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诡》阿玉娘

15、第 15 章

　　闵玧其面无表情，顶着张性冷淡的死鱼脸。
　　“我做的小把戏瞒不了他太久，他随时有可能回来，你先跟我离开。”
　　金泰亨给宋茶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人还抽噎着。
　　一听到金泰亨随时有可能回来，宋茶立刻就收了声，擦着眼泪站起来。
　　“我们快、快走，别、呜……别被他发现了。”

　　刚一迈步，却又犹豫。
　　宋茶身体僵硬。
　　不堪入目的回忆顿时浮在眼前。
　　明明那人根本就不在这里，她的身体却仍因刻入骨髓的浓烈恐惧而微微颤抖，怎么也走不出去。
　　现在……真的是现实吗？
　　她真的是清醒吗的？
　　会不会又是金泰亨故意给她设的陷阱？
　　故意给她逃跑，让她以为自己成功逃了出去。
　　再在她最开心时突然出现，把她拖进那浓重的黑暗里？

　　金泰亨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宋茶陷入了自己的臆想里，神情如惊弓之鸟般惶恐。
　　闵玧其略转身，遮住眼中情绪。

　　“还不走？是我打扰你们有情人了？”
　　宋茶忙摇头：“不不，我们快走！”
　　就算又是金泰亨设下的骗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但刚迈步，腿弯就一酸。
　　宋茶身体失去平衡，霎时软倒在地上。
　　她生怕被闵玧其丢下，急忙解释：“对不起，我、我很久没走路了腿软——”

　　宋茶这段时间都是靠金泰亨的血勉强维持生命的。
　　进食时是她每天少有的能清醒的时候。
　　若她能乖些，金泰亨其实也不会特地为难她。
　　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和宋茶好好在一起。
　　但宋茶可能会乖吗？
　　她脑子清醒时，要么是在琢磨怎么逃跑，要么就是琢磨怎么弄死金泰亨。
　　所以每次都闹得很难看。
　　清醒后的宋茶又觉得后悔，恨不得扣着嗓子眼把胆汁都吐出来。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宋茶身体越发虚弱。
　　后来只能躺在床上被金泰亨抱来抱去，路都很少走过。

　　宋茶就摔在闵玧其脚边。
　　知道他脾气不好没什么耐心，她不敢叫他扶，自己手忙脚乱地试图赶紧爬起来。

　　宋茶的手臂同样细瘦无力，被改造过的上半身又丰硕的过分，手肘撑地努力了半天，小臂颤颤，反而又摔了回去。
　　眼泪，几乎是瞬间掉了出来。

　　“对不起——都是我没用——”
　　闵玧其站在原地没动，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只有垂在腿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克制地捏紧，又松开。
　　“行了。”
　　身体蓦然一轻。
　　隔着一还带着体温、把她整个人裹住的宽大外套，闵玧其托住了宋茶的腿弯，轻松把她公主抱起来。
　　他人生的清瘦，怀抱却意想不到的稳当。
　　“等你爬起来，就真的来不及了。”

　　明明都没低头看她一眼，闵玧其却像未卜先知一般喝住鼻头发酸的宋茶，凶巴巴的。
　　“不许再哭。”

　　闵玧其带着宋茶回到了他的破院子。
　　宋茶的状态极差。
　　大热的酷暑天，宋茶裹着厚被子瑟瑟发抖。
　　小脸青白，嘴唇毫无血色，指头摸着比冰还冷。
　　看着可怜极了。
　　宋茶身体亏损太过，就算是闵玧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下手修补。
　　她易受梦魇，闵玧其不敢让她随便睡觉。
　　烧了点水，给她沏了一杯从箱笼底下翻出来的、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安神茶。
　　“冷冷再喝——”
　　他话还没说完，宋茶就仰头灌了下去。
　　瞬间，舌头就麻得没知觉了。
　　宋茶吐着舌头扇风：“咳咳！好烫！”

　　真是让人不省心。
　　闵玧其骂了句脏话，单手掐住宋茶的下巴。
　　“别咬，我看看有没有起水泡。”

　　嘴唇红彤彤的，烫肿了。
　　泛着水光。

　　但宋茶却很高兴。
　　她的脸还在他掌心，兴奋地抬起眼，睫毛忽闪。
　　“窝油知觉惹——”

　　四目相对。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只还没断奶的幼兽。
　　心脏某处像是被不知轻重地撞了一下。
　　酸软。

　　闵玧其率先移开视线，
　　“没什么事，缓缓就好了。”
　　松手。
　　退到安全距离。
　　“我就离开了不到一星期，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宋茶恍惚了片刻。
　　“原来…才不到一周吗？”
　　她的感知被金泰亨搞得混乱不堪，记忆碎片重叠，到现在还没厘清。
　　回想起几天前来找闵玧其求救的时光，几乎如同隔世。

　　闵玧其沉默了。
　　失策。
　　他没想到宋茶招惹上的灵这么疯，俨然是要带着她重归黑暗的架势。
　　闵玧其说不出道歉的话来，有些别扭地开口。
　　“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宋茶想了想。
　　“想喝酒。”
　　她好累，身心俱疲，现在特别想大醉一场。
　　闵玧其想也不想，立刻拒绝：“不行，你身体太虚，受不了刺激。”
　　宋茶没有勉强，喝了口温热的茶水，慢吞吞地：“……哦。”
　　她精神头不太好，喝了热茶后身上恢复了些温度，裹着被子打盹。
　　闵玧其反而更不自在了。
　　难耐地磨了磨后槽牙，他妥协地站起身。
　　“等着。”

　　闵玧其从旧橱柜底翻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玉瓶，拔开瓶塞，顿时酒香四溢。
　　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宋茶被勾起了馋虫，咽了咽口水。
　　她眼巴巴地望过去：“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
　　“浮生醉，”闵玧其给她倒了一小杯泛着蜂蜜色泽的液体，“养神固魂，一滴一万，有价无市，能救命的好东西。”
　　真是肉疼。
　　但既然开封了，奔着不浪费的想法，闵玧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在躺椅上坐下，遥遥举了下杯。
　　“请。”

　　宋茶两只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啜饮。
　　喝起来确实和普通酒不一样。
　　没什么酒味儿，但劲大。
　　没喝两口呢，大脑就醉蒙蒙的，飘飘欲仙。
　　像变成了个婴儿，浸在温暖的羊水里。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因为感觉太过幸福，油然而生一股落泪的冲动。

　　“你醉了。”
　　普通人承受不起浮生醉里蕴含的灵力，她能喝这么些，还是拜金泰亨所赐。
　　宋茶听见了，但不想动作。
　　闵玧其走到她跟前，试图把酒杯从她手里拿下来。
　　宋茶不给。
　　叼着杯子不松口。

　　两人争执之下，酒液倾洒，前襟顿时湿了一片，沟壑尽显。

　　宋茶抬眼望着他，一双秋水似的眸子荡漾着潋滟水波，似含着无数欲语还休的绵绵情意。
　　四目相对。

　　牙关咬紧又松开，闵玧其率先挪开眼，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不需要用这种低级的手段勾引我，我只认钱。”

　　一件宽大的外套扔过去，罩住宋茶的头脸。
　　他起身出去了。

　　“衣服湿了，脱下来换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