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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毒 ...

  •   徐尚服虽为太后亲信,可并非伺候太后日夜起居的贴身奴婢,因此哪里明晓刘英和太后只是彼此表面应付的关系,故也推心置腹,尽力回答。
      “是。娘娘有何见教,不妨拿出来,老奴为您参详一二罢。”尚服回答。
      刘昭容便命安欢将那自己凭着记忆所绘的双面鹿首陵水补纹拿给徐尚服看。
      徐尚服刚接过时并不在意,可越看那图案心中越嘀咕。突然她站起身,朝阶上所坐的刘昭容道:“不知娘娘从何处见过这样的补纹?”
      刘昭容也不隐瞒,泰然道:“前些日子,齐王叛乱,我曾在北郊苑刺客身上看到这样的补纹。”说完装作心惊的模样,好教徐尚服释疑。
      徐尚服见状,松了口气道:“娘娘侍奉太后娘娘多年,想来这样的事告知您也没有什么妨碍。这双面鹿首陵水纹是先皇宠妃司马贵妃的亲信所绣。司马贵妃极会用人,同齐王培养了大量的奸细、死士。这些人有的是宫女、女官,有的是太监、戍卫。司马氏将他们散布在宫里宫外,好传递消息,获取信息。”
      刘昭容一脸震惊,却听阶下人又道:“只是先皇去世以后,太后娘娘便将宫内宫外这些‘阴人’全力剿除了。就连从前的尚食也是因此被株连,被驱逐出宫了。”
      刘英听的仔细,想到陆羊子不就是尚食局中的女官么,如今尚食局当道的是背靠皇后的吴氏。皇后与太后虽然不睦,但在对抗齐王和司马氏上面必定统一战线,因此尚食局中的旧人就常为吴尚食所不容。先尚食如果是奸细的话,会不会陆羊子也是……这样一来就说得通她为什么知晓有刺客安插在北郊苑的事情。只是她又为什么要帮我?要我去救陛下?难道她已知齐王败绩,因此卖我一个人情想苟且偷安?
      徐尚服见她想的出神,便探问道:“昭容娘娘,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刘英不语,只挥挥手命徐尚服自去。
      她想的入迷,怎么能斩断思绪。事出反常必有因,经历了种种,我情愿将人往最坏了来想。因为只有这样在彼此关系破裂后,才能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
      且将陆羊子视为奸细。任由这个奸细在宫中是否会对我不利?不会。从前我困顿之时,是她几番接济,是她阻我刺杀皇后,就连这一次也是她通风报信,我才能师出有名,并顺利救了陛下得以荣耀回宫。她是否会对陛下不利呢?不会。若她真的为司马一党,齐王叛乱之时她就应该里应外合,倾力相助,而不是让我去救陛下。
      但是她必定是有目的的,如若她非要恨谁,那也是恨皇太后。我与皇太后只是场面功夫,倒不及陆羊子屡次救我来得亲密。我又怎么能将这样好的臂膀卸下,反而去献给敌人呢?眼下,皇后和德妃才是我最大的对手,宫中可用之人不多,既然羊子于我无害,我又何必再去揭其疮疤,将她逼上绝路呢?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这样聪明果断的陆羊子……
      次日,又有杨还芷与萧佳人同来拜贺。萧德妃入殿,望着满宫如同仙境,瞠目结舌道:“还是昭容妹妹有福气,最得陛下欢心。从前在王府里的时候,我就高看妹妹。果不其然,姐姐我真真为你高兴。”全然忘了那日诋毁之事,还面如桃花笑意春风。
      杨贵仪与刘英算平级,微微欠身,也笑道:“刘姐姐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我心中自是千万个高兴,想着咱们往后又能在一处了玩笑了。”说罢便上前去想握住刘英的手,却不曾握上,扔拉扯着衣襟,凑的亲密。
      德妃满不在意又说道:“姐姐啊,若能得刘妹妹指点一二也不至于沦落如此。”
      刘英懒得与这蠢妇周旋,心中也清楚沈畅妃一事少不了她推波助澜,只尚不明确她是罪魁祸首。扳倒德妃已势在必行,多说反而无益。
      刘昭容反而望向还芷,道:“我记得大皇子似乎未曾寄养在我这啊,德妃娘娘怎的来了。妹妹可知?”
      杨贵仪见势靠拢过去,说:“许是德妃娘娘思念皇子,有些不记事了吧。”
      二人便掩嘴装模作样地笑了起来,德妃气的半死又惧刘英如今的恩宠,不敢说什么只得离开。
      待萧氏走后,刘英马上噤声转入内殿,珠围翠绕,体态婀娜。
      杨氏还想一同进去叙话。刘英对她是没有多大的好感,自知虽然不能求人人如柔葭般对待自己,可还芷是个表面嘴上亲热可内里冷漠无情的人,生性趋高远低,见风转舵。亦是为自己不喜的那类人。
      旋即右手扶钗,冷漠至极,道:“你怎么还不走?”杨贵仪这才明白刘英并不曾原谅她,只是和她做戏气走德妃。此刻杨氏心中郁闷悔恨,哪里愿意轻易离去,若是今日被扫地出门了,来日就没有机会进兰林殿的门了。
      岂料杨贵仪不顾宫仆众多,立马半跪下来,目光已有泪花,说道:“求姐姐原谅妹妹,那时妹妹初入宫庭实在怕事。姐姐那样盛宠,都能被她们一把拉下转眼为待罪之身,更不必说我这样的身份了。后来,我又有了身孕,太医教静养,更难以顾及到姐姐。只是妹妹无福,并没有将孩儿顺利降生下来,陛下待我也不似从前……”
      “你这是干什么?”刘英三分不忍,七分厌烦。想平日里最嫌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啼哭拉扯之辈,明明是她无情在前,此刻倒似变成我的过失了。来日里这殿中情景传扬出去,谁人不会说一句“杨贵仪又是下跪又是磕头,哭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谁有会记得我刘英的苦楚呢?
      又觉得如今与后宫人皆不怎么和睦,更要人帮衬,转念心中道了句“罢了”。便扶还芷起来,两相落座内殿。刘英心中又觉得自己过于心机,原谅杨还芷也是仗着她还有些用处价值,便将自己头上一对镂花镶红宝石撰蝶的钗子拔下来给杨氏戴上,才真正称姐道妹起来。
      话说德妃气哼哼的回宫,显容不解德妃位高于昭容何必任她刘英欺辱,可德妃做了亏心事自然怕刘英察觉。再有皇帝对自己一贬再贬,让她开始害怕是否皇帝有意提拔刘英到更高的位分。因此并不理显容,心中只想着本分些时日,躲过这风口浪尖和他人的炙手可热。
      可事与愿违,这德妃搬入毓德宫主殿后,恰巧李怡儿又住在其侧殿,苦了李氏日日晨昏定省。
      德妃死性不改,想将自外面受的气都在手底下这些美人才人身上发泄回来,便是没日没夜的找茬,李美人首当其冲,被整的人仰马翻。
      可李怡儿也不是省油之灯,仗着年轻皇帝还愿意看自己两眼,每每去皇帝面前哭诉说德妃刁难。
      又致德妃被皇帝抓了话柄,好一顿教训。说她为妃不慈,错置封号,竟褫夺了封号正为萧妃。萧佳人这才真正安分下来,偶尔暗自夜泣。
      李美人倒求见过刘英几次,可刘英实在不愿再见她如今这幅面孔,便全都推掉了。安欢倒是说要将她抽筋剥皮。宫中如今除了刘昭容也就李美人为陛下夜夜笙歌了。
      自刘英重恩以来,宫中大小事宜,有的向太后禀报有的向刘英禀报。这惹得太后颇为不满,又多了大皇子抚养,她头反而疼痛起来。

      秋去冬来,春风吹尽落红,已夏季将至。
      宫中绿荫漫漫,只是苍苔露冷,□□又有些风寒。刘英一袭内刺长裙外褂绿纱飘轻,头上略带钗环。中间顶一朵宫缎缀连制成的牡丹,浑圆处带着两把凰鸟式样的金簪,其上各嵌一颗明珠。
      她在攒林殿附近廊下逗猫,杨贵仪陪侍。
      太后恰从钦安殿出来,携大皇子驾临,李美人陪同一旁说笑。倒是冤家路窄。
      刘英和杨贵仪姗姗行礼,李美人求刘英不得如今依靠太后。背靠大佛,也不给刘杨二人下礼,只使得双方越发势不两立。
      各自见着心烦,本来无话。徐太后本要离开,却又驻足道:“刘昭容,你有幸复位,实属不易。需得谨记哀家从前的教导,不可再失帝心呐。”
      “臣妾既然又蒙陛下眷顾,自然扶颠持危,稳操左券。”刘英话语刚硬,不卑不亢。
      徐太后见她举重若轻的样子,心中恼火,憋闷告诫道:“哀家劝你安守本分,做皇帝的宠妃便可,别妄想染指宫闱,更别妄图只手遮天。”
      刘英也不示弱,道:“寒来暑往,时移势易,太后娘娘可要保住贵体,将心保养。如此方能日理万机,为公主筹谋远虑。”
      “呵,昭容眼瞧着得意,自然无忌。须知万事瞬息之间,切莫笃定泰山。”太后说完离去。
      望着太后仪驾远去,刘英心中决心定要尽收后宫之权,不然自己在这宫中就无一日痛快。
      还是还芷道:“怎么瞧着太后这样恼你的样子,你也不避讳。”
      “想是尚寝局前来投诚,太后已经知晓了罢。”刘英道。
      还芷似乎明白了什么,道:“怪不得太后这样愤愤,依例只有到了妃位才能掌领六局中的一局,张尚寝为了巴结你,竟这样明目张胆的违矩。”
      刘英拈花微笑,道:”不是违矩,我会让整个后宫都知道,从今往后我的旨意就是规矩。”
      一霎又想到德妃之事无果,便叹息道:“可惜祸心未除,又生了芒刺。”
      还芷便宽慰道:“只要我们齐心,盯住了不放便会有所机会。只一桩,皇后被困了半年,决计是不会东山再起了。”听她这样说刘英才舒适了些。
      远远的,山石堆砌之处,吕顺仪正看着刘杨二人谈笑风生。她面貌难测,心中暗想:这好不容易熬到皇后德妃皆倾颓了,如今刘氏便将要取而代之了,倒别想这么容易。
      从前的吴尚食在刘英复宠、皇后倒台之后,自觉心中无望,便倒旗背道投靠了太后。她又被秦国公主命人教唆,日日开始在刘英膳食中下些慢性毒。不料一日被司器陆羊子发觉,直接禀告了刘英。
      待刘英再去探望徐婕妤时,才醒悟莫不是她也中了毒,不然好端端的总没个结果,死也不死,活也不活。便让陆羊子开始专门负责徐婕妤的膳食,半月后徐柔葭的身体竟真有好转迹象。
      刘英这才笃定是有人给柔葭下毒,一日密传吴尚食。
      吴氏自知东窗事发,战栗前来。知与刘英有前业纠葛,便不打自招。哭哭啼啼的祈求饶命,因此将下毒的事全抖搂了出来:皇后指使给徐婕妤下药,太后指使给昭容娘娘下毒。
      好个皇太后!竟这样狠毒,我不过是与她争夺权势,她便要将我置于死地。但皇后何必给柔葭下毒,又这样断断续续的着人添减,又不教她死?仅仅是为了与太后权奕,不令柔葭得宠么?还是柔葭从前哪里得罪过她?想来这里有不少自己无从得知的缘由了。
      刘昭容见吴氏苟延残喘只为活命,不愿赶尽杀绝。只想着下令赶出宫去,便擢升了陆羊子,尚食局便由她接手。刘英先斩后奏,陛下不理后宫诸务,她便打着祈睿的名号游刃有余、运斤成风起来。
      待吴氏到了皇帝面前,不知怎得改了口风,将两桩毒案全推到郭清仪身上,绝口未提皇太后和公主。
      自皇后倒台以来,郭家便门庭惨淡,吴氏一族更是无处栖身。吴尚食自福宁殿出来,全然转换了心性,自觉出宫亦是死路一条更颜面难保。她一时遗恨至极,便在自己房中饮鸩身亡。
      陆尚食把持全局,密不发丧。只先告诉了刘英,听罢吴氏自尽原本她心中并无涟漪,后又巧生一计,便急急向敏文殿去。
      翌日清晨,后宫隐约听得吵闹、哀恸的声音。万安宫在后宫的最边沿,离敏文殿最远。日头渐长,范太妃如今少觉,起身梳洗罢,便听着远处传来的不真切的声音道:“后宫出什么事了,大清早的这样吵闹。”说罢推开窗子向外探看。
      侍女才将扶住了一个流环大弧碗口青釉净瓶,用水一净,又蓄了半碗。把适才择来的山栀子,逐一铺放入内,手掌一拨,花朵便如小船般攒动起来,香气也渗溢出来。
      侍女边做边答:“貌似是有位婕妤娘娘殁了,好像还是太后娘娘的族人呢,突然的就没了。”
      “噢。”范太妃轻答一声,便朝青釉弧瓶看去,眉色一弛,“这样好看的梅子青色,与那样洁白的花色并不相称。你们捡出来这几朵花,戴在头上,也去给那婕妤拜一拜吧。”说完便开始静坐,凝凝望住窗外。
      侍女答应一声,择了花便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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