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病呀》西怀

31、第 31 章

　　小县城的派出所十一点就算午休时间了，而温长玉刚好踩着点进去。

　　一时间，所有值班民警的目光都朝他看来。

　　“我来报案。”温长玉没有露出一点怯色，大大方方地拉开椅子坐下。

　　"什么案子？"接待的民警倒是有些刮目相看，看起来不像是和家里闹了别扭的小孩来胡闹的。

　　“入室抢劫案。”

　　五个大字一出来，在场的民警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在这个民风保守的小县城，入室抢劫能是一桩大案了，如果能够顺利解决那都是功绩啊！

　　可当温长玉做完笔录和口供后，所有人的心思都变了。

　　“是一当地人，还牵扯到宗族。”

　　“那可不好办啊？”

　　他们发出自以为小声的声音，实则被温长玉听了个清楚。温长玉的脸上的神情很快变成了慌乱，显然因为偷听到他们的交谈而变得不知所措。

　　“但那可是四百八十五块两毛六！”这时，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一个小民警忍不住出声，“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多少，这可不是一笔小钱！”陈建华满腔的热血都冲在了脑袋上。尤其在接触到温长玉局促的神色之后更加愤怒。

　　这个小孩子听不出来就算了，自己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师傅他们说的话就是故意让温长玉听见的，就是想暗中施压劝他主动放弃。

　　陈建华走到温长玉面前蹲下，让自己看起来和坐在凳子上的他一样高，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和蔼可亲：“这笔钱对你很重要，是吗。”

　　他眼神灼灼地看着温长玉，仿佛只要他点头自己无论如何就会帮他讨回公道。

　　温长玉一下子红了眼眶，“莫叔这个月的医药费还没交……”

　　陈建华脑袋一炸，虽然他不知道莫叔和这个小孩儿的关系，但听到‘医药费’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呢。这笔钱可能是这一家的救命钱！

　　一想到那些顽固的宗族势力居然趁着人家大人病重上门抢劫，简直不可饶恕。

　　陈建华马上打了报告：“我要去大河村出外勤！”

　　“陈建华，你给我过来！”老民警呵斥一声，带着他进最近的档案室关上门谈话。

　　档案室的双层门一关，隔音效果一绝。

　　江荇看了看温长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档案室的门，在确保意思都传递到位后当着温长玉的面穿墙而入。

　　铁门固然隔音，但拦不住他。

　　档案室内，老民警正在训斥这个愣头青：“陈建华，你还记得你是犯了什么事才被派到这里的吗？你真的什么烂摊子都敢接！”

　　“为人民服务不算烂摊子！”

　　“你糊涂，你是没见过那些抱团的村民！”老民警快气疯了，“你是没见过那场景，他们连警车都敢砸！”

　　“为人民服务应当不畏艰难困苦！”陈建华的口号喊得响亮，“师傅，我一定要帮那孩子讨回这笔钱，这是他家救命的医药费啊！”

　　说到医药费三个字，就连老民警都动容了。谁都知道这笔钱来得不容易，但命和钱之间肯定是命重要，但如果是医药费呢？

　　老民警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件事不好处理。”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有想过等我们走后那个孩子还会不会被抢？说不定下次连报案的命都没了！”

　　陈建华愣住了，显然他们没有想到还有‘报复’这一回事。

　　但无论如何，即便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有人来报案了，这一趟总归要去。

　　于是老民警和陈建华打好了报告，招呼温长玉上车：“奉安村离这里挺远的，我们先送你回村再去解决，可以吗？”

　　怕温长玉误会他们勾结，陈建华连忙解释：“这种场面你一个小孩去不合适，我们今天先去一趟，讨论出一个大概的结果再告诉你。”

　　其实按理说应当双方都在场，但奈何温长玉还只是个孩子，家里唯一的大人正在医院，他们只能先去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和温长玉家的大人协商……反正这种场面不可能让一个小孩子出面处理的。

　　温长玉没有异议。

　　陈建华露出了苦笑，半是欣慰半是忧心。

　　他年轻是没错，但他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好解决。这不、一烦起来他就想找点事情做，刚好瞥见温长玉手边的塑料袋，问道：“你买了什么东西？”

　　“蜡烛黄纸和香。”

　　“哦，挺贵的吧。”陈建华没多想，这两天是鬼节，烧香也正常。

　　“还可以，店主说品质好。”

　　陈建华被他逗笑了，“肯定吃你空子了。”

　　“王建宝的老婆死了，村里的老人说，让刚死过人的人家进新房不好，所以回去拜拜。”

　　“王建宝的老婆……死了？”陈建华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你怎么知道。”

　　温长玉将那天听到的八卦告诉他，一副单纯的模样。可陈建华想得更多，人死了可是需要上报的，无论是自然死亡还是事故之类的都需要来警局备案，但警局这几天可没接到什么报备……那就说明王建宝的老婆死得蹊跷！

　　温长玉微微抬眼，从车前的镜子中看见两名民警不约而同皱起的眉，就知道他们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悄悄勾了勾江荇放在他身边的手，以表些许的愉悦。

　　江荇被他的举动弄得毛骨悚然，不仅仅是因为温长玉在警察面前装出的纯良模样，更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

　　——他似乎在后面将所有人和事推动，一步步按照他的预期走下去。

　　*

　　民警将两人送到了家里，温长玉带他们看了被踢烂的柜子和暴力拆开的锁，做好证据采集，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后就离开了。

　　温长玉乖巧答应，在他们的面前锁好了门。

　　当两人离开后，那副畏畏缩缩羊羔崽般的纯良表情终于从他的脸上消失。

　　温长玉回头，看见皱着眉审视他的江荇，淡定自若，“你需要补上午饭吗，我买了香？”

　　江荇一脸正色，显然温长玉的心思深沉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你这种样子，也是装的吗？”

　　背对着江荇，温长玉将打包回来的饭盒放进冰箱，“不知道，面具戴了太久，它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

　　他把买回来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洗干净手，每一根手指都仔仔细细地用水冲过，仿佛在洗掉什么罪孽。

　　“你应该更加了解我才对。”

　　“我不了解。”江荇不知道为什么温长玉总是笃定自己会是最理解他的人，难道是因为自己是鬼，所以才会对他没有世俗的偏见吗？

　　“不了解也没关系，”温长玉坦然接受这个答案，“但在你面前的我，才是最真实的我。”

　　温长玉的的眼神陡然温柔起来，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可江荇看出了被掩藏起来的惊涛骇浪。

　　他问：“你不会害怕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