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之间》善见0716

45、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秋风吹起在海岛上，夏暑散尽后的蓝天清淡、白云轻悠，山峦叠嶂之下的稻田，绿黄相间地铺展开来，等待着秋收。善雅坐在田间，听着风中的鸟鸣，看着稻谷迎风起舞。背靠着大山让她踏实，泥土的芬芳驱散了她内心的郁闷。这一段无所事事的时间她只想待在这山野，看着这田野间戴着大草帽、穿着工装干活的人，他们互相呼唤着、说笑着，回声荡漾在麦浪之上。这里就只有她一个闲人，来岛上三年多她第一次闲下来，这让她慌张不安，身上无形的压力让她感觉比工作要累得多。正午的阳光带着夏天的余热，田间的工人开始收工，一辆辆单车在田埂上行驶离开。
　　善雅步行穿过田间，慢悠悠走到海滨大路上，凤凰木的叶子有些泛黄，被风吹落在斑马线上，她踏着带着秋意的斑马线，来到一座小石桥，阳光洒在桥下的河面、闪着光。跨过石桥就是一片多彩的村落，临海而居，五颜六色、各式风格的民宿、咖啡屋、茶屋、餐厅齐聚在此。善雅徜徉在羊肠小道上，眼前的粉色法式小楼，被鲜花环抱着，白纱幔飘逸在门前的帆布躺椅上。继续往前走，是一栋纯白小楼，门前的鹅卵石也是白色的。线条清晰简洁的外墙，黑色窗是一双眼睛，凝望着来往的人。善雅在这小巷穿行，一座座美轮美奂的小楼让她目不暇接，小巷相交、四通八达最终都通向大海。
　　正对着大海的是一家中式简朴的独立三层楼，门口石阶上摆放着两个藤垫子，给行人随意坐歇。善雅坐下来，一阵海风卷起海浪，海水的咸味飘向善雅，她觉得口渴，回头看见民宿一楼是茶室，便起身走进，一股茶香沁入心底，善雅的心瞬间宁静下来，菊花、玫瑰的香气伴着奶香从砂罐里飘出弥漫在屋内，面对大海的落地窗边随意摆放一条长桌，配着高背椅，适合独自喝茶看海，三年来善雅第一次休闲消费，第一次喝这样的中式奶茶，让她瞬间喜欢这浓郁温暖的茶饮，花茶配陈皮、枸杞、甘草、决明子等食材、药材，在砂罐中炙烤，再加上热奶，这样温馨的热香让她沉迷，边喝边品，仔细观察整个茶室，除了顾客，没有服务生。
　　“笙哥！我还是要喝金银花薄荷奶茶，嘻嘻！家嫂呢？”长发齐腰的姑娘走到前台，一身纯白古风长衣长裤 ，飘飘然给寂静的茶室带来一缕风。
　　“她在楼上客房忙着呢！ 林妹来了！你这身服装是要去演出吗？”穿着黑麻棉对襟衣的店主叶南笙，戴着黑边眼镜，头发像他的上衣一样随性。
　　“近几天一直彩排，准备公演，好累！抽空来你这喝茶，等下再去排练室，”林妹边说边活动双臂。
　　“快歇会吧！搞艺术也这么辛苦啊！”南笙开始拿砂罐，金银花、石斛、杭菊、枸杞、薄荷直接下锅煮。
　　“你们夫妻俩也真辛苦，也不请人帮忙，”林妹坐在离前台最近的一张小圆桌上。
　　“不是不请人，根本请不到满意的人，”茶煮着，南笙另一旁开始煮牛奶。
　　“有那么难吗？立个招聘牌在门前吧！”林妹坐着和南笙拉家常。
　　“网上一直挂着招聘启事呢！咨询的人有，就是没合适的人，”南笙把煮开的牛奶倒进砂锅的热茶里，迅速搅拌着，“嗯！闻到奶茶香气了吧!”
　　“好香啊！喝一杯你笙哥亲自烧制的奶茶，我就完全解乏了呀！”林妹乖巧地坐等着。
　　隔桌坐着的善雅这时喝完了茶，她完全听清了南笙和林妹的对话，便起身到前台扫码买单。她看着南笙给林妹端上金银花薄荷奶茶，心里默默鼓足勇气。
　　“ 请问你这店里需要服务生吗？”善雅的脸涨红了，睁大眼对着南笙。
　　“嗯，需要的，”南笙回到前台，打量着善雅，“你有工作经验吗？”
　　“之前我在饭店做过服务员，西餐厅也做过 ，”善雅眼里流露出对这份工作的渴望，“家政做了三年。”
　　“你先填表，我看看，”南笙拿出手机，让善雅扫二维码 。
　　善雅礼貌地点头微笑着，扫码后就站在前台前开始在手机上填表。一旁的林妹喝着奶茶，正看着善雅瘦小的身影，乌黑的头发没有任何修饰，水洗发白的牛仔裤、灰白的长袖布衣 ，林妹觉得善雅完全一个学生妹的样子 。善雅很快填写完履历表，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南笙仔细看着善雅的履历，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架，眼睛突然睁大，直对着善雅的脸，审视了善雅一番，看着比实际年纪小的善雅，典型外来打工的女孩子。
　　“原来你在古城饭店做过呀！”南笙有些惊讶又好奇，“怎么不干了，那可是岛上收入最高的餐厅。”
　　“嗯，在那干过一段时间，有些个人原因就离开了，”善雅没想到被南笙这样问，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
　　“好，你回去等消息吧 ！”南笙一本正经的正式姿态，带着职业的客气。
　　善雅心里有一丝凉意，还是点头微笑着离开了。
　　南笙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林妹目送着善雅走出茶室，暗想着，我在古城饭店吃饭那么多次怎么没见过她，转念一想，对一个服务员有啥印象嘛！况且还是个貌不惊人的服务员。
　　“林妹，你在古城饭店吃饭多吧！见过这个女孩吗？”南笙开始打探消息。
　　“没见过，每次去吃饭那么多人，谁还会注意服务员呀！”林妹起身准备走了。
　　“她到底在那干过没有啊？工资那么高，她怎么会不干呢？”南笙自言自语得揣摩着。
　　“笙哥啊！你问一下海鹏不就知道了，”林妹捋了捋长发，拎起粉色小包，“谢谢了！我去排练了。”
　　下午茶的时间，庄海鹏接到了南笙的视频电话，互相寒暄了一下各自的生意，他们俩都是本岛人，在不同的村子出生长大，南笙年长几岁，早早结婚生子，自家的楼顺便做民宿，对茶有偏爱，他没有海鹏那么健壮 、也没有海鹏那么拼命，随遇而安地过着小日子。海鹏的古城饭店在岛上无人不知，也是本岛人中的明星人物，南笙这么低调、言少的人也时不时和海鹏聊上几句。
　　“笙歌找我有事吗？”海鹏在饭店堂食屋正忙着准备晚餐，“说吧！完了还要准备晚餐呢 ！”
　　“知道你是大忙人，我就想了解一个人，原来在你那干过的服务员宁善雅，干活怎样？性格方面、人品啊什么的，有没有啥问题，”南笙装着随便问问。
　　海鹏一听突然站起来，有些不自然，拿着手机好一会才说话，“哦哦！她呀！善雅是在我这干过，她现在去你那工作吗？”
　　“还没呢！她刚刚来我这应聘，看她的履历，才知道在你那干过，就想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南笙是个细心的人，他看出了海鹏的紧张。
　　“嗯！她在我这做了半年多，干活勤快、性格人品没有问题，你放心吧！”海鹏此刻恢复了原态。
　　“哦！这样看，我就奇怪了，她为啥不干？你那待遇那么好，”南笙确实疑虑很重。
　　“我这离职的服务员很多啊！这么累的工作，年轻女人都干不长的，”海鹏笑笑，他很了解南笙的性格，想尽快打消她的疑虑。
　　“哦！她没出啥问题吧？”南笙找人难也是和他这样敏感小心翼翼的性格有关。
　　“没有没有，你放心用她的吧！她适合在你那工作，那么瘦小的女孩子在我这干太辛苦了，她是个好女孩子，没问题的，”海鹏这时极力维护善雅。
　　南笙放下电话，还在那思前想后，然后打电话让老婆下来，和她再商量用不用善雅。
　　善雅在夏末初秋之时离开了古城饭店，海鹏在整个秋天都没有善雅的任何消息，微信、电话都被善雅拉黑 ，他在善雅的老屋门前、周围转悠，始终没见到她。此时他知道了善雅的消息，心里七上八下。他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前院的鱼池边，一边喂鱼一边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都是善雅在店里的一幕幕。院子上空的树叶有些暗淡、发出沙沙声，海鹏听到这深秋的声音，预示着岛上的冬天不远了。
　　善雅在两天之后开始在“向海居”民宿工作，叶南笙交代了工作内容：茶室里的服务和楼上客房的打扫。每天早10点到晚上8点的工作时间比以往还要长，午餐、晚餐和老板夫妇一起吃。三层楼的民宿也是叶南笙夫妻的家，他们俩一边经营民宿一边养育两个孩子、一条泰迪狗。善雅一头扎进新的工作中，楼上的房间收拾完就在茶室端茶送水，她喜欢这间茶室，南笙烧炙花茶她就在一旁帮忙，不知不觉她就学会这些程序。
　　随着天气转凉，喝中式热奶茶的人越来越多。南笙手忙脚乱，此时他心里暗自庆幸有善雅这个得力帮手，这么短的时间她掌握了奶茶的成套制作过程，做事干净利落，对来客温柔礼貌，一向挑剔的南笙找不出善雅的任何毛病。但是喜欢探究的南笙还是带着疑问：这么个完美的员工，海鹏怎么会放她走呢?
　　窗外的海浪越来越高，观浪的人中一人行的、三三两两的，惊喜欢呼一阵后，带着一身海潮气走进南笙的茶室，等着喝热乎乎的奶茶。善雅做好各式中式奶茶，再小心翼翼地端到客人桌上，“请慢用！有些烫、小心点！”
　　“哈哈！是你呀！巧了，”一个相机镜头对着善雅，善雅不明白地挡着脸。这时镜头放下，一张被海风吹湿的脸，被吹散的半长发半遮颜，“春天的油菜地，还记得吗？”
　　善雅这才仔细看了看他，记起来了，在油菜花盛开之时，给她抓拍的摄影师。
　　“还记得我吗？给你拍过照片，”黎光俊美的黑了瘦了，眼睛仍然放着光。
　　善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忙去了，黎光调皮地笑笑、看着善雅默不吭声，觉得这瘦小姑娘有一股脾气，时时和人保持距离。这时两个粉色仙气着装的女子走来，和黎光熟络地说话，脸上浓墨重彩完全掩饰了真容，夸张的银白色长发亦古亦今。
　　“快来看看刚刚拍的怎么样？”俩仙女捧着黎光的相机聚精会神地查看着。
　　“你们看吧！肯定满意！”黎光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喝着热奶茶。
　　“哎呀呀！拍得太好了，我喜欢我喜欢，”两个仙女兴奋得欢呼着，茶室里顿时像开Part一样，善雅被这声浪打断忙碌的手脚，她很不解地看着这些像童话故事里的女生，她们可以这样肆意开怀，无所顾忌。善雅从来没有体验到这样的幸福欢畅，她强烈感受到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们的欢乐让善雅油然升起悲凉。
　　此刻黎光慢慢品尝出这奶茶里的陈皮、菊花、决明子混合的香味，闻一闻这泥土色的小砂罐飘出的香气 ，温暖治愈。他转身看见善雅在前台准备着一个个的小砂罐，觉得这茶就像这姑娘一样，淳朴带着自然的芬芳，他和这些拍照的女孩们是那么不一样。善雅感觉到了黎光的眼光，她平静得看着他和仙女们，一股淡淡的忧伤划清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黎光看着她的表情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