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春风失约

1、第 1 章（仅一章）

　　落雪无垠，冷风飘遥，世间白茫一片，林雾执伞，偏望天地一色。
　　孩童不识冷暖，冰封之下依旧嬉戏。
　　眼见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女孩撞来，林雾俯身，揽住了只顾玩闹的小孩。
　　“不好意思啊，”远处大人急匆赶来，连声道歉：“给您添……麻烦了。”晨雨抬起头，看清对方后，声音渐渐慢下来。
　　林雾也看清了冒失小孩家的大人，一阵心跳撞进了她的瞳眸。
　　是她。
　　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她。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如记忆那般亭亭，与雪浑然一色。只是那张曾令自己醉生梦死的面容不再稚嫩，而是添上了些许淡彩。
　　林雾仿佛被巨大的浪潮吞没。与过往浑然不同，却因熟识而驻扎上记忆锚点的画面，击打得她喘不来气。
　　那个小孩是她的孩子吗？几岁了？她什么时候结的婚？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雾迫切地想抓住晨雨的肩膀好好问问她，但不似少年般可以肆意冲动冒失的二十五岁，和十年没见的疏离让她硬生生扎根在原地。
　　可不问问的话，心里总有什么东西在空荡荡地回响，落不下。
　　晨雨心底同样掀起惊涛骇浪，她压下眼里的情绪，轻声道：“好久不见，雾。”
　　“别来无恙，雨。”林雾嘴嗫嚅着，终是抵不过喉间苦涩，她的目光落在晨雨怀中的女童上，声音暗哑：“这是你的孩子？”
　　话音未落，林雾心里就有了答案。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快就揽住这个冒失的小孩呢？因为她的眉眼与晨雨幼时有七分像，自打小孩映入自己眼帘后，雪景就黯然了，目光落在女孩身上，挪不开。
　　果不其然，晨雨嗯了一声，看着怀中的孩子，又向林雾方向示意了下：“晨雾，叫林雾阿姨。”
　　林雾愣住了。
　　直到晨雾脆生生的一句“林雾阿姨好，我们的名字好像啊”，才把她拉回神。
　　林雾牵强地扯动嘴角，露出笑容：“你叫晨雾是吗，很好听的名字。”
　　晨雾得意地昂起了头：“那当然，这可是我妈咪给我取得名字！”
　　林雾看向晨雨，张张嘴想继续说点什么，话却卡在了喉间。
　　晨雨的目光始终没落在林雾身上，她充满爱意地抚摸着晨雾的脑袋，话语间极尽温柔：“我和孩子爸爸离婚了，孩子随我姓。”
　　“噢。”林雾顿了顿，目光跳向远方不那么清晰的天与地分界线，状若无意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好像没收到通知。”
　　晨雨顺着林雾视线方向看去，那边有孩童打闹，怀里的晨雾也不安分地扭动着，想下去一起玩。
　　晨雨声音很温和，是做了母亲后独有的那种轻柔：“二零二七年吧。我听说你高中毕业后就离开了榕城，想去读博，就没打扰你了。”
　　其实不算打扰的，如果是你的婚礼，多忙我都有空参加。但林雾想了想，话还是扼在了嘴边。
　　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有些没必要说的话还是烂在心底比较好。
　　林雾看看晨雨怀着乱动的晨雾，笑道：“你看她这么想去玩，就让她去吧。”
　　晨雨流露出担心：“我怕她会感冒。”
　　林雾感慨：“小时候你总说，如果你当了妈妈，一定不会扼杀孩子天性，而是让孩子放开了玩。”
　　“有吗，我都不记得了，”晨雨笑笑，把怀里的晨雾放下：“既然你林雾阿姨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去玩吧，快点谢谢林雾阿姨，对了，注意别着凉。”
　　“我们，坐下聊聊？”林雾指着路边的公园椅，试探性问到。
　　晨雨点头应允。
　　林雾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开口：“那个，你这么多年，过的还好吗？”
　　“好俗套的开口，”话是这么说，晨雨唇角还是挂起一抹轻笑：“你怎么变得这么腼腆，这可不像你啊。”
　　林雾无措地抓挠着椅子上的积雪，她低垂着头说：“对不起啊，以前纠缠你这么多年。”
　　显然没想到林雾会突兀地接这么一句话，晨雨一愣，思绪也回到了几年前的那封信，正如信上所写，自那之后，林雾确实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没事的，”晨雨声音有些察觉不出的轻颤：“都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吗？”
　　林雾看着不远处互相抛着雪球的小孩，曾几何时，她和晨雨还有几个小伙伴，也是这么快乐。
　　“是啊，”林雾声音轻飘地像是从远方传来：“是啊，我们，都长大了。”
　　大雪中，两人的身影都安静下来。
　　许久，林雾才继续开口：“白溪，琦舟，云韵她们几个还好吗？”
　　晨雨声音带着听不透的情绪：“白溪和云韵前年也结婚了，不过她们说联系不上你，所以没办法邀请你。之后我们也没多少联系了。”
　　“噢，”林雾揉了揉冻得有点发红的鼻尖：“我之前的手机号丢了，也懒得去补办了。”
　　“对了，”林雾突然有点紧张：“你，将来会再婚吗？”
　　晨雨看向林雾，遗憾地笑笑：“不会了，”她的语气变得认真：“小雾，不会了。”
　　心里那回荡的东西终于重重落地，在林雾脑海里砸下重重一击。
　　她心底那个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得到了答案：不会了。
　　“小雾，”晨雨拍拍身上的落雪，起了身：“我要带孩子回去了，不然怕感冒。”
　　“啊，好……”
　　眼看晨雨牵起晨雾的手就要走远，林雾一咬牙，追了上去：“小雨，等等！”
　　晨雨回头：“怎么了？”
　　“加个联系方式，好吗？”
　　晨雨迟疑了一阵：“我的联系方式一直没变。其实，我很早就把你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大二的时候我还给你发过好友验证。”只是你没找回那个丢失的号码罢了。
　　林雾转过身去，垂下眼眸：“好，我还记得你的联系方式。我回去加。”
　　“嗯，再见。”晨雨拉着女儿的手走出几步，忽然回头，对着站在原地的林雾轻声说道：“小雾，祝你以后平步青云，别再像以前一样偏执冲动了。”
　　“好，你也一样。”林雾逃离了雪地，她怕再待下去，会哭得溃不成军。
　　晨雨在原地看了会儿林雾匆忙逃离的背影，轻叹气，带着女儿回去了。
　　“林雾阿姨是妈咪的什么人啊？”路上，晨雾频频回头，试图看清林雾离去的方向。
　　“曾经很爱很爱的人。”
　　“啊？”小晨雾不解：“可是妈咪和林雾阿姨都是女生啊。”
　　晨雨抚了抚女儿的脑袋：“宝贝，爱不受性别的限制。”
　　“哦——”小晨雾拖起长音，似懂非懂。又问道：“晨雾很喜欢林雾阿姨，林雾阿姨会成为晨雾的第二个妈咪吗？”
　　晨雨慈爱的目光中染上了无奈：“不会的，宝贝。”
　　晨雾不高兴嘟嘟嘴唇：“明明林雾阿姨也喜欢妈咪啊，刚刚林雾阿姨一直在偷看妈咪呢，为什么妈咪不和林雾阿姨在一起啊？”
　　“因为爱很复杂，不是互相喜欢过就能在一起的。”晨雨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到家了宝贝。这些问题要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交给时间来解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