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女友再谈个恋爱》蓝若轩

11、第十一章

　　“新买的——”顾惜曦的声音还是很低。

　　低到祝诗妍都没有听清楚，所以顾惜曦又重复了一遍：“快吃完的时候，我去了一个私人心理咨询室，请别的医生重新开了药。”

　　“... ...”这是违规的啊，顾惜曦看着不爱说话，心里还挺有主意。

　　不过看她这一副淡定的样子，应该也没少干这种事。

　　但这是病人，不能骂，更不能打，要带着和煦的笑容去感化她。

　　但私自加药真的很严重，病人吃药不是吃到自己舒服为止，是医生根据病人的病情以及各项身体检查结果定好的。

　　“小顾，还是换药吧，我知道有时候给你开的药不起作用，那要及时跟我说，咱们这次千万不能再擅自加量了。”

　　“身体是你的，可不止是你想要养好她，无论是我还是若涵，现在最大的期许就是能治好你。”

　　顾惜曦眨了眨眼睛，睫毛微微颤动，最终却是轻轻点了点头：“祝医生，我明白的。只是，我晚上真的睡不着。”

　　可以说，顾惜曦现在根本就是畏惧夜晚的到来。

　　白天的时候要她干什么都行，可到了晚上，到了所有人都应该睡觉的时候，万家灯火全部灭掉，她却在黑暗中独自清醒着。

　　她曾经尝试过很多办法来打发漫漫长夜，通宵追剧、通宵刷视频、读那些晦涩难懂的原文小说... ...但这些通通不能让她生出什么睡意。

　　只有这些药，她吃下去，才能勉勉强强睡着。

　　“那要不要尝试尝试运动？身体上的疲累会让人有想睡的欲望，而心理上的疲累有时候会成为睡眠的负累。”

　　疲累吗？可是顾惜曦之前的许多工作，都是体力活。

　　白天她要去搬很重很重的箱子，晚上下了工，还要去快递点分拣快递。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顾惜曦累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可不吃药她还是睡不着。

　　就连靳若涵都不知道顾惜曦这段经历，她今天一股脑告诉了祝诗妍。

　　无论是身体上的疲累还是心理上的疲累，好像都不会让她生出要睡觉的欲望来，但每次来祝医生这里，听着舒缓的音乐，她倒是能小憩片刻。

　　“那就不要把运动当成一个辅助你睡眠的工具，想运动的时候就去运动，试试看？”祝诗妍跟顾惜曦商量着来。

　　“好！”

　　顾惜曦拿着药单去药房那里开好了药准备回家，本来在拐角的地方要往右边拐的，但她却换了个方向。

　　A城对顾惜曦来说实在算不上陌生，几年前她在这边上学，那也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呢。

　　这几年A城没什么变化，毕竟该拆的地方已经拆了，该盖的地方也已经盖好，大的布局没有任何改动，只是有些房子看着新，有些房子看着旧一点罢了。

　　顾惜曦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顺着路走，遇到岔路口，她就随便选一个拐弯，就这么骑着骑着，居然就这么到了她的高中。

　　大门是进不去的，隔着大门倒是能远远地看到，操场上空无一人。

　　倒不是因为周末学生们都放假，好歹也在这所学校读了三年书，这学校根本就不放假，操场上没人也只是因为不许他们出来“浪费时间”罢了。

　　再往前一点点，是一排六层高的家属楼，学校之前还给老师们分房子，新老师就没这个待遇了。

　　她下了车，推着车慢慢走过一排排小楼，最终停在了7号楼这里。

　　顾惜曦以前在这里住过的，和季如一起。

　　她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季如的父母总是忙着做生意，学校那少得可怜得几间宿舍先到先得，两个人没有办法，就在家属院这边租了一间房子。

　　那会儿房租可真便宜啊，两室一厅小80平的房子，每个月租金还不到三百块。

　　现在的三百块别说租一套房子，水电费都不止。

　　顾惜曦之前住的顶层，她也不至于真的要爬六楼上去看一眼，便在楼下停了一会儿抬头向上看。

　　“小顾？”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顾惜曦回头，是一个老太太。

　　头发花白，戴了一副眼镜，身材略有些发福，不过腿脚看着还很灵便，手上拎着一篮子新鲜蔬菜，脸上却带着慈祥的笑容。

　　“李奶奶？”顾惜曦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她之前的房东奶奶，跟老伴都是学校退休的老教师，在这儿有两套房。

　　但顾惜曦记得老两口挺早就不在这边住了，搬到了远一点儿的新房子里去，那里有电梯，环境也好。

　　“回来了，早就回来了！”

　　前两年李奶奶的老伴发病去世了，她自己住大房子不适应，儿女又都不在身边，索性搬回了这个老小区，没事的时候去学校看看孩子们，也能跟之前的老伙计们唠唠嗑。

　　李奶奶太过热情，直接把顾惜曦叫到了自己家中，理由还是让她别嫌弃，陪自己这个老太太吃顿饭。

　　盛情难却，顾惜曦跟着走了进去，帮忙洗菜、摘菜... ...

　　很快，四菜一汤的午饭就做好了，两个人在饭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小顾，你最近在做什么？算算时间，也该大学毕业了，有没有继续深造？”在李奶奶心里，顾惜曦是个聪明孩子，又好学，合该上个好大学，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里。

　　“... ...”顾惜曦沉默了一瞬，“李奶奶，我其实——并没有考上大学。”

　　“怎么会？”李奶奶很震惊，这孩子在学校的成绩一直都很不错的。

　　顾惜曦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心里承受能力不好，高考的时候考砸了。”

　　原来是这样，那真的好可惜。

　　不过李奶奶给她夹了一根鸡腿，安慰她：“想要做学问，也并不是只有上大学这一条路，要是你想继续学，那就记住学无止境这句话。”

　　顾惜曦点了点头，咬上鸡腿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顾惜曦很少哭的，但李奶奶是她这几年来遇到的第一个能够敞开心扉说一说那些遗憾的人。

　　李奶奶看她无声地哭泣，有些心疼，却也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孩子，想哭就哭出声来，别总是憋在心底。”

　　顾惜曦于是就真的哭出了声音，在这间她熟悉的、承载了她许多回忆的房子里大声哭了起来。

　　哭那几年她所有的遗憾，她的高考，她的梦想... ...还有她年少时期的爱情。

　　哭过了，好像心中的郁结削减了几分似的。

　　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总是要迎接新的一天的。

　　好久好久，顾惜曦终于止住了哭泣。

　　“李奶奶，抱歉，让你见笑了——”恢复正常的顾惜曦觉得有些小尴尬，这么大个人了，刚刚还哭得这么惨。

　　“我是长辈，小辈在长辈面前哭算什么丢人？”李奶奶抓住她的手轻轻抚摸，“奶奶也为你高兴，能哭出来的事儿也就能放下，今天为它们哭过了，以后就不哭了。”

　　顾惜曦用力地点了点头，李奶奶说得没错。

　　收拾好碗筷，李奶奶又说：“小顾，你现在年纪也还不大，有想过继续回到学校吗？现在上大学的方式可多呢，你走成人高考也不是不行。”

　　老一辈人的观念里，哪怕是走成人高考去上个大学也挺好的。

　　顾惜曦婉拒了李奶奶的好意，这条路子走的人很多，走对了的人也很多，但并不适合她。

　　在药物的控制下，她还时不时地会出现极度焦虑的情况，这样子怎么去适应校园？

　　何况她也需要工作来供养自己。

　　好在现在这份工作真的不忙，老板人又好，她只要完成每天的任务，其他时间愿意学点儿什么东西是不被限制的。

　　“对啦，小顾——”李奶奶又问她，“小季现在怎么样，你们还有联系吗？”

　　“... ...您没在电视上见过她？”果不其然，有了过去共同的回忆，就免不了要提起季如。

　　到底是刚哭过一场，顾惜曦现在居然能很平静地跟别人谈起季如：“她现在可是个大明星了，光鲜亮丽——”

　　“不过人长大了，以前的朋友也都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我们现在不怎么联系了。”

　　“不怎么联系了吗？我记得那会儿你俩关系特别好，每次我来这边的时候，你俩总是挤在一起学习。”

　　“... ...那会儿天可热了，你们两个小姑娘好像不怕热一样，去哪儿都要黏在一起。”

　　“是啊，当初真的关系很好——”

　　顾惜曦想到那年暑假，天气热得要死，老房子的空调一打开声音特别响，她和季如只能靠风扇凉快凉快。

　　她想着分开学习，一个人一个屋子互不干涉，可季如偏偏不，非要跟她在一起，还得手贴手腿贴腿的那种。热是真的热，亲密也是真的亲密。

　　有时候热得受不了了，季如就去冰箱里挖点儿冰出来，放在电扇底下，自制空调。

　　只可惜，那段快乐地、无忧无虑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