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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京城内共有四处江河,其中最繁华的便是永定河。只要河面没有结冰,游船和画舫往来不绝,许多少爷小姐都会坐船出游,船里摆放着几张桌几茶案,或是吟诗作对,或是赏景听曲。不论是否游玩尽兴,船舫永远都在那儿,它们荡漾于江水之中,承载过数不清的幽会与密约。

      江瑜依旧在回想那一天所听到的琴音,她在心中默道:“曲子一共分十段,第九段‘渔舟唱晚’末尾,女伶勾、劈、撮三音急连,本该立即连接第十段,她却迟滞了下来。这是前几段都没有发生的情形。仔细想想,停下的那刻手指应当正放在第七徽位。”

      江瑜有些不太确定地喃喃道:“莫非是十月初七……”

      “十月初七?”一旁的玉影回道:“那就是今日了。”

      江瑜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快到傍晚了,她眉心微蹙,一时拿不定主意。

      富商之死、梅公子、龟三儿的暴露、使臣来访、琴音,桩桩件件好似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江瑜理不清,也无法确定此时的推论是否就是真相。可不管怎么样,她总要去试试。

      六皇子一走,江瑜和徐绫回到房中。刚一关上门,江瑜握着徐绫的手道:“你方才说的,会替我打掩护的话还作不作数?”

      徐绫愣愣点头:“我徐绫一言九鼎,自然作数!怎么,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可这都快天黑了……”

      “不会有事的,我身边的丫鬟会武。”江瑜恳切道:“事不宜迟,请即刻就送我出去。”

      徐绫心中思绪万千,一时想到江瑜是不是想偷偷与曾经的养父母相见,一时又想到会不会是在金陵的旧情郎来了,千头万绪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句铿锵有力的:“好!只要你需要,那我就帮你。”

      江瑜把翠竹留在徐府应付言午。她还是只带玉影出门,主仆二人都会武,不论赶路还是逃命都更方便些。

      与徐绫作别,江瑜一路使着轻功来到永定河。快要入夜的江畔灯影绰绰,许多画舫泊在江心,透过镂空的雕花窗,能看见其间帘幕低垂,檐角四周还挂着琉璃灯,灯火在水面投下斑驳光影。

      一看见火光,玉影迟疑道:“小姐……”

      “无事,”江瑜低声道:“四周都是水,我不怕。”

      停留片刻的工夫,就有艄公撑着船过来,询问江瑜是否要登船游河。

      江瑜很快选定了一艘稍小些的画舫,和玉影一道上船。艄公摇着橹,画舫缓缓驶入江心,艄婆也掀帘走进来,在桌案上放下些瓜果香茗。

      “我家小姐喜静,稍后无事便不要再进来。”玉影对那艄婆道。

      艄婆低头应是,掀帘退了出去。江瑜撩开另一侧的帘幕,看见不远处的花船,她隐约能听到舫内的丝竹声,缎绣帷帐也轻拂着香风。

      永定河上游船的人不少,若是哪艘船上的公子忽然起了雅兴,那么就能叫艄公摇橹至花船处,要么请姑娘过来,要么上船去听曲作乐,总之别有一番况味,比寻常逛青楼时多了几分意趣。

      如若江瑜对琴音所传递的消息推测准确,那么此刻采薇应该就在这座花船上。

      玉影叹道:“可惜小姐今日未着男装,否则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那花船了。”

      江瑜轻笑道:“本来就没法光明正大。采薇今日定然与人有约,我就是出再多的钱她也不会出来见我。”

      “那……我们要蹲守与她密会的人?”

      江瑜垂眸半晌,摇头道:“不,那人必定有备而来,我们人太少了,不一定打得过。还是先将人掳过来再说。”

      要掳的人自然就是采薇了。玉影和江瑜兵分两路,足尖掠过水面,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花船里。原先画舫里的艄公艄婆并未察觉到人已经离开,花船里也无人发现平白多了两个人。

      江瑜猫着腰,透过二层的镂空窗一间间地找过去,没过多久,玉影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哨声,这是她们早就约定好的暗号。江瑜立即飞身过去,见玉影已经在门口端起了势,她走过去与玉影一左一右踢开门,坐在里面的采薇大惊失色,江瑜赶在她惊叫出声之前捂住了她的嘴。

      江瑜低声道:“我不会伤害你,但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江瑜一心只想速战速决,架起采薇就想往外走,玉影忽地叫了一声:“小姐……”

      江瑜回头一看,角落里竟还有一个小姑娘,人已经被玉影控制住了,正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江瑜猜想她应该也是龟三儿手底下的,于是道:“一起带走。”

      不过片刻的工夫,四人飞过水面,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画舫的船舱里。四周船只多如繁星,等花船里的人发现有不对再开始找,她们的船早已汇入无数游船之中了。

      江瑜这时候才有空向采薇姐妹二人解释,她松开桎梏的手,低声道:“我是余公子。”

      采薇先是一怔,随即打量江瑜一番,总算找出了一些相似之处,她张大嘴巴:“原来余公子竟是个姑娘!”

      余公子本身就温文尔雅,采薇上次就对他印象不错,再得知还是个女子,那采薇就更不怕了。她对一旁还在瑟瑟发抖的姑娘道:“香云,这位是余公……不对,余小姐,她是个好人,你不用怕。”

      江瑜也柔声道:“香云,莫不就是那天在隔壁被龟三儿责罚的那位姑娘?”

      “是我。”香云闻言,怯怯地朝江瑜扶了扶,“香云见过余小姐。”

      江瑜略点了点头,又看向采薇,问道:“龟三爷消失以后,青楼里的人有没有怀疑过什么?还有没有别的人来寻过他?”

      采薇回道:“蕙娘说他好像又攀上了谁,忙着去舔人家尻呢,蕙娘说话粗俗,小姐莫怪……总之龟三爷过去也偶尔会消失几天,我们都习惯了。至于来寻他的人……也就是有几个青楼里的常客随口问了一嘴,都没细问。”

      江瑜点点头,松了口气,看来龟三儿的死还没有被发现。

      采薇忽而又感慨道:“真是没想到,余公子不仅是女子还会武。那今日来找我们所为何事,怎的不光明正大地走花船?”

      江瑜道:“说来话长,其实……你和香云,包括琴心都一直在被龟三儿利用,他明面上行的是龟公之事,替你们与恩客搭线,实则却在勾结奸臣,替几个心怀不轨的权贵做事。”

      采薇和香云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该从何问起,一时间都怔怔地望着江瑜。

      不论是梅公子、龟三儿,亦或是其他同样在这张大网上的人,他们谁也没有将青楼女子当作过真正的人。对于他们而言,这几具肉/体是工具,是载体,实际作用与马匹和信鸽无异,龟三儿把这几个女子搬来挪去,将已经舍弃尊严的姑娘们再利用践踏一回,以身体做纽带,维系他们那不可告人的合作关系。

      “实际上,正是香云那晚的琴音让我来到了这里。香云,你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九段之后要停顿那么久吧?”

      香云愣愣摇头,“的确不知,只要我没按龟三爷说的做他就会打我。”

      “那一日,躲在暗处的某个人一定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你,不放过你的任何一点错漏,在得到具体的时间和地点之后,密会就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的十月初七,也就是今晚才是重头戏,你们身上一定藏着东西。”

      “藏着东西?”采薇连忙低下头,在身上找来找去,一旁的香云也是一样。

      “不会那么容易就找到的。”江瑜顿了顿,嗫嚅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你们……脱下身上的衣物和首饰,可能会藏在衣服的针脚里、首饰的缝隙里,也可能在身体某处隐蔽的地方写了字。”

      既然是重要的会面,那么办事一向尽心尽力的龟三儿一定会早早安排好。江瑜屏气凝神,期盼着即便他已经死了,证据也会被留下。

      采薇和香云都没怎么忸怩地脱下衣裳,脱到一半,采薇忽然“咦”了一声,记起一事:“几天前,龟三爷说会带我去见一个重要客人,还特地买来了一件新的肚兜,说是那人的口味,让我务必要穿上。今日穿的便是那件。”

      江瑜拿过那件肚兜细细查看,果然在衣襟处找到了用针线缝制的一行字,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香云想了想,也觉出一件不对劲的事来:“今日伺候我沐浴的人是小琪儿,洗得好像格外久了些。小琪儿刚进青楼不久,还没接过客。不过,她也是龟三爷的人,龟三爷会不会提前给她交待过什么?”

      采薇当即把香云转过来,仔细瞧了瞧,忽然惊呼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也就是背上写着一排好小的字!”

      ……

      皇宫外的中领军衙司,暗无天日的几处牢房里分别关押着几个人……或尸首。分别是暴毙的富商、在军营里投毒的兵士和已经头身分离的北漠侍卫。

      作为唯一的活人,投毒兵士已经形容癫狂,神志不清,口中不断重复着那几句话——他只想在饭食里扔几个小石子,崩崩那个与他吵过架的人的牙,他根本不知石子怎么就变成了毒,还害得一众兵士上吐下泻。

      他的旁边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暴毙的富商本就死状惨状,再经过仵作的几次开膛破肚,别说全尸了,场面血腥得已经看不出一点人样。

      江涣之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处理公务。他面色如常地坐在一旁阅读证词,姿态甚至称得上优雅闲适。当日在校场,阿史那图尔砍下身边亲卫的头颅后,他特地留了个心眼,将人收进了自己的衙司,还让仵作暗中验尸。

      读至一处时,江涣之忽地瞳仁微缩,他看向对面的仵作,“北漠侍卫的体内当真有天仙子?”

      “是,”仵作躬身道:“下官从他的胃器中发现了天仙子,虽然极少,可绝对错不了!”

      天仙子带有毒性,服下后会让人变得狂浪失去神智。也就是说,那日在校场,北漠侍卫险些伤人并非因为六皇子突然的异动,而是他本身就被下了药。

      从阿史那图尔事后的表现来看,下药之人定不是他。那么就是大夏的人了……江涣之凝眉深思,不管那人是谁,他都在极力破坏两国之间已经休战,并正在趋于和平的关系。

      那人的目的显然是再度挑起战事,或许想要从中牟利。一计不成,定会再施一计,在前来报聘的使臣那里动手脚便是最好的机会。

      江涣之眸中寒光一闪,“陆山,带人去北漠使臣所在的驿馆看看。多留些人看守,食水也全都先试过了再送进去。”

      陆山领命而去。京城已经入了夜,在这个看似静谧的夜晚里,许多深不见底的暗流正在交织涌动,或许很快就会爆发出惊天的祸患。

      半柱香之后,陆山急急纵马返回,他跪在江涣之身前道:“将军,不好了!阿史那图尔离奇消失在了驿馆,房中有打斗痕迹。晚上用饭时还有人见过他,若是遭遇劫匪,那么人应该还没走远!”

      江涣之已经整装上了马,他向一众将士吩咐道:“所有人不得声张。先将驿馆封锁,禁止任何人进出,再派人进宫禀报皇上。剩下的人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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