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fuji2004

2、无寻处

　　郁郁葱葱的森林，人迹罕至。
　　山腰上一个小小的孩子捧着脸皱着眉，喃喃自语。
　　“我还不容易等得你长大了，颜色也重了，现下太阳也正好，你怎么就不开呢？”
　　林间一个白色的身影，疾若闪电，“莲花，莲花，莲花，你在哪？”

　　山间的孩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放弃地起身。
　　只见一身青衣，木簪发上，没一样贵重饰品，不显粗鄙，只有淡雅出尘。
　　说话间那白色身影已近前来，直扑向那孩子怀里去。那白影来得太快，扑得更急，险将那孩子扑到地上去。
　　那孩子身形一晃，后退一步，伸手将那白影抱了起来。却是一只极俊俏的白狐。毛发丝丝如雪，眸子明亮如星，显不是凡物。
　　那孩子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只这一笑，这孩子的面容便生了变化，本来五官没有哪一样是极出挑的，只是那眉眼流转间，便有了一段说不出的风流韵味。眼下形容尚小，就只觉得玉雪可爱，叫人忍不住就想疼她；可不知身量长成后，又是怎样一幅魅人情景。
　　只听得这孩子问道：“怎么这么急？连化身都来不及？可有什么事？”
　　那狐狸竟然口吐人言，道：“琅说我年纪差不多了，允我下山去。”
　　孩子眼中闪过精光一道，面色温柔，道：“这可是喜事了。难得琅肯放你下山去，也不怕你惹事。”
　　那狐狸对着孩子的眼，伸出爪子去摸她的脸，轻轻说：“莲花，你担心什么？当年既然是我捡你回来的，又怎么能丢下你不管？除非你哪一日不要我了，我总是在你身旁的。”
　　孩子看着狐狸认真的眼，突然一笑：“回去了。”说罢将狐狸放在自己肩上。
　　狐狸安分地趴着，一言不发。孩子感受着肩上的热度，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轻舒的眉如远山。

　　这孩子就是当年跳楼的程意怜了。
　　却说当日跳下楼顶，程意怜闭目待死，却是一阵疼痛自胸透入，自此意识不清。
　　醒来便看见自己躺在一个古装女子的怀中，被抱着在密林中狂奔不已。颠簸中，胸口疼痛异常。程意怜正想开口询问，女子身形一滞，程意怜看见她的衣裳从胸口渐渐红了。
　　小姐，莲花……要先走了。小姐，活下去……
　　女子慢慢软倒在地，濒死仍然不忘记轻轻放下程意怜小小的身躯。她眼中闪烁着光华无限，是程意怜一生从未见过诚挚爱恋，让她忍不住想点头。程意怜终于点头，然后看着那个叫莲花的女子泪湿眼角，含笑而去。
　　这时候来了一只狐狸。在杀人者的眼前叼走她。
　　那只狐狸说，这是灵山，禁杀戮，所以救她。养好伤，就送她回家。
　　她摇头，说不必了。
　　狐狸沉默了很久，问她，你叫什么。
　　她闭上眼睛，想起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却叮咛自己活下去的女子，她说，莲花。
　　狐狸把她带回了家。狐狸是狐狸精，叫阿离。狐狸家里有很多狐狸。能化人形，个个都是漂亮得很。狐狸族长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叫阿琅。阿琅笑起来很干净，温润如玉。
　　莲花在灵山一天一天长大，直到阿琅叫阿离下山那一天。

　　莲花带着阿离兜兜转转到了山谷里。
　　“我换身衣服去。”肩上一重，眼前一花，阿离已经进了洞。待出来时，便是一个标致的少年郎了。
　　莲花看了无数次了，每次看了还是会想笑。这次当然也不例外，眉舒了，嘴弯了。虽然风情无限，却只招来阿离的怒目相视。
　　莲花努力忍住笑，说：“不要看我，谁叫你长得这样？每次一看到，我都会想，啊，好标致的一只~男~~~~~~~~~~狐~~~~~~~~狸~~~~~~~~”
　　说完拔腿就跑，留下一地银铃笑声和身后一个穿白衫子的少年柳眉倒竖，面生飞霞。

　　追闹得累了，两个孩子在草坪上捡了块平坦的地儿躺下。
　　艳阳高照，风吹草动，“啊，真是晒太阳的好时候啊~~~~~~~~”莲花枕着手臂长长叹了一口气。莲花枕的当然是阿离的手臂。
　　阿离随手摘了一茎草，咬在嘴里，闲闲地问：“每次阿琅叫你，你都要想尽法子拖上一拖。阿琅怎么也算得上是我们狐狸族里的美人了，在人间更是了不得，怎么就入不了你的眼？”
　　莲花噘了噘嘴，喃喃说：“阿琅要你下山，顺便捎上我。叫上你训一顿是正常，干什么这也要捎上我？”
　　阿离想想说：“大概是话别吧。我是狐狸，过多少年都还可以回来；你是人，阿琅想再见到你，可不太容易了。明明你胆子比山下的小孩子都大，怎么每次见了阿琅就畏畏缩缩的？”
　　风吹动阿离的头发，如银雪一般。莲花看着，如痴如醉。
　　阿离低头，忍不住皱眉：“别装出那幅傻样子来。从你上山就看，看看看看了这么些年了怎么就不见腻？！不过是银色的头发，有这么好看么？！”
　　莲花直直看着阿离的头发，然后又看看阿离的脸。欲言又止。
　　阿离眉毛挑了起来：“你便秘啊？！有什么话，说！”
　　莲花抖了一下，好端端一个美人，怎么说话……心里偷偷叹叹气，认真说：“阿离，你想过没有，你的头发是白的，眉毛是白的，那天长了胡子出来，会不会也是白的？”
　　阿离身体一颤，声音有点抖：“白胡子……”
　　啊一声，莲花的头突然重重摔在地上。莲花揉着脑袋坐起来，看着阿离皱着眉头乱跳乱叫，笑了好久，才说：“你才两百岁出头，你看人家阿琅快一千岁了，也没长出几根胡子来。用不着担心的怎么早了。放心放心。反正我有生之年是见不着了。”
　　阿离有点痴傻的表情，慢慢抬起头来，盯着莲花的脸，慢慢伸出手来指着莲花：“你这副遗憾的表情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