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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欺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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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荇快去快回,不过晚上就重新回到了奉安村。
只是现在路上的人变多了,江荇肯定不能再用江琮的样子到处跑,又变回了魂体状态,慢悠悠地飘回了祠堂。
一进门,就看见土地公拿着拐杖气势汹汹地等着自己,“你这个混小子,到底拿了我多少钱?!”
江荇幽幽地举起两根手指头。
“二十……块。”
土地公眼前一黑,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二十!你知道二十老头子我要攒多久吗!”
江荇理直气壮,“那你说你的钱哪儿来的,不就是我后人每年赞助的吗?我不过拿走了一点点。而且,”
江荇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自己是真的只是拿了那么一点点。
“你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去了一趟镇上的游戏厅和网吧。”
土地公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在土地公要吃人的目光下江荇咳了两声,“我只是好奇而已。”
土地公深吸一口气,不和他计较,“江威海怎么说,愿意把他的大儿子送过来吗? ”
江荇眯了眯眼,“他挂了我电话。”
“挂了?”
“也不完全是吧,他只问了我一句话——你想要多少钱。”江荇回忆着当时江威海的语气,“他还问了我是谁。”
江荇抱臂复刻了一遍当时江威海的话,认真道:“我在里面听出了他的杀意。”
土地公皱眉:“听你怎么说,江威海其实是知道江琮不是大儿子?我还以为是医院护士登记错了他的出生日期,比如双胞胎之类的,他们俩出生的时间挺近的,另一个孩子才是哥哥,……”
“再说吧。”
“那如果江威海不愿意呢?”土地公抓住又要回牌位里睡大觉的江荇,“你最多再撑三年吧,如果人一直送不过来呢?”
江荇拒绝思考这个问题,转而道:“村子里好像出了其它的问题,我回去养养神,晚上出去一趟。”
*
平安中学。
放学后,温长玉就被张普他们堵在了男厕所里,看起来就像是前几天小巷子口的重演。
张普想也不想扇了温长玉一个巴掌,苍白的面孔瞬间红肿起来。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野种?”张普面目狰狞,明明是施暴者,可他看起来比温长玉还要可怜,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还有个鸡蛋那么大的鼓包,嘴角凝固着血迹。看来是江氏族人好好教训了他们一顿。这不,憋着一口气来找温长玉麻烦了。
虽然张普知道这件事怪不得温长玉,较真起来还是因为他们去偷温长玉的钱。但那又怎么样,他就算想找一个人出气。
张普让江玉峰和张奇一人摁住温长玉一边,张奇有些迟疑:“打死他不太好吧……”
“谁要打他了。”张普找到墙角放拖把的拖地桶,往蓄水池里面打了一大桶水。靠近的时候他自己都忍不住干呕出声。这些水都是保洁阿姨舍不得倒掉的打扫卫生剩下的,最大的作用是用来冲厕所。
中学里面的厕所自然不像村子外面一样是旱厕,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一条长长的倾斜坑道,上面用几扇木板隔开,保洁只要从第一坑位冲水下去,就能一口气冲完所有的坑位。打扫起来是挺省事的,但如果是日常使用的时候,第一个人冲水的时候,要是闹了肚子,最后一个坑位的小兄弟可不太好过。张普就是不自觉地想起那种场面,才泛起了恶心。
张普让人把温长玉压好,自己将整桶臭水劈头盖脸地倒下,咣当一声,将桶丢到了外面。
温长玉死死抿着嘴,像怕臭水进到嘴巴里。
张普本想像古惑仔电影里大哥一样嚣张地拍拍这个小白脸的脸颊,告诉他这就是得罪他的下场。但奈何温长玉现在实在太恶心了,张普只能光放狠话,“记住了,看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除非你离开这个村子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走。”
张普带着他的小弟们离开了厕所。
温长玉站起身来,刚想出去,就看见厕所的大门被猛地关上,从缝隙里还能看见张普得意的嘴脸,他拿着拖把当成门栓将大门关紧,“野种,你就在里面呆一晚上吧。”
说完,一群人怪叫嘲讽着离开。
温长玉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颊上,衬着红色的掌印更加明显,温长玉默默地站起身,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放在水池旁边,先去水龙头哪里洗了一把脸,从水塘里面抽上来的水有一股怪味,但温长玉眼睛也不眨地细细清洗干净。这种待遇……他上一世不是也没有受过,只不过那时候对他下手的是温家老宅里的佣人而已。谁都知道他那个凤凰男父亲恨不得让他早死,能够独吞温家所有的家产。
上行下效,无论是那一辈子温长玉的童年都没有好过。
而他也从中得到了一点儿没有多大用处的经验,例如被泼水之后最好把湿衣服脱下来,否则体温会流失地更快。衣服可以拧干摊开,依照六月份的气温,四五个小时就干了,但这些经验在现在还用不上。只要再过一两个小时,莫叔发现自己还没有回去,一定回来找自己。
温长玉不紧不慢地将下巴最后一颗水珠擦干,张普被毒打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眼里没有多大的情绪。看来江家给他的这点儿教训还不够让他安分下来,既然如此,就不怪他不客气了。
温长玉拿起湿哒哒的校服短袖,拧干,浠沥沥的水流声响起,温长玉的动作却突然一僵。
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温长玉没有抬头,从他的余光中只能看见一截手腕,他出神地看着那串熟悉的佛珠。
江荇本来是来调查学校后面那块田里最近出现的异动,但路过的时候正巧听见张普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着把一个倒霉蛋关进了厕所里。江荇听得眉心紧皱,虽然按理来说他不能插手人间的事,但他还是没忍住,去看了被关在厕所里面的“倒霉蛋”。
居然是他。
江荇没想到会是昨天看见自己的那个学生。
江琮的身高要比温长玉这个病秧子高一个头,就算江荇今天还是化形成了江琮的样子,依旧能够居高临下地仔仔细细打量温长玉。
少年的身躯单薄,皮肤很白,是并不健康的苍白,低头就能看见锁骨,以及嶙峋的蝴蝶骨,仿佛费劲了所有力气才将这具并不健康的身躯支撑至今。
少年似乎没有发现自己,也对,上次是自己的失误,这次自己特地掐了隐身诀,怎么也不该被发现。
江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掐了一道诀。
叹息声很轻很轻,完全没入水流声中,可温长玉却能够清晰地辨别出来。他洗手的动作一顿,接着才慢慢地摘下自己身上黑色的黑土团,草木屑,丢入洗手池中,而水池中的脏水则顺着管道留到了旁边的蓄水池里。
“那个天杀的小子把我的门关起来了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叫骂,“都欺负我孤儿寡母是吧,不得好死咧!”
学校里的保洁是个泼辣的老年女人,辈分很大,村里面人一般叫她江姑婆,整个中学的卫生都是她负责。看见男厕所的门被故意锁上第一反应就是学校里面的坏小子在恶作剧,直到她打开门,看见里面浑身湿透的温长玉,裤脚还滴滴答答地流着臭水,江姑婆马上就意识到他是被欺负了。
但江姑奶对温长玉没什么感觉,肯定不会为他出头,眉头一竖粗暴地将他轰了出去,“滚滚滚!”
温长玉逆来顺受地被赶出门外,一点也没恼怒地穿上衣服。可江荇看着刚才那老姑婆推过的位置,眉心拧紧,不会留下淤青吧?江荇看着那块儿地方出了神,没有注意到温长玉忽然看了自己一眼。
温长玉慢吞吞地走回家,夏季晚上六点的太阳还没落山,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可温长玉分明注意到,旁边的“人”是没有影子的。
他又出现幻觉了。
江荇有些担心温长玉,一路跟在后面,默默地送他回家。
温长玉看见自己家的时候莫叔正在大门口,背着身体对着他,看样子是在锁门。一般而言,除非出远门,否则村里人都没有锁门的习惯,但温长玉不同,由于他们是外来客,莫叔不敢冒这个风险。
他刚把大门锁上,就听见后面传来声音。
“莫叔,我回来了。”
莫叔心脏猛地一跳,猛地回头看见小少爷湿漉漉黏在身上的衣服,又看见了红肿的脸颊,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张普他们又欺负你了,我们马上离开!”
温长玉摇了摇头,一副逆来顺受的小蠢蛋模样。
江荇看见了直着急,不明白温长玉怎么不肯离开。他可是用神识扫过了,这栋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住,要是那天被人防火点了房子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能离开自然是离开最好。
莫叔严肃无比,还想再劝,温长玉却打断了他:“我想洗澡。”
这时候,莫叔才后知后觉地闻到温长玉身上散发出来的腥臊味。倒不是张普泼的水,而是他被推倒在地上时蹭上去的,莫叔的手握成拳头,显然在极力忍耐着。
而如此愤怒的人还有江荇。直到听到温长玉要去洗澡,本来还想跟进去的脚步一顿,理智才回笼。自己还有事没做呢。
江荇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
温长玉走入堂屋,莫叔去急忙忙去房顶将晾干的衣服收回来,但温长玉突然叫住了他。
“莫叔,你刚刚有看见我身边跟着的人吗?”
“什么人?”莫叔脸上的疑问不似作假。
“……没什么。”自己果然是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