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之间》善见0716

48、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这个新年元旦，高岚是在拘留所里度过的，她的身孕带给她不便，不见天日的问讯让她疲惫不堪，直至无话可说，目光呆滞。录口供的警察看她不配合，态度变得强势起来。
　　“你这样不说话拖延对你没好处，早说早解决，你是个明白人，”男警面若钢，眼如灯。一旁做笔录的小警察看着这样的僵持场面，放下笔，起身拿来一杯水递到高岚面前的桌上。
　　高岚还是紧闭双唇，眼睛之下是硬邦邦的乌黑铁桌，一盏大锅盖的灯压低在她眼前，灰色的四壁在吸食着她的能量，她全身冰凉，看着纸杯里的白水，热气在一点点散发。
　　“给我热咖啡，太冷了，”高岚说这话的语气还是一如她平时的傲气，只是眼睛没有力气睁开，两位审讯警员对视着，点了一下头。男警腾地起身，疾步离开审讯室。屋内暗淡压抑，高岚觉得胸口重重压着一块大石头，又闷又重，无比煎熬。此刻她感受到肚皮被敲击着，那一双小脚那么有力量。她双手捂着大圆肚，肚皮上隆起的大包此起彼伏。孩子在身体里不依不饶，一只小脚狠狠的踢出天际一般，高岚啊一声眼泪涌出来。随着她一声叫，门打开了，一名穿着藏青色制服的女民警走进来，拿着一个粉色保温杯，放到高岚面前。她坐下来，和做笔录的警员对视一眼。她的双眼聚焦在高岚身上，被大披肩裹着上半身的高岚，隆起的肚子贴到了桌边，头发凌乱，面颊浮肿，泪痕满面。明眼可以看出她是仓促之中被带到此处。
　　女警梅俐作为秦雷的老同学，这是她第三次看见高岚，场景从秦雷家到急诊科再到问讯室，一次比一次让她震惊，此刻梅俐克制地保持了职业的态度、认真威严。
　　“你先喝点热的，红糖水，你现在的身体是不能喝咖啡的，”梅俐在警局收到刑侦材料，当她看见高岚的名字、照片时，着实震惊，此刻她以刑警的身份坐在此，和高岚面对面。这一切太突然，梅俐不能透露任何消息给秦雷。
　　高岚这时费力地打开保温杯喝了几口红糖水，感受到一丝暖意，慢慢睁开眼看着灯下的梅俐，高岚瞬间坐直，盯着梅俐，有满腔的委屈想一吐为快。梅俐立即起身按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别激动，你先缓缓气，你有身孕，要顾忌一下孩子，我们慢慢说，”梅俐的言行举止在暗示高岚。
　　高岚把一杯红糖水喝完，梅俐搀扶着她去上洗手间，这个过程中，梅俐不说话，眼神告诉高岚，别紧张，配合调查。高岚慢慢恢复冷静，很快明白梅俐的用意。
　　此时秦雷和王力正在律所，这是一间和高岚有多年工作关系的律所。所长林旭峰沉稳中带着惊诧，“这次的案子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我重新安排熟悉刑事案件的律师给你们，高总和我都是多年交情了，会尽全力的，你们别紧张，一步步来。”他通知秘书叫来一位律师。
　　四人围坐着商讨这突如其来的大事，“这是陈曦律师，他在这方面够专业，经手的案例很多，你们按他的程序，密切配合他，互相沟通好，千万别乱了方寸，”林旭峰比划着手势安抚着秦雷、王力。
　　“林总让我来接手你们的案子，从现在开始我们加紧全力以赴吧！”陈曦正襟危坐，双手有力地握拳，非常职业的态度看着他们三人。
　　秦雷和王力按照律师的要求要准备一系列的材料，王力一脸凝重开车火速回到公司收集材料，安排好内部事务，便和秦雷汇合。
　　陈律师把保释材料递交后，马不停蹄地赶到拘留所。他和高岚面对面坐在一个单间，看着一身倦容又带着愤怒的高岚，多年的诉讼经验让他并不惊讶，他快速开始提问。
　　“我是陈曦，林旭峰所长的下属，秦雷先生、王力先生他们共同委托我来帮助高总，”陈曦把证件、相关材料放到高岚面前，高岚揉了揉眼睛，恢复了神情，仔细看着。
　　“嗯！你说吧！我该怎么做？他们一直在问讯我，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岚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高总！你放轻松些，我已经申请了保释，你再忍耐几天，”陈曦非常自信地安抚高岚。
　　“我一秒都待不住了，尽快吧！”这是高岚人生的至暗时候，她看着这四壁严实无窗的屋子，时间都不存在了。
　　“我明白，请高总配合我，我必须要非常清楚地知道你和赵匡国最后接触的所有情况，包括细节，请如实告诉我，”陈曦冷静严肃中透着紧迫。
　　“我都说给他们了，现在我还是一样的内容，我只是和赵书记谈工程上的事，我约他几次，他没空，你知道吗？工程上大大小小的事，我们需要见面沟通，前天晚上9点，他才有空，我们在中心湖边的“静庭”见面，边吃边谈，快到12点结束，我们各自离开。”高岚这时意识到自己残败的样子，她快速梳理着自己的乱发，头顶的白发冒出来不少。
　　“你和赵匡国的邀约记录给我，你是几点到达静庭？你怎么去的？赵匡国几点到达？你们的谈话内容也要全部告诉我，”陈曦语速很快，非常果断地切入正题。
　　“记录都在手机里，你可以去调查。前天下午我6点就到了静庭的包房，王力开车送我的，晚上也是他来接我的，12点差一点点吧！赵主任也是司机接他走的，”高岚打起精神非常主动地配合陈曦。
　　“你看见赵匡国的司机了吗？”陈曦眼睛敏锐地一闪。
　　“没有看见，我只听见赵书记和司机打电话了，”高岚很确定，陈曦眼睛直视着高岚，一动不动。
　　“我听见他给司机打电话了？”高岚很清楚的样子。
　　“赵匡国怎么说的？”陈曦继续追问。
　　“他就是和往常一样打电话，说，小林，我这结束了，过来吧！”高岚再次肯定地看着陈曦。
　　“这个小林是赵匡国的司机吗？你怎么能确定？”陈曦层层剥茧的询问。
　　“好像是哦！”高岚被这样一问，有点迟疑了，“我们一起吃饭好多次了，每次结束赵主任都这样打电话，说话的语气一听就是对司机的。”
　　“根据你现在的说话，可以推断两个结果：小林是赵匡国的司机，小林不是赵匡国的司机。”陈曦非常坚决地看着高岚，“是小林，也许是小李、小刘、小倪、小兰…等等，你能确定吗？你只是无意中听到的，对吧！”
　　“嗯！无意听到了，没太注意，”高岚这才提高注意力，思前想后。
　　陈曦逐步深入地探寻着高岚与赵主任之间所有联系，眼中闪着疑问、探究、追问，逻辑严谨、思维缜密，高岚没有一丝喘息地配合他，他们俩的气场填满了整个问询空间。
　　“就目前调查资料显示，赵匡国最后见的人是你，法医推断他死于凌晨一点左右，就在你们分开一个小时之后，这是关键，也是对你最不利因素，这一个小时内，你的不在场证明并不能完全证明你的清白，赵匡国的死因是在湖中溺水而死，但是尸检发现胃里残留镇定剂类的药物，利害关系你应该很清楚了，今天时间到了，明天还会再来，”陈曦收拾桌面的资料、电子设备，很快起身。
　　一周后，高岚没等来保释的通知，她由焦虑纠结到亢奋失控，再到悄无声息，内心在一步步、一层层翻动。在最近一次陈曦探访时，她最后说了一句，“你一定告诉秦雷，我见过女同学了，”她睁大眼睛，一股强光照射着陈曦，陈曦顿时眼睛聚光，眯成一条缝，面无表情，很快他放松表情，下巴稍稍动了一下。
　　回到律所，陈曦立即叫来秦雷，把高岚最后的一句话一字不差讲给秦雷，秦雷立即瞪着眼睛站起来，“我知道了，去找人，”
　　梅俐接到秦雷电话时，心里已经有准备了，“你找我要谈的事，真的无可奉告。作为工作，我必须这样，作为同学你应该很清楚。”
　　“我的心情你应该知道，梅俐！拜托你！请求你！她现在这样身体状况真的想想办法，让她保释在家听后问讯，不行吗？”秦雷太阳穴、脖子上青筋毕露。
　　“这得按程序来，不是不可以，你不要急，”梅俐叹了口气。
　　“律师把所有手续都办了，就是不批，那该怎么办？你帮我想想办法，这也不行吗？到底问题在哪？”秦雷抓着已经很长的头发。
　　“我真的无能为力，这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况且被害者是官员，秦雷，我理解你的心情，其他事都好说，这样有关工作的事，我从来没和你有过交集，这次是特别大的意外，你也理解一下我的工作吧！”梅俐很无奈也很理智。
　　“你说的我都理解，但是我还是请求你：一定帮我想想办法，我该怎么做？有什么内幕只有你能查到，高岚现在的身体状态真的太危险了，很快她就要临产了。这样的特殊情况我才着急，拜托你！这么多年我一次也没找过你有关你工作到事，你也很清楚我的为人。仅此一次，真的拜托你了！”秦雷双手紧握着手机，不停地点头鞠躬。
　　冬夜里，秦雷开着车漫无目的，他盼着晨曦或者梅俐的电话，却等来了灵芝的电话。
　　“秦先生！我有话说，有关岚岚的事，你方便吗？”灵芝的声音透着急切。
　　“我就在附近，现在到公寓来，见面说，秦雷立刻拍怕脑袋，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灵芝是最了解高岚家庭关系的人。
　　秦雷以最快速度停车，跑着上了电梯。喘着气和灵芝面对面坐在高岚的公寓客厅里。
　　“你一定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秦雷严峻地看着灵芝。
　　“那天我看着岚岚突然被带走，我第一时间想到：她在北京和父母闹翻，和未婚夫解除婚约，这是我的直觉，我告诉你，你从这方面着手去查查吧！”灵芝非常笃定地说着，眼睛里是关切。
　　秦雷思索着，焦虑躁动的心慢慢平复，此刻他仿佛看见了一道暗门通向高岚。他再次看着灵芝，带着预判。
　　“你把高岚秋天在北京所发生的事全部告诉我，这很重要，关系到她能不能保释出来。谢谢你！提醒了我，”秦雷冷静中带着诚恳。
　　灵芝将高岚主动解除婚约、和父母激烈争吵、摊牌的事详细告诉了秦雷。
　　“岚岚真的是对你有真情，才会放弃这一切的，我是看着她这些年在外面打拼的，她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幸福，其实她很可怜的，”灵芝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下，“你一定要帮帮她，现在她身边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