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边记事》卓天清

1、黄沙

　　金边，酷热的空气，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气流中的浮躁透过人的毛孔直往心里钻，商铺的商人们眼滴溜溜转，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的眼神，黄沙伴着泥土扬起，上万的交易在暗中进行，无数的人命在叫嚣中葬送。

　　一道清丽的身影闪过，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盯住，移开，心照不宣地对视，又紧紧盯住。

　　少女穿着休闲的夏装，牛仔短裤搭着白色体恤，体恤上一段黑色的英文花体字“TANTALIZE”，注意不到那些刺人的目光似的，操着一口不那么流利的高棉语，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旧照片，问一旁的商铺老板，“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微微泛黄的老照片，是一张证件照，少年淡漠的眉眼对着镜头，眼下一点泪痣，老旧照片也遮不住的好看容貌。

　　老板先是沉浸在女孩少见的漂亮脸蛋上，瞧着二十出头的样子，轻微的混血感，应该是有俄罗斯血统，栗色长发披在肩头，清冷又带着股玻璃质。不那么惊艳的美却又深入人心。

　　这才把目光移到照片上，面色大变，少女却仿佛没看到一样，又加上一句，“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听说他途经东南亚后就失踪了……我很担心他，你见过他吗？”

　　粗粝的手微颤着接过照片，眼神飘忽，“你们……很熟吗。”漏洞百出，气氛变了感觉，有人察觉到了什么，点着钞票的小贩，送报的小孩儿，路边铺了块布卖菜的垂垂老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投过来。

　　老板的演技实在拙劣，又或者他也没必要装，遍布的耳目将这里包围，说不定这次还能在老大面前立个功，他轻快的想着。就看这个女人怎么回答了，他压住眼里的精明与迫切。

　　许是四周的眼神太过锋利与审视，少女意识到什么一样，犹豫起来。

　　空气燥起来，有人“当”一声扔了手里的修车工具，豺狼般盯住少女的后背。

　　只等她一句话……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唐突，商铺老板笑起来，“不要紧张嘛，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出来也不容易哈……想必是关系很不错喽……”也许笑容打动了女孩，卸下防备，“是啊，我们超熟的！不然我也不会跑这么老远来找他。同学聚会听说他走了歪路子……我实在不放心他。当初我们还一起……”只等……就是现在！老板粗糙的大手一把捂住她的嘴，菜筐被人一脚踹翻，刚刚还讨价还价的小男孩此刻掏了枪抵在卖菜的摊主脑门儿上，炎热伴着欲望烧起来，若无其事算账的水果摊小贩摘了墨镜，醇厚的笑意消失在脸上，看报的老人放下手里的热茶，锐利的眼神瞧过来。

　　一双纹着恶狼的手从老板手里抽出那张证件照，“还演呢，”罗金轻笑着，抽了根烟点上，“帕托。”

　　刚刚的商铺老板把少女扔给罗金，“你早就盯上了吧，怎么把这立功的大好机会让给我了？”

　　罗金一个刀手劈到她后颈，放到一旁停好的面包车后座上，冷冷地吐槽，“你演技真烂。”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情景设置的也不好，还熟不熟，他妈的不熟她跑柬埔寨来找？搞得跟幼儿园过家家一样，没劲。”

　　“嗨呦这不借着她回话的功夫给兄弟们个时间准备嘛，我……”话被打断，红毛少年从车窗探出头，打断他的话，“帕托老头，小聪明不是这样耍的，要不是这姑娘傻缺，你以为……”“够了！”罗金坐上驾驶座，驱车离开了。

　　低调的面包车在土路上行驶，少女只觉得一阵头昏脑胀，有人拉开车门，隐约听到说话声，“这个能卖多少钱”“她是k的人”“交给老大”“筹码”“被帕托抢了去，操……”枪声，叫骂声，滚烫的液体溅到她脸上，又被人擦掉，好像有什么东西蒙到她头上，一切又陷入混沌。

　　刺骨的凉水泼下，少女一激灵，睁开眼，紧接着一块黑布遮住视线，刺鼻的烟酒味钻入肺部，双手被人绑在身后，那人摁住她的脖颈，“走！”

　　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尘埃混着铁锈的味道，脚步声回荡在悠长的走廊，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

　　一扇门在她面前打开，死一样的寂静，她被压着跪到垫子上，黑布被拿走。

　　“抬头。”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她看过去，男人坐在椅子上，一身迷彩军装，锋利的五官隐在黑暗中，眼下一颗泪痣。

　　刘忘山。

　　两侧各站了一列同样身穿迷彩军装的雇佣兵，他从椅子上起身，缓缓走向她。

　　刘忘山挑起她的下巴，轻笑一声，“玩儿够了吗。”

　　淡淡的笑容消失在他脸上。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