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皆痴》休织

75、最后的任务

　　顾淞这场病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容易好，转眼已经第三天了，他还是低烧着。
　　乔辛本想劝他去医院，再不济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可大概是顾晋南那边推动了事情，顾淞每天工作上的电话不断，催命一般催着他上岗。
　　这不，眼下顾淞脸白得和纸不相上下，向来挺拔宽阔的身躯也像被抽干了一样，泛着一股弱不经风。可却还是换好了一身西装，正准备要去公司。

　　乔辛将整理好的药塞进他口袋，嘱咐了句按时吃。
　　顾淞点点头，用渗着湿气的掌心拍了拍乔辛的手背：“晚上不用等我。”
　　“要忙这么久？”乔辛问。
　　“事情有点复杂。”顾淞接了句，没有再多说。

　　等人走不见了，乔辛才给顾晋南那边发消息：【你那边好像进展得很顺利？】
　　那边过了会儿才回了个简单的嗯。
　　乔辛接着说：【那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吗？我打算走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发过来一个地址：【还有最后一件事，明天下午面谈。】

　　乔辛得了准信，给殷知渺也发消息：【你这边的流程都走得怎么样啦？】
　　殷知渺消息来得很快：【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我和三叔自己的事了，你随时都可以提出离开。】
　　乔辛回了个知道了，又加了个期待的表情。

　　而放下手机后，他却不知怎么的，坐在阳台发了好久的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都要分裂了。
　　就此刻的夜晚，他亲自把孙阿姨熬好的乳鸽燕窝羹送到顾淞房里，耐心看他喝完。
　　真心实意地想让他快点恢复健康是没错。
　　可另一方面，他无比迫切地想要离开顾淞，听着顾晋南的话将他出卖得毫不犹豫。

　　第二天下午，他站在昨天和顾晋南约定过的地方。
　　深呼吸了两口气，揣着莫名的心情刚要往进走。
　　却见门先开了，继而两个人先后走出来，一个应该在送行，脚步停留在门口；另一个应该说是客人，转过身和里面的人道了别，举止恭谨有礼，在一身西装搭配下更是文质彬彬。

　　而当这人转过身。
　　乔辛倏忽愣住。
　　甚至怀疑是自己找错了地方，或者眼睛出了问题。
　　不然，张行语怎么会在这里。

　　乔辛下意识往后退缩了一下，视线又不住往里面瞄，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想看到的是谁。
　　他的动作猛地停住。
　　——张行语看了过来。

　　那双向来用睫毛遮挡住的、敏锐的双眼，弯了弯。
　　张行语对自己笑了笑，点了下头，似乎对他的出现毫不意外。
　　接着他偏过身，从乔辛肩侧离开了。

　　乔辛被门口的人引进去，里面是顾晋南，只有顾晋南。
　　乔辛说不清自己的思绪，只顺着顾晋南的问题回答。
　　他看起来也并不在意乔辛的情绪，问题结束后自然吩咐：“三天后，我的生日会，你只要保证他会参加就行，这就是最后一件事。”

　　乔辛又确认一遍：“那我就可以离开了？”
　　“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顾晋南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咔哒”，火焰燃起，光点亮他黑沉沉的双眼。
　　乔辛看到，顾晋南期待地笑了。

　　见面的时间没用多久。
　　乔辛从房里出来，看到走廊里时钟的分钟都没走过半圈。
　　他垂下头，进了电梯，又出了大厅。

　　“乔先生。”
　　他听到有人唤自己。
　　其实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会用这么礼貌和疏离的语气称呼自己的人只有一个。

　　乔辛看过去，张行语靠着停在路边的车上。
　　他挥了下手中的车钥匙：“我送你一程。”

　　这辆特斯拉乔辛没见过，那应该是张行语自己的车。
　　乔辛坐进副驾驶，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意图，所以也不敢主动说话。

　　汽车缓慢地移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张行语的声音。
　　“顾总今天不在家吗？”
　　乔辛愣了愣：“他不是去公司了吗？”
　　“那可能去见人了。”张行语得出结论。

　　乔辛的思绪完全停留在张行语口中那自然而然的“顾总”之上，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哪一边的。
　　他一边想，一边用余光打量。
　　张行语突然笑了一声：“其实一直想说，您的视线很明显。”

　　“啊，抱歉。”乔辛收回视线，他慌乱地用手指捏了捏安全带。
　　“我猜您现在一定很好奇。”张行语还是那么从容，“我的答案是，我和您是同一条线的。”

　　连张行语都，乔辛还是小小吃惊了一下。
　　张行语又笑一声。
　　自顾自地说起来：“您不需要这么吃惊，助理只是我的工作而已。
　　“您懂我的意思吧，我只需要做好这份工作就好，至于领导是谁，并不重要。”

　　乔辛试探着问：“所以，顾晋南答应让你做他助理？”
　　“是。”张行语直白地回道。

　　可，可这完全没有区别。
　　乔辛混乱地想，莫非顾淞私下做了让张行语怨恨的事？

　　“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
　　张行语察言观色的本领强得不可思议。
　　“您小时候有梦想吗？”

　　乔辛险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有吧……，旅行家，之类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只是想出去玩，因为那时候总待在小镇子里，从电视里看到那些风景就会很向往。”

　　“我也是，”乔辛又愣一下，等着张行语继续说，“我从小就很向往港剧里的职场精英。”
　　“很帅吧，手里拿着咖啡和文件，谈判时会用双手重重地撑在桌子上，走路时带起来的风会把西装外套的衣角吹起来。我从小学就在想象自己穿上西装的样子了。”

　　乔辛视线扫过他那一身精心定制的银灰色西装，从发亮的皮鞋、到袖钉、再到领带夹，没有漏下任何一点细节。
　　“你现在已经是了。”

　　张行语满足地勾起嘴角。
　　“这就是理由。”
　　乔辛皱眉，完全找不到穿西装和背叛顾淞之间的关联。

　　“很帅。”张行语下定论。

　　乔辛困惑地歪过头。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简直是比顾淞还要奇怪的人。
　　可张行语再没有解释。

　　张行语只是把车开到了别墅区路口：“不好意思，我的车没有许可证，只能将您送到这里了。”
　　“哦。”乔辛道了声谢，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乔先生，”张行语又喊住他，“您应该知道，顾总会在你我之间选择信我对吧。”
　　“知道，”乔辛没有停顿，“我不会说的。”
　　张行语和他再次道别，离开了。

　　晚上，顾淞回家之后，乔辛意外地问了声他今天工作怎么样。
　　顾淞解外套的动作停了一下：“挺好的。”他说。

　　可很快，就又没那么好了。
　　顾淞腻在乔辛身边，咳得断断续续，还在抱怨：“不想去。”
　　乔辛给他顺背，将晾好的温水送到他嘴边，疑问性的嗯了一声。
　　“顾晋南生日。”

　　乔辛捏着水杯的手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自然地交到了顾淞手里。
　　“我就说我生病了，去不了。”顾淞润了润喉咙，“你看，我就是很严重对吧。”
　　乔辛抿了抿嘴。

　　“所有人都去吗？”乔辛问。
　　“好像只有家人，”顾淞看着天花板想，“所以地点定在了一艘中小型的游轮。”
　　“游轮？”
　　“怎么了？”
　　乔辛摇头：“没什么，我没坐过，感慨一下。”

　　顾淞嘴角上扬，身子一歪缩着靠到了乔辛肩膀上：“以后我带你去，只有我们两个人。”
　　乔辛缩了缩脖子，给顾淞顺背的手停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又说道：“你不去不会有人说你吗？”
　　“谁能说得了我。”顾淞还沉浸在两人共乘游轮的幻想中，两手勾住乔辛的腰，又想把他往自己怀里带，又想让他怀里钻。

　　“什么时候呀？”乔辛又问。
　　顾淞还是想了想：“大后天。”他抬起头，“你怎么这么好奇？”
　　乔辛对上他的视线，眨了眨：“我还挺想去的。游轮。”
　　“那我现在就约。”顾淞掏手机。
　　乔辛按住他的手：“不，我是说，不用这么麻烦，我想，我们可以很快地，悄悄去一下，悄悄回来，就看一眼。”
　　“你要和我一起去？”顾淞抓住重点。
　　“如果让我进去的话。”
　　顾淞被说得来了兴致：“当然。”可转瞬间，还是不想去的情绪占了上风。
　　他尝试提议：“明天约一个也不费时间……”

　　他话没结束。
　　乔辛的手机突然来了铃声。
　　因为和其他人联系基本都是微信电话，打手机电话的基本都是一些推销、外卖、快递之类的，所以他没仔细看来电显示就接起来，应天和大大咧咧的声音就这么穿过他的话筒，传到了自己和顾淞两人的耳中。

　　“乔儿，渺渺说盈成的流程已经走完了，那姓顾的没和你说吗？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乔辛呆滞地看了顾淞一眼，却见顾淞没什么动作，只是一张脸变得更白了些。

　　他调小音量，小心翼翼回答：“怎么了？”
　　但应天和的声音依然那么响亮：“玉书下个星期就要出国了，我们一起送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