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阮》山游尔

5、相约乞巧

　　“瑾珘兄！终于能和你说上话了。”刘绍行看了一眼面前的宅子，转头对宋瑾珘道，“你一入朝就在翰林院当差，如今有了自己的府邸，我私下寻你倒是方便了不少。”

　　少年澄澈的眸子洋溢着喜悦，让宋瑾珘很是动容。

　　五年前，刘绍行的大哥去扬州接亲，恰逢冬日大雪，扬州离着都城距离又远，大雪耽误一个月才出发回去。这一个月里，可把刘绍行乐坏了，既不像在家中那般日日读书，在外大哥又顾不上他。他便找了周围年龄相仿的孩子，在山上抓山鸡，打野兔。

　　有一日他追着野兔与其他人走散，落入村户防狼设下的陷阱里，幸亏宋瑾珘路过，救了自己，不然那里寒冷又偏僻，不是冻死也是饿死。

　　宋瑾珘看着少年的脸，五年了，除了身高变了，其余倒是没怎么变。

　　“你如今这身高，那村户的陷阱应该是困不住你了。”宋瑾珘打趣道。

　　“哈哈哈哈，瑾珘兄还记得呢！”

　　宋瑾珘看着他旁边小厮怀里的大包小包，揶揄道：“绍行兄现在喜欢吃这些零嘴儿？”

　　“是给我三弟的。”他笑着回复道，其余并未多说。

　　接着两人勾着背进了府里。

　　“那日下朝，你走得快，等我出来都寻不见你。”刘子行跟在宋瑾珘旁边，叨念道。

　　“我向来不喜太多虚情假意。”宋瑾珘解释道。

　　刘绍行明白他是怕旁人缠着恭贺他升官，疲于应对。

　　院子里的工匠在各司其职，丫鬟小厮忙忙碌碌，井然有序。

　　宋瑾珘领着刘绍行进了厅堂，厅墙两侧挂着些名人字画，其余东西还摆上，仅有些桌子凳子。里面的丫鬟正在洒扫，他挥了挥手，丫鬟们便低头退到别处继续干活。

　　“还没问绍行兄担任何职？”说着邀请刘绍行坐在中央的嵌大理石方桌前。

　　“我是不如瑾珘兄的，”刘绍行坐下摆了摆手，谦虚笑道，“皇上看在我祖父的面子，封了我殿前都指挥使一职。”

　　宋瑾珘弯腰沏了杯龙井茶，放到刘绍行的面前，“不宜妄自菲薄，绍行兄的才能，陛下是看在眼里的。”

　　细品了一口茶，刘绍行环顾了一圈，疑惑问道：“嫂子不在府中吗？”

　　宋瑾珘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我尚未娶妻。”垂眸抿了一口茶，又淡淡说道，“三年前我父亲病逝，所以……”

　　刘绍行恍然明白，原来是这样。记着他父亲身子一直不太好，没想到竟然已经病逝。原本他母亲生他时大出血去世，父亲也……一时替宋瑾珘感到难过，脸上也挂满了关怀。

　　“如今你升官，伯父伯母泉下有知，想来也是得意的。”刘绍行安慰地拍了拍宋瑾珘的肩膀。

　　“嗯。”三年时间，早已经走出悲痛。

　　“对了……”刘绍行突然想到，然后莫名有些不好意开口。

　　“怎么了？”

　　“……嗯，我今年也有二十了，家里给我相了一位姑娘。说是家世好，人品好，长得也好，让我下个月乞巧节那天约着相见。”说着说着，耳朵还染上了红晕。

　　宋瑾珘温润一笑，又给他倒了些茶。“是该成家了。”

　　“那瑾珘兄呢？”

　　“什么？”

　　“瑾珘兄不成家吗？”刘绍行十分关切。如今宋瑾珘亲人都不在，不像自己，无人给说亲，更何况是刚从扬州搬过来，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估摸着也就和自己熟。刘绍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看着宋瑾珘的眼神变得坚定了。

　　“瑾珘兄比我年长两岁，也该成家了。”乞巧那天许多闺中女子都会出来寻找如意郎君，不如……”刘绍行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好注意，“不如你那天和我同去。”

　　宋瑾珘张口就要拒绝，却被刘绍行打断，“一来帮我参谋一下，二来看是否有相中的女子。”

　　“我……”宋瑾珘面色为难，但终是抵不过，叹了口气，“左右那几日也无事，去去也无妨。”

　　自己是不想娶妻的，自从父亲走后，觉得无牵无挂，也是一种解脱。

　　农历七月初七乞巧节。

　　傍晚街道上到处是商贩和来来往往的俊男靓女，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像是乞巧节这等子热闹的事，阮清瑶怎么能错过，早早就让春秀带着她出来了。将马车停了人少的地，留下车夫照看。俩人一边寻着约定的地儿，一边到处看新奇的玩意儿，遇到有意思的东西，总是要拿起来细细瞧瞧。阮清瑶越看越发感慨，都城变化好大啊！

　　“小姐，小姐，前面有卖巧果的，咱们过去买些送给刘公子吧！”春秀瞄到不远处的摊子，有各式各样精致的巧果。

　　阮清瑶今日穿了身粉色撒花软烟罗裙，赤金丝飘带勾勒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裙尾部低摆处绣着百蝶穿花，随着阮清瑶的轻动，栩栩如生。经过一些日子的调养，阮清瑶肌肤恢复了以往的颜色，加上这身衣服，好似天上仙女下凡。

　　阮清瑶寻着春秀指的方向，踮起脚仰头寻看，还没等她望着，便被人群给挤到前面，正好停在了那摊子前，春秀紧跟在阮清瑶后面，手中还攥着她的一角衣服。

　　卖巧果的老婆婆见到阮清瑶先是微愣，随即温和笑道：“姑娘买点巧果吧，送给情郎。”拿了一块递给阮清瑶，阮清瑶接着就送进了口里，倏然眼睛一闪，兴奋地跟春秀嘟囔道：“好吃！”待咽下去，示意春秀多买些。

　　沿街摊子有卖喝的、有卖针线的、有卖笔砚的等等。一路上走来，看得阮清瑶是目不暇接。走着走着，阮清瑶突然看到了远处河面上的一座桥。

　　恍然想起与刘公子的约定。

　　阮清瑶拉着还在到处看的春秀，在人群里七拐八拐，终于出了人流。

　　抬头看了一眼天，已是暗沉沉的了，阮清瑶整理了一下衣裙发饰，带着春秀向着桥下走去。

　　桥下有几对男男女女正在说着悄悄话，阮清瑶偷偷看了一眼，嘴角笑了笑，故意距离他们远远的，给那些人腾出地。

　　晚上的风稍微有些凉意，不似白日，吹得人很舒服。

　　阮清瑶站在岸边看着那河面漂着大大小小的花船，各式各样的灯笼挂在上面，船上还有舞者击鼓跳舞，一片喜乐。河两侧悬挂的黄灯笼与船上的灯光想汇，波光粼粼，把这条河映得像是银河一般，一时竟有些入神。

　　一只蝇虫略过，阮清瑶回了神。她回头环顾了一下，也没见着人来，就又朝着春秀伸手，“再来一块。”

　　春秀抱紧怀里的巧果，“小姐你不能再吃了，”紧张道，“剩下的是给刘公子的。”

　　合起双手，阮清瑶撒娇道：“好春秀，最后一块。”春秀皱着眉，不情不愿地又递给阮清瑶，嘟嘴道：“最后一块啊。”

　　刘绍行和宋瑾珘按照约定来到了河边，在路上还一人买了一盒喜蛛。当然，宋瑾珘是不愿买的，但是刘绍行说，是兄弟就必须买！宋瑾珘只好也买了。

　　刘绍行今日穿了一身白衣长袍，前胸上面用银线暗绣了些闲云野鹤的花纹，在光下那么一打，便微闪着亮光，十分端雅大气。宋瑾珘与他不同，他通身一袭暗紫色长袍，上面也没什么花纹，但周身的气质往那一站，身躯凛凛，便让人移不开眼。

　　刘绍行看到河边立着一窈窕女子，旁边还有一丫鬟，身侧再无别的男子。心中猜想，应该是她了。回头紧张问宋瑾珘，自己仪表如何？

　　“尚可。”他说。

　　听完，刘绍行心中有了勇气，拿着喜蛛走上前去，细声问道：“敢问是阮小姐吗？”

　　阮清瑶闻声一顿，趁着夜色，迅速咽下口中的巧果，转头含笑看着刘绍行。

　　“刘公子，”接着阮清瑶柔柔地行了礼，“是小女子。”

　　只见她眉目如画，鼻梁小巧，嘴唇在灯光的照映下，如冬日里红梅般娇艳动人，不过细看眉间似是有一丝英气，一下子晃住了刘绍行的眼睛，他嘴唇微张，怔愣住。

　　身后的宋瑾珘却是脸一黑，眯了眯眼。

　　怎么是她？

　　阮清瑶缓缓起身抬头，视线轻扫过面前的刘绍行，就越过他落在了宋瑾珘的身上。

　　她含笑的嘴角微微僵住。

　　刘绍行回过神来，顺着阮清瑶的目光向后看。

　　瑾珘兄？

　　他疑惑的问道：“你俩相识？”

　　“不相识。”俩人异口同声道。

　　“……”刘绍行顿时感到无语，这不认识也太默契了吧？

　　“好吧，那我来介绍一下。”说着朝着阮清瑶拱手道：“在下刘绍行，他是我的至交好友宋瑾珘，是新上任的宋丞相。”

　　阮清瑶一整个惊住。

　　接着朝着宋瑾珘介绍：“这是阮清瑶，阮太师的孙女。”

　　宋瑾珘神色淡淡，忽略掉阮清瑶满脸的惊愕，朝她微微颔首。

　　一旁的春秀察觉到阮清瑶的不对劲，轻咳了一下。阮清瑶收回盯着宋瑾珘的目光，不自在地朝他弯了弯腰，行了个礼。

　　这人竟然是燕朝的丞相！之前是怎么说人家的来着……没钱？阮清瑶只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新晋丞相怎么会没钱？怕是光圣上赏赐的都花不完！阮清瑶抬头偷瞄了宋瑾珘一眼，见他面上平平，似乎是不记得自己了一样。心底里悄悄吁了一口气，想来堂堂宰相是不能和自己一般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