

　　闻谣拔刀，血液喷溅在手上，她目光森冷，身上的疼痛仿佛瞬间消失了。一刀又一刀，眼睛，鼻子，脖颈……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但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心十分冷静。

　　那狗死了。

　　闻谣哆嗦着半跪下，腥臭的液体滑腻的组织以及尚有余温的身体让她的胃一阵翻江倒海。一边干呕着，她掰开猎犬的嘴，一点一点把腿抽出来。

　　那狗咬的很深，牙齿深深嵌入皮肉里，留下两排圆形的洞。这期间闻谣的手一直在抖，大脑昏昏沉沉，她做不到用一句轻飘飘的“不过是个畜生”轻松揭过。亲手扼杀一个生灵……一想到它在自己手底下挣扎，黏腻的液体迸溅……

　　@唔。”闻谣恶心地捂住嘴，脑袋愈发昏沉，远处火光四射，熊熊燃烧的烈焰投拉长了村民们的阴影，让她不禁感到恐惧。

　　她拼尽全力迈开双脚，尽力拖着那废弃的腿，朝更深的地方艰难前行。然而，她的脚下突然一空，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她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自己整个人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坠入水中。“哗啦….”冰凉而刺骨的河水瞬间涌入她的喉咙，仿佛无数针尖一般刺入她的身体，窒息感顿时传遍全身。

　　疼……好疼，好冷。 她不会水，就要死了吗？可是……好不甘心！昏昏沉沉间，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哗——”

　　“咳咳咳咳咳……”
　　闻谣破水而出，她趴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大口大口呼吸，宛如一条搁浅的鱼。

　　乌云散开，月华如练。她抬头，看到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比祖母绿宝石更深邃，荡漾着一片星海，银色的头发在丝缕清风中飘动。

　　闻谣愣住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一把抓住对方斗篷下摆。伤痕累累的手因为泡在水中伤口开始泛白，毫无血色的手与黑色的布料形成鲜明对比。

　　也就在这时，举着火把的村民也找到了这里，同样的，他们也看到了坐在湖边身穿斗篷的黑衣人，因为角度的缘故他们看不到趴在地上的闻谣。

　　“您是……？”为首的帕里诺村长不敢轻举妄动，小心谨慎地问。

　　“一个偶然路过的人。”那人说，声音仿佛冰川下潺潺流淌的小溪，干净而冰冷。

　　“那您有没有看到一个身上中了一箭的女人？她是魔女，是……”

　　“没有。”他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动，在他的另一侧，闻谣紧紧抓着他的斗篷，努力把身体蜷缩在他的阴影下。刻意放轻呼吸，身上一阵阵冷，脑袋里仿佛装满了浆糊，眼前一阵模糊。！糟糕，她发烧了。

　　有人还不死心，“喂，你真的没看见？”他向前迈了一步，仿佛是某种信号，一道落雷砸在他面前的土地上，紧紧贴着脚尖。

　　一时间，鸦雀无声。

　　“十……十分抱歉，尊敬的大魔法师。”帕里诺村长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是我们冒犯了……我们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说着，他缓慢地向后退，眼睛紧紧盯着这个奇怪的魔法师，生怕他再次发难。

　　直到完全看不见湖泊的轮廓，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怎么会有魔法师？”

　　“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脾气又臭又硬……”

　　“村长，那个女的……？”

　　“好了。”帕里诺村长摆摆手，“不用管她。

　　＊

　　“他们走了。”索尔斯坦低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调也没有多大起伏。

　　闻谣没有回答，经历了这么些她早就没了体力，只剩一口气硬撑着。双眼紧闭，胸膛微弱地起伏，身上的伤口因为沾了水边缘起了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索尔斯坦眉头微蹙，手腕一翻，魔力涌到指尖，薄唇轻启：“愈合——”

　　莹白色的光点融入闻谣身体，伤口一点点消失不见，苍白的脸终于浮现些许红润，连带着呼吸也平稳许多。

　　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女，索尔斯坦思考片刻，然后，他抬手，周围的景色突然开始扭曲和波动，就像水面的涟漪一样，紧接着它们迅速坍缩，虚化成一片片菱形晶片又迅速重组。

　　“魔女，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