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程秞

1、唯一

　　【九林市】

　　夕阳西下，一抹红霞渲染了整片天空，仿佛都在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庆贺。

　　九月八号，是喻清佳妈妈的生日。

　　每个星期的周五，九林中学都会异常的喧闹，尤其是高二年级的学生反应最为激烈。

　　这所学校一贯的传统就是高一高三的同学中午12点就放学，然而高二的学生在年级主任的硬性要求下，延迟两小时，直到2点才放学，美名其曰是高三的学业紧张，高一才来对于学校里面的很多事物比较新奇，所以让高二年级的同学发挥传统的“美徳”给他们留出时间先行离开。

　　但是这个传统一直传承至今，学生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周五下午喻清佳早早的收拾好书包就打算回家。

　　“13点59分了，还差一分钟······55，56，57，58，59，下课了。”喻清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仰头看着讲台上那个偌大的钟表心里暗暗数着秒针。

　　“同学们啊，这周，咱们就结束了，你们记得回家要把习题做到······”讲台上的老师正布置着作业。

　　喻清佳双手紧握着自己的书包准备等老师下课就冲出教室。

　　“好了，咱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吧。”

　　喻清佳刚刚站起来，就有人把她叫住了。

　　“喻清佳，今天轮到你值日了。”邓小莹没好气地就扔给她一把肮脏的拖把。

　　邓小莹是九林一中高二（1）班也就是喻清佳班上的生活委员。

　　她平时老是嚣张跋扈，仗着自己是生活委员，在班级里面有一个“一官半职”就欺负同学，以至于同学们都不太喜欢她，她的名字叫小莹小鹰，同学们都背地里面给她取了一个外号“黑老鹰”。

　　喻清佳环顾一周，看了看周围的同学陆续离开教室。

　　她有些委屈的泯了泯嘴小声开口道：“那跟我值日的还有几个同学呢？”

　　“就，就你一个啊！”邓小莹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赤裸裸的瞪着一双大眼睛仿佛在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周五大家都要回家，班上有谁会愿意在周末和你一起值日啊。

　　“你怎么又欺负佳佳啊。”

　　来人是一个肤色白皙，腰身纤细的女孩子，一中偌大的校服在她身上完全没有其他同学臃肿的感觉，反而是将少女姣好的身材显示的凹凸有致。

　　“徐其言关你什么事！你也学会狗拿耗子了是吧。”邓小莹有一点心虚，要不是自己忘记安排今天的值日了，也用不着跟你在这里吵了，自己早就溜之大吉了。

　　徐其言是喻清佳的同桌，和她比起来，喻清佳就如同低到了尘埃里。

　　徐其言的家境阔越，长的漂亮，成绩每次都是年级第一。身上穿的无不是各种名牌，就连她最不起眼的一只笔都抵得上喻清佳两天的生活费了。

　　“本来就是啊，值日都是五个人为一组一起的，凭什么你让佳佳一个人做啊。”徐其言双手叉腰，很是生气质问着自己眼前的这个“黑老鹰”。

　　邓小莹嗤笑了一声，假装无奈的摊手回答道：“不好意思啊，大家都走了，现在没人了哦。”

　　喻清佳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都2点10分了再吵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去就是了。”还不等邓小莹说出口，喻清佳就拿起她扔过来的脏兮兮的拖把默默的朝着身后的垃圾堆走去。

　　“佳佳······”看着自己好朋友被欺负，徐其言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黑老鹰”，就朝着喻清佳的方向走去。

　　眼见自己的“计谋”得逞，邓小莹得意的笑了又笑，转身背着自己的书包潇洒的离开了教室。

　　等都打扫干净过后，她开心的用她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去了蛋糕店订了一个不算太大的蛋糕，蛋糕店的老板很善良，他看出了眼前这个女孩的窘迫，给她便宜了不少。

　　喻清佳小心翼翼的提着这个来之不易的草莓蛋糕，她打算和舅舅一起给妈妈一个惊喜。

　　为了给妈妈过这一个生日，她和舅舅一起偷偷策划了好久。

　　放学过后，喻清佳走在这段熟悉的小路上，她小心翼翼的提着蛋糕往家里走去，时不时还会看向给妈妈买的草莓蛋糕。

　　喻清佳身材纤细，走在一条街道上，略微宽松淡蓝色牛仔裤在她的身上显示的恰到好处，一件纯白色的T恤，胸口处还有一朵黄色的小花，黑白相间的校服耷拉在她白皙的小臂处。

　　徐徐微风吹动着她高马尾，脸颊两侧的碎发在夕阳下显的楚楚动人。

　　喻清佳手里提着一个不是很大但是看上去很是精致的小蛋糕。

　　今天的她仿佛跟平时不太一样，脸上洋溢着和以往不同的神情。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家门口不远处传来聒噪的声响。

　　“滚开，我找喻静！”

　　喻静？她找我妈妈干嘛？喻清佳带着疑问也凑了上去。

　　却意外发现自己熟知的王姨也站在人群当中。

　　王姨是喻清佳妈妈喻静最好的朋友，她叫王秀琴，这么些年喻清佳一家人没少受过王姨王叔一家的帮助。

　　喻清佳穿越人群挤到王秀琴的身旁，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王姨，这个女孩子是谁啊？她找我妈妈干嘛？”

　　那个女孩子耳朵十分灵敏，尽管喻清佳已经说的很小声，但还是被她听到了。

　　那个女孩子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她们面前，她极其粗鲁的扯起喻清佳的衣领，嘴角微微含笑，带着一丝冷嘲:“你就是喻清佳？那个小野种？”

　　“啪！”

　　还没等喻清佳反应过来，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她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她打懵了。

　　让本就没有站稳的喻清佳直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王秀琴连忙迎上去把她扶了起来。

　　等喻清佳回过神来，映入自己眼帘的是一个跟自己个子差不多的女孩，她肉嘟嘟的小脸上长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说话期间，睫毛攒动，异常漂亮。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孩在眼里的情绪暗涌流动，更是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渝清佳仔细端详着眼前精致姣好的面容，脑海里面愣是将这么多年的人脸在脑海里面全部浮现了一遍。

　　她确认自己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当喻清佳眼神再次和这个女孩子交集在一起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女孩子浑身散发着黑气一般。

　　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脸上的痛感火辣辣的开始席卷而来。

　　她只觉得手上空落落的，回头一一看，原本给妈妈准备的蛋糕也洒落一地，顿时心疼不已。

　　王秀琴连忙把喻清佳拉到身后道:“你这孩子，这是公共场合，请你注意一点分寸，这些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跟她没有关系？你说话不过脑子的嘛？啊对！跟她没有关系！跟她那个不知廉耻的妈妈有关系是吧！”那个女孩怒目道。

　　女孩凶狠的目光又再一次落在喻清佳的身上，仿佛一不注意就会被这凶恶的眼神磨灭。

　　被人莫名其妙的扇了一记耳光，还被骂野孩子，自己都能忍，可是她怎么可以侮辱自己的母亲！

　　从小到大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妈妈和舅舅受到伤害，这两个人就是自己的逆鳞。

　　喻清佳紧攥着双拳，怒火中烧，可眼前的看戏的人那么多，她不得不冷静冷静再冷静。

　　之前在东远市，他们一家人没有少受过乡里邻居的白眼，她不想再让这好不容易得来到平静生活再次被打破了。

　　“王姨，没事。”喻清佳轻轻的推开王姨，脸上黑的如煤炭一般。

　　“啧，佳佳！”王姨还是把她拉住，生怕喻清佳再次受到伤害，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喻清佳轻轻拍了拍王姨的手，王姨才让她从身后走出来。

　　“你为什么骂人？”

　　“打的就是你，怎么？不服？”她那双眼睛好像要吃人一样盯着喻清佳怒吼道！

　　被人莫名打了，喻清佳也难免有些不悦，可她还是很冷静的说：“我舅舅从小告诉暴力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你舅舅？怎么不是你妈妈啊？”女孩没好气的说道：“真是有娘生没娘好养的家伙。”

　　此时周围的邻居也是七嘴八舌的各执一词。

　　“她应该就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吧······”

　　“啧啧啧，没想到喻静是这样的人······”

　　······

　　喻清佳以为自己只要离开东远市就可以让自己远离那段痛苦。

　　在自己上高中之前住的那间小房子里面，周围的邻居总是七嘴八舌的，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总是流言蜚语四起。

　　有娘生没娘养，小兔崽子，小野种各种刺耳的声音在这十几年里一直冲刺着自己的心灵，那十几年自己总是被周围的小朋友欺负，就连幼儿园的老师都不待见自己。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远离这个城市，在这之前她一直很认真的学习，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考上了著名的九林一中。

　　这里距离东远市一千公里，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开始新生活，却不曾想今日，那个“小野种”的声音再次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喻清佳双拳紧握着，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眼神通红。

　　这时，王姨不知道从哪儿把喻清佳的母亲——喻静，找来这个“事发地点”！

　　“不要脸？到底是谁不要脸？”

　　远处传来喻妈妈的声音。

　　喻静看着喻清佳脸上的几条鲜红的手指印，却十分冷淡的撇了一眼。

　　“妈妈，我没事。”

　　为了不让妈妈担心，喻清佳只能强忍着嘴角的血渍温柔的对妈妈说道，刚才还没注意，此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她嘴里蔓延开来。

　　她心里想：这个女孩子长的这么好看，到底跟我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下手这么重，好疼啊。

　　“哟，打了你的宝贝女儿！现在舍得出来了？”那个女孩阴阳怪气的对喻妈妈说道。

　　“你是，魏依晨？”喻妈妈问道。

　　此刻一连串的问号在喻清佳脑海里面连接成了汪洋大海······

　　这女孩妈妈认识吗？

　　“是，是我，怎么样？没想到我能找到你们吧！”那个女孩子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屑的看着几人。

　　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王秀琴拽了拽喻静的手:“喻静，人这么多，去我家里说吧！”

　　“去你家里说？你谁啊！”

　　“你不要太过分了！”

　　突然传来一句男性坚定而有力的声音，从不远处看去，是喻清佳的舅舅——喻道。

　　男人双手有些艰难的转动着轮椅朝着这里过来。

　　看着舅舅落寞的声音映射在夕阳下，喻清佳不知道为何突然涌上一阵悲伤在心头。

　　尽管喻舅舅艰难的转动着轮椅，喻静也没有想要去帮一下喻舅舅，喻清佳连忙跑过去，把舅舅推了过来。

　　等舅舅到达“案发现场”时，那个女孩子的手机却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了铃声。

　　那女孩接起电话没好声道：“干嘛！嗯，知道了！”

　　女孩短短几个字就结束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仿佛多说一句都会让对方无比恶心一样！

　　“行了，我还有急事，下次再来收拾你们！”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上了自己的专车，司机也不由分说的油门一踩就走了。

　　喻清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要任由那个女孩子这样欺负自己，她垂眸看着地上洒落的蛋糕。

　　“大家都散了啊，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吧。”王姨:“喻静啊，快带佳佳回去吧，孩子也饿了，带他们回去吃个饭，这事啊以后再说吧。”

　　喻清佳被王姨的一番话拉回了现实当中，她扭头看了一眼妈妈，妈妈的眼神却是暗淡无光。

　　喻妈妈这次推着舅舅就走了，发现她没有跟上，她很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还不跟上！”

　　她也只能灰溜溜的跟着妈妈回去了，喻清佳突然回头拿了个什么东西，小跑着跟上妈妈和舅舅的步伐。

　　下午的夕阳照射在妈妈和舅舅的身上，那一刻她惊讶的发现原来妈妈和舅舅的身影是那么好看。

　　虽然喻妈妈背对着自己，但是还是掩饰不了她的优雅美丽。

　　到家过后仿佛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喻静还是和往常一样做饭，喻道也还是在和往常一样看着窗外的风景。

　　但这次与众不同的是，喻道没有叫喻清佳陪自己下棋，喻静也没有叫喻清佳去做饭而是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面忙碌着。

　　懂事的喻清佳还是主动走到厨房帮妈妈做一些事情。

　　厨房里面的灯不是白炽灯，两颗暖色系的灯泡还坏了一颗，发出淡淡的微光支楞着本就不大的厨房。

　　喻清佳时不时会偷偷看向妈妈，她发现妈妈眼角又多了几条皱纹。

　　两个人做饭来总是要比一个人操作快很多的，很快饭菜就被端上了餐桌。

　　这一家人吃着比以往都丰盛的饭菜，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

　　喻清佳很不想看到场面如此尴尬，今天毕竟是母亲的生日，再怎么样都要给母亲唱一首歌，祝母亲生日快乐。

　　再者···嗯···她也想问问母亲今天发生的那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可是又转念想了一下，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就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吧。

　　她看了眼餐桌，泯了泯唇开口道：“今天这个红烧鱼真好吃呀，妈妈你怎么做的啊？下次可以教教我嘛？”

　　“这不是你做的吗？”

　　“啊哈，说错了，我说的这个茄子哈哈哈·····”　此刻喻清佳筷子上的红烧鱼显得略微尴尬。

　　“妈妈，生日快乐。”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小。

　　“嗯。”

　　过了好大一会儿，喻妈妈才从嘴角溢出这个嗯字。

　　虽然喻静很不喜欢喻清佳，但是听到这句“生日快乐”脸上的皱纹略微消散了一些。

　　“姐······”喻道开口道：“生日快乐。”

　　喻静愣了愣，淡淡的说了一句：“谢谢。”

　　“妈妈，嗯，我想问今天在······”

　　“佳佳，先吃饭吧！”

　　还不等她说完，喻道便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哦，好吧······”

　　喻清佳只得埋头吃饭，她本该雪白的小脸此时红扑扑的。

　　晚餐过后，喻清佳很乖巧的去把碗筷洗了，家里也收拾的很干净。

　　很快，她来到妈妈的房间门口，她微微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敲了几下门。

　　“咚咚咚”

　　“什么事？”

　　“妈妈，我可以进来嘛？”

　　“嗯！”

　　“找我干嘛？”喻妈妈冷淡的问道。

　　“妈妈，给。”

　　喻清佳拿起一颗草莓递给了喻妈妈。看得出来这颗草莓虽然洗的很干净，可上面还是有一层淡淡的奶油渍。

　　“我不喜欢吃草莓！拿走！”喻妈妈没好气的说道。

　　“妈妈……”

　　喻清佳只得悻悻的退出来，生怕再惹妈妈生气。

　　今天家里显的格外安静，就只剩下窗外的婵还在鸣叫着似乎想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不停的诉说自己在地下十七年的故事。

　　喻清佳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天的一切都在她的脑海里面涌现，突然她猛一下坐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自言自语的道。“嗯？王姨是妈妈最好的朋友，她应该知道。明天我去问问她。”

　　夜晚月明星稀，这一家人每个人都各怀心事，今夜也是注定辗转难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