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琉璃》尾行的竹子

32、早春怨

　　韩菱纱是在迷糊之中，被难以忍受的头疼给唤醒的。
　　窗外一片亮堂，显然已是白天了。她伸手遮住了眼睛，不满地哼哼一声。
　　真是失策……昨天居然就那样喝醉了。好在云天河早已喝趴下了，否则自己醉后的丑态落到他眼中，岂不是丢死人了。
　　早已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平日喝酒她总是适可而止的，谁料野人老爹埋下的酒端的是后劲非凡，才那么半坛子下去，就将她摞倒了。
　　不过昨天……似乎并不是醉了那么简单。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来，两腿间的微涩令她蹙了蹙眉，被子自身上滑落，令她光洁如玉的肌肤暴露在晨光之中。她怔了怔，拉起了被子，竟一时出了神。
　　她……好像没有裸着睡的习惯呀……
　　脑中迷迷糊糊地有一团紫色的影子，鼻端仿佛还能闻到香气缭绕，旖旎无限。
　　似乎……想起来了。
　　她面色大变，猛地掀了被子蹦起身来，只见那被褥之上，赫然洒着一小片香艳的殷红。
　　脸色一变、再变，既而扭曲，最后定格在无边的自责上。她整个人扑倒被上，将脑袋埋了进去，痛苦地呻吟出声。
　　韩菱纱，你这个大色魔，你对璃儿做了什么啊啊啊啊！
　　她懊恼地捶着被子，俏脸涨得通红，心中既愧疚又惶恐，更有些她意想不到的窃喜。
　　亏她自诩劫富济贫、义薄云天的大盗，却对一个娇娇弱弱的大美人做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啊！
　　璃儿现在一定对她失望了，伤心了……这一大早不见了人影定是躲到哪里独自哭泣去了！万一……万一她一个想不开？！
　　韩菱纱深吸一口气，心中揪也似地一疼，赶忙跳起身来，匆匆抓起明显是昨天胡乱丢在地上的衣物套上，连那滩红色的罪证也来不及湮灭，便急急忙忙地冲出了房间。
　　璃儿，你可千万莫要想不开啊……我、我一定会负责的！
　　到剑舞坪的传送阵前，却被虚邑叫住：“师妹，何故如此惶急？”
　　“虚邑师兄，”韩菱纱自是无心与他多做纠缠：“总之小妹有要紧事，先走一步了！”
　　“且慢！”虚邑忙拦下了她：“无论你有什么事，先与我去见掌门。”
　　“啊？”韩菱纱怔了怔，才想起今日睡过了头，竟忘记了到琼华宫去做早课：“可、可是，我还要去……”
　　“掌门似乎心情不佳，师妹还是莫要耽搁了。”虚邑好心劝道。
　　“我……”韩菱纱顿了顿足，道：“那么就劳烦师兄为我去寻璃儿。”
　　“你说的可是在紫英师弟门下的柳梦璃？”虚邑道：“适才我见她往思返谷方向去了，莫不是被紫英师弟罚过去的？”
　　“又是思返谷？”韩菱纱心中暗暗埋怨起慕容紫英来：“这个小紫英，干吗总把璃儿他们往那地方扔？”心想柳梦璃既去了思返谷，相必是无事的，便也暂时放下了心事：“也罢，我这便去琼华宫。”
　　反正璃儿在思返谷里逃不掉，等她见过了夙瑶，再去好好地哄她罢。
　　正要离去，就听虚邑道：“师妹……”
　　“嗯？怎么了？”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韩菱纱大是不解。
　　虚邑的目光在她脖子上的红痕处一扫而过，淡淡地道：“没什么。”
　　真是怪人。韩菱纱瞥他一眼，踏上传送阵，传到琼华宫前去了。

　　云天河在思返谷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宿，醒来时正遇上怀朔璇玑前来探望，并告诉他他可以离开这地方了。
　　他对着洞里剩下的几坛酒发了一阵呆，小心地抱了大石头将洞口掩好，决定下次找机会再回来这里喝。
　　刚要离开，便见柳梦璃神思不属地走了进来。
　　“梦璃！”他开心地唤道。
　　“云公子……”柳梦璃掠了掠头发，迟疑道：“你还不能离开思返谷么？”
　　“怀朔璇玑他们说，我已经可以离开了。”云天河咧着嘴傻乐：“梦璃你怎么来了，也被紫英师叔罚了么？”
　　“不……”柳梦璃面上掠过一抹红云，她低声道：“是我自己想罚自己。”
　　“啊？”云天河诧异地眨了眨眼，随即恍然道：“我知道了，梦璃你是不是也想喝我爹藏的酒？”他乐呵呵地又把大石头搬开：“都在这里哦，梦璃你喜欢的话，全部喝完也没关系的。”
　　柳梦璃纵然心事重重，此刻也禁不住微微一笑：“云公子，你心地真好。”
　　云天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哪里……爹说过的，要乐于助人。”
　　柳梦璃把玩着耳边发丝，似乎想说什么，目光一转，道：“云公子，梦璃想……静一静，不知你……”
　　“哦、哦……我、我这就走，梦璃你慢慢静，我不打扰你。”云天河总算能听得出柳梦璃话里的意思，挠了挠刺猬头，讪讪一笑，快步离开了思返谷。
　　柳梦璃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去拿酒，却跪坐在云天青的“墨宝”前，踌躇片刻，缓缓开口：“云叔……”
　　“在璃儿心中，云叔是最了不起的人物，英雄盖世，豪气万千……璃儿总想着，有一天能够亲眼见一见心目中的大英雄，对他道出感激之情。”
　　“有些事情，璃儿不能告诉爹娘，也不能告诉云公子，紫英师叔……更加无颜面对菱纱。除了云叔，璃儿不知还有何人可以倾诉。”
　　“璃儿……喜欢菱纱，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刻骨铭心的深爱。”
　　“初见之时，菱纱的豪爽侠气与毫无心机给璃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和云叔一样，可以对一个陌生人给予毫无保留的关心。”
　　“之后，菱纱女扮男装，误打误撞之下，竟让爹爹对她如此喜欢，还要招她做……做女婿。或许当时，璃儿心中尚存相戏之意，但从女萝岩回来之后，璃儿便已知道，自己对她，已非是朋友之情。”
　　“可是菱纱当时并不知道我的心思，我也不敢对她明说……毕竟，女子与女子的感情，太过惊世骇俗，菱纱纵然不拘小节，也未必能够接受。”
　　“可是一路行来，淮南王和那位女方士，还有琴姬和姜姑娘的事都给璃儿很大的触动。女子与女子的感情是何等地难得，正因为难得，便更应当好好珍惜。”
　　“璃儿……想要一生一世守护着菱纱，抚平她心中的伤痛，呵护她，疼惜她……纵使菱纱一直躲着我，我也相信，只要不懈地努力，一定可以让菱纱正视我们的感情。”
　　“可是昨晚……菱纱喝醉了，说了一些……平日里决计不会说的话……一些我最想听的话……”
　　“云叔，菱纱这些话，究竟是醉话，还是心里话？”
　　“璃儿不能确定，也不敢确定。”
　　“我怕一觉醒来，菱纱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她说过的话，不记得她曾经表露的情感……那样的话，璃儿……怕是做了很过分的事呢。”
　　“因为昨晚……菱纱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动人……璃儿就忍不住……”
　　说到这里，柳梦璃俏脸飞红，抬手轻抚上自己微热的面颊，眸光流转，眼中有些迷蒙，又有些羞涩。
　　停了片刻，才听她开口：“云叔……璃儿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没有回答，柳梦璃只得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向那“墨宝”一福，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真相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