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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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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来，楚依依安分守己，原本温冉看管着她，担心她会给江时初递消息或是其他，毕竟这是造反，一般人都会避之不及，为了她曾经的地位、身份和富贵，一旦温冉造反成功，她从前的一切都会化作乌有，甚至可能被打成罪人。
她主动投诚，倒是温冉没想到的。
温冉不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皇胄贵女，即使是个‘庶’，也比普通人高上一些，再加上你是江时初的妻子，这会儿主动放弃身份，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楚依依面上看着柔弱，纤细的脊背挺直着，不曾因她的咄咄逼人露出半分退却：“我自是不奢望——”
“囡囡，别太累了，阿娘给你煮了甜汤……”
楚依依话还没说完，营帐外许静婉掀了帘子进来，她立马收声，垂下脑袋。
许静婉眼神扫过楚依依，没有停留，依旧咧着笑容：“囡囡，阿娘刚煮的，你尝尝~”
“阿娘，我不饿。”
“都一天没吃饭了，人都是铁打的呀，怎么能不饿呢，赶紧喝了。”
有一种饿，叫作母亲觉得你饿。
温冉知道拗不过她，只能硬着头皮啄了一口。
旋即绽开一抹笑容：“好喝。”
“好喝就成，小心烫。”
若是往常，许静婉送了吃的来便走了，似乎也不愿意多听一些军营里的事情，可这次她没有挪动步子。
温冉好奇道：“阿娘，你是有事来找我吗？”
“嗐，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果然有事。
“就是吧……”许静婉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脸，“我听阿暮说你要开设武馆和学堂，娘觉着吧……就是那个……”
她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重点。
温冉拍了拍她的手背：“阿娘，你有话就直说，同我还客气起来了。”
许静婉一拍大腿：“哎，娘就是想问问，你这武馆还能让我这种年纪的妇人去不，娘也想去学学。”
许静婉自知年纪大，当不得兵，但心底总也蠢蠢欲动，每每看唐娟和温良携手一道归来，甚至在家中也切磋武艺，她好不羡慕。
一听说温冉打算在城里开女子武馆，她怎么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
温冉笑笑，好像明白过来，温家的女子没有一个是性子软的，约莫都是从许静婉那里学来的。
“阿娘，当然可以，到时候去教习的都是军营里的女兵，你不用有顾虑。她们会轮流去，对她们来说也是一个精进的机会，教导她们更容易自视自己的缺漏，阿娘要是想去绝对没有问题，不过……阿爹他怎么想？”
“哼，管他怎么想，商铺的事情都够他忙活了，哪里空管我。”
“哈哈，到时候阿娘学成归来，阿爹更打不过你了，怕是又要骂我。”
“他敢！”
楚依依看着母女二人嬉闹，由心地羡慕又酸涩。
与寻常百姓相比，她锦衣玉食，可她连喊亲母一声“娘”的机会都没有。
她是庶出，她的母亲是姨娘，能被唤作“娘”的只有大夫人。
嫡姐嫁入了皇家，而她能嫁给江侍郎作妾已经是她努力争取来的了，虽然依旧是妾，但家中常规训她，予良人作妾，好过给寒门作妻。
她自然是懂得的，也从未觉得不满，甚至有些庆幸。
起码江时初不会苛待她，江母虽然刻薄，但她圆滑一些也讨了江母喜欢。
楚家掌管吏部，本是中立，但楚家得罪了赵家，只能被迫和江家绑在一条船上，也因着江时初的缘故，原本在宫中的小姨也水涨船高，升作了嫔。
女子就当如此，自古以来，再有才再有能耐，到头来都是要嫁人的，孝敬主母，伺候夫君，将家宅管理得井井有条，就是对她们最大的褒奖。
她以为自己的一生便就是这样了，相夫教子，回馈娘家，是她能做的所有事情。
可看着温冉在本该是男人扎堆的世界，熠熠生辉，闯出一番天地来，她竟有些艳羡。
在旁人看来，她违背世俗，一身淤泥，不堪为人妻，更不堪为女人。
可她笑得那么肆意，娘家爱她宠她，士兵敬她重她。
仿佛在她眼里，女子才应是如此，她甚至还要拉更多的女子“下水”，同她一道闯荡。
楚依依扪心自问，她理应不屑、蔑视，和其他贵女一般觉得她污糟。
可她心中却萌生出一个念头，她……也好想成为这样的人。
但她心里清楚，做这些的后头，背负的是“造反”之名。
背负的是背叛夫家，背叛娘家之名。
她又如何能为了自己，孤注一掷，弃家人于不顾。
楚依依忽然又有些退却了。
“哎，也是个可怜人。”
许静婉小声嘟囔，还是被温冉听了进去。
“阿娘？”
许静婉摇摇头：“他们高门大户的，我们小百姓可不能比，规矩多又麻烦，就连嫁人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哎，都是可怜人，身不由己。那江时初对她来说也算是良配了，不然呐，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哪儿活得下去。”
温冉稍一细想也就明白了。
一旦楚依依失去了自己作为“婚姻棋子”的价值，她的人生多半也是毁了。
如今，江时初成了阶下囚，她的未来便彻底飘忽不定。
若她还回到楚家，楚家会同许静婉和温如庭那般接纳她吗？
楚依依脊背一颤，她似乎也想到了后果。
如果没了江时初，她……就彻底没了价值，楚家能养着她都算是良心发现了。
楚家基业根深蒂固，自前朝就有前辈在朝堂中做事，楚家的女子要么嫁给重臣，要么入宫，剩余的女子呢？
自然是有的，零星几个，听说不是疯了就是出家做尼姑了。
那她呢，如果江时初一直被关在牢里，那她……又会怎样？
她不敢想，似乎也更加坚定了决心。
“姐姐，不，温姑娘，我想明白了，从今以后，我便不是楚家的子女，姨娘已经没了，我……也回不去楚家，我只想留在这里，无论如何，请你收留我！”
她重重磕了响头，让许静婉吓了一跳。
一道轻飘飘地力道托住楚依依的膝盖，明明没有人扶她，她却站了起来。
她茫然地看着，却见温冉沉思片刻，开口道：“你如果留下来，意味着弃了礼朝，弃了你的身份，你之前拥有的一切，你当真愿意？”
楚依依苦笑一声：“那些都是过眼云烟，对于楚家来说，我是绑上江家的工具，对于江家来说，我是他们用来站在朝堂上有更多话语权的棋子，那些身份，没有一个是我自己的。”
“我也不敢奢求功名，不敢奢求富贵，只想试试，能不能靠自己……重新活一次。”
温冉盯着她，想从她眼里看出别的意味，但没有，她的目光清澈明朗，与先前见到的唯唯诺诺都不一样。
这是温冉一直不理解的地方，楚依依从一开始就像是个木偶，没有灵魂，亦步亦趋地活着，好像从不为自己争取什么。
她不知道，乱世之下，女子哪敢肖想这些，能活着就不错了。
见楚依依执着，她抿了抿唇：“可以，但是我会派人监督，如果你有越矩，下场和江时初一样，明白了吗？”
只是监督？这有什么。
楚依依原本以为起码得脱层皮，没想到这么顺利。
楚依依不理解温冉口中的所谓尊重与人权，温冉也不理解她的谨小慎微和唯唯诺诺。
但她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接受，接受每个人的不同。
也努力奔向新的自己。
*
武馆和学堂一开启，就广受追捧。
雁北的百姓接受度越来越高，生活过得去，自然也不再拘泥于温饱，不少新生孩童都被送进了学堂里，让温冉焦头烂额，好在楚依依是个肯吃苦的，她思维也活络，帮了不少忙。
女子学堂如火如荼，武馆也开拓了男子方向，毕竟不少百姓抗议，不能只让女子学，他们也要！
两月过去，雁北的名声又推向了一波顶峰。
周边的小城池都不用温冉带军去，纷纷主动投诚。
她的军队集结地七七八八，扬起军旗，开始一路南下。
原本想让父母留在雁北，结果温冉拗不过他们，几乎温家上下全跟了去。
温冉无奈，她骂不过阿爹，劝不动阿娘，大不了打起来多护着他们吧。
只有唐大牛留守在了雁北后防，等他们凯旋。
朝廷自然也得了消息，这才重视起来。
赵家自荐，领了一万皇城军向北进军。
领头那人，便是赵寅良的二叔，他面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断在眉尾，双目狡黠。
若是温冉在，大约会觉得眼熟，他原本与赵寅良一道去了雁北，混在军队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