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忆了》笑风流

8、失忆

　　橘红色的夕阳泼洒在林间，翠绿的树叶上染上一层碎金，明亮的光点和疏淡的阴影交织在一起，落在三个人的身上。

　　阳虎迎着夕阳看着阿大，眸光坦荡而灿烂，笑容满面，阿大背着光，英挺的面容落在树木的影子里，看不清神情，一双浓眉紧缩，一瞬不瞬地看着目光躲闪的苏茵。

　　她站在光影的交界线里，半身沐浴着灿烂的夕阳，半身没入灰扑扑的树影，面朝着阳虎，咬着唇，双目低垂。

　　她知道阿大在看她，细长的睫毛如同风暴中的蝴蝶一样震颤着，泄露心中的不安。

　　但她就是不肯转头，只留给阿大一个侧脸。

　　她看着阳虎的样子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阿大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把我从河里捞了上来，自然是认识我的。”

　　阳虎发出一声惊叹。

　　阿大却是在心里冷笑，开口把苏茵的话驳了回去，“哦？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我还算是女郎的救命恩人。”

　　“看女郎避某如蛇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逼得女郎跳河，害得女郎沦落至此。”

　　苏茵脸色一白，阳虎也脸色一白。

　　苏茵还在想怎么打圆场，阳虎先一步站了出来，挠着后脑勺转移话题，“阿大，你怎么来了，三娘呢？她也来了吗？篝火架好了，可以打边炉了？”

　　阿大看着苏茵，凉凉地开口道：“这就要问你身后的女郎了。三娘好心让她在家里休养，结果一转眼就看不见人了，三娘急得紧，打发我来上山寻人。”

　　阳虎听得一愣，看着苏茵。

　　阿大话头一转，落到阳虎身上，“我倒是没想到，她竟和你待在一块儿。”

　　阿大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苏茵和阳虎之间的距离，微笑起来，“看起来，你们颇为投机？”

　　阳虎心思浅薄，听不到阿大这话里蕴藏的冷淡，只当他是在询问，憨憨一笑，“嗯，是挺投机的，我就是听说来了一个能杀狼的女郎，好奇，发现她和我还挺聊得来。”

　　阳虎挺起胸膛，很是大声地说：“以后她就是我朋友啦！”

　　阿大神色依然冷淡，“这话说出来未免太早了，你还是多想想，你身边这位女郎可不一定这么想。”

　　阳虎“啊”了一声，直接转头看着苏茵，“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阿大的目光如芒在背，苏茵知道，如果不想惹阿大进一步生气，就应该模糊过去。

　　但冥冥之中，苏茵觉得，阳虎就是自己寻找的，能帮助她离开这里的人。

　　他可以外出行动，武力不俗，证明他的地位很高，知道的事情很多。

　　而且很好套话，心眼子很浅，对阿大又很推崇，应该知道不少阿大的事情。

　　这次机会错过了，下次机会谁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从前她就觉得万事还有以后，但燕游的失踪狠狠给她上了一课。

　　她只争当下。

　　苏茵看着阳虎，很认真地开口回答：“并不是，我很高兴和你做朋友的。”

　　说完这话，她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更为锐利而凉薄，像是一根针刺入她的后颈。

　　但她还是没有回头，迎着阳虎灿烂的笑脸，郑重地开口做起自我介绍，“我叫苏茵，复苏的苏，绿草如茵的茵。”

　　“真巧，我是太阳和老虎，你是青草和春天。”阳虎转头和阿大说话，“阿大，你看，她愿意和我做朋友的。”

　　阿大冷哼一声，转身朝山下走去。

　　阳虎拉着苏茵跟在后面，也察觉到了阿大的心情不好，弯腰和苏茵咬耳朵，低声问她：“你为什么不想在阿大家里啊？很多人都想和阿大住。”

　　阳虎咧出一个笑来，“我也想。这样就可以天天和阿大切磋了，还能吃到三娘烙的饼。”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但其实声音还是能清楚地传到阿大耳中。

　　苏茵抿了抿唇，放慢了脚步，和阿大拉开了距离，直到阿大的身影在一个转角过后消失不见，才低声回阳虎的话。

　　她叹了口气，像是一个长姐教育年幼的弟弟一般，语气里很是无奈，“阿大和三娘都成了亲，自然是要有夫妻生活的，我一个外人天天待在他们屋子里算什么，平白搅得他们夫妻不宁，我自己也不自在。”

　　阳虎还是不懂，“什么夫妻生活？为什么你在就不行了？”

　　苏茵脸皱起来，不知道怎么和面前这个十八岁的弟弟解释夫妻生活，什么叫电灯泡。

　　她想了一会儿，问阳虎，“你没有喜欢过女孩子吗？”

　　阳虎眨了眨眼，“喜欢过啊，我喜欢过好多好多女孩子。”

　　苏茵问他，“那你和喜欢的女孩子待在一起，要是有第三个人打断了，你不会觉得烦吗？”

　　阳虎笑起来，“不会啊，人越多越好玩啊，为什么要烦？”

　　苏茵感到一股挫败，“你这叫什么喜欢？”

　　阳虎耸了耸肩，“大家一起玩得开心就是喜欢啊。大家互相都玩得很开心，我都喜欢。我喜欢阿大，也喜欢三娘，现在我也很喜欢你。”

　　苏茵叹了口气。

　　跟没开窍的小弟弟说话真费力啊。

　　偏偏阳虎好奇心起来了，缠着她问个不停，“苏茵，苏茵，到底什么叫夫妻生活，怎么就夫妻不宁了，你干什么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阿大这么生气，我以前挑战他，跟他玩命，他都没这么生气。”

　　“我一直以为他这个人不会生气呢，是因为夫妻不宁吗？”

　　“那你又是怎么懂的？明明我们看起来差不多大，为什么你懂我不懂？”

　　苏茵被他缠得不行，停下来，把上窜下跳围着她转圈圈的阳虎抓住，简洁扼要地回答：“因为我已经二十四岁了，我嫁过人了，和人做过夫妻了，所以我懂，等你什么时候和别人也做了夫妻，你就会懂了。”

　　阳虎愣愣看着她，低头仔细看了一会儿，“你看起来比我小，真的有那么大吗？我印象中24岁都已经当母亲了，那你有孩子吗？”

　　“你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

　　苏茵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少年长得这么俊俏，在十三四岁就可以成亲的古代社会单身至今。

　　真是凭本事单身。

　　但是她却不能像其他姑娘一样直接把他甩开，只得耐心地回答，“年龄之事上我没必要骗你，孩子没有，我未曾有孕。”

　　眼看阳虎的目光又扫过来，在他开口之前，苏茵猜到了他的问题，直接回答，“是的，没错，我身体不好，生不了。”

　　阳虎看她的目光又多了一份可怜，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我不会嫌弃你的。”

　　苏茵深深地为阳虎的脑回路感到无奈，只能安慰自己，嗯，至少缺心眼的阳虎比阴阳怪气的阿大好。

　　面对阳虎，她只是在带孩子，面对阿大，她仿佛是在打仗。

　　刚刚这么安慰完自己，苏茵和阳虎走下山，看见阿大站在村口负手而立，看向他们的目光漠然而冷淡。

　　苏茵心里一惊，有些不安。

　　不知道阿大听到了多少。

　　在苏茵的记忆里，他是最讨厌别人编排他的私生活的。

　　阳虎没有感受到苏茵骤然低落下去的心情，面上露出惊喜的笑，快步奔向阿大，“阿大，我还以为你真生气了，丢下我们不管了。”

　　阿大没等苏茵走过来便已经转身，对笑着的阳虎有些怒其不争，“我要是不管你，怕是这天黑了你还走不出这林子。”

　　阳虎摸了摸鼻子，“不会啊，苏茵虽然走得慢，但是天黑之前我们还是能下山的。你们捞到什么鱼虾了？有我喜欢吃的吗？”

　　“自己去看。”阿大被阳虎勾着肩膀，但接话的兴致平平，阳虎说个不停，他也只是目视前方，不时发出三两道“嗯”，表示他在听。

　　苏茵慢吞吞跟在他们身后，想让他们等一等，让她把背篓放回到屋子里减少些负担，但又怕一开口又惹来阿大的冷嘲热讽。

　　她现在很是明白了，阿大是这里的绝对主心骨，而她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

　　阳虎这种没心眼的听不出来，笑笑就过去了。

　　但是换做其他人，恐怕都会选择顺从阿大，疏远她。

　　她要是不想被所有人讨厌，就得在阿大面前缩起尾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快要路过阿大家，苏茵看了看此处距离河堤的距离，咬咬牙，快步朝屋子跑了过去，把背篓放在家门口，然后一路小跑赶上大步流星的阳虎和阿大。

　　纵然今日是个晴天，常年浸润河水的堤岸还是湿滑的，苏茵看着不远处的人群，离自己还有很大一段距离的两人，加快了脚步，生怕阳虎或者什么人开口问她为什么掉队，然后阿大又开口，赤裸裸地把他的厌恶摆在众人面前。

　　一不小心踩了空，苏茵低呼一声，离她不远的两个男人同时回了头。

　　阿大离她更近，臂膀更加有力。

　　但苏茵还是伸手，越过阿大，向阳虎求救。

　　阳虎站着，尚未来得及伸手，阿大已然揽住了苏茵的腰，把她拉了回来，让她站稳了。

　　河岸边上的众人也看见了这个插曲，纷纷转头看过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苏茵的身上，还有救人的阿大。

　　苏茵抿了抿唇，脸色苍白地像是落了水，盼着他无视她，转身离去。

　　阿大却没走，看着她沉默的样子，目光沉沉，“这是我第二次救你了，苏娘子。于情于理，你至少该向我道一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