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Chapter2 ...

  •   三年前,温何最后一次见到穆溯,是在贺子鸣的KTV里。
      那天很热,路灯好像融化了一般,幽幽的光如同泡沫,虚虚地浮在地上。
      凌欢到医院有一会了,正立在路灯下等温何,光影打到她身上,几只小飞虫在她头顶一直盘旋着。
      前方,温何从医院里出来,走近时,凌欢听到她破口摔着脏话。两人打了招呼,继而温何点了支烟,在凌欢骑来的机车上倚住,目光有些失焦。
      “车我给你弄来了,”凌欢抬手轰走那些小飞虫,递给她钥匙,“车是好的,什么都不用管……这车可是我的宝贝,你记得对他好点……”
      “好。”
      凌欢的嘴唇蠕动了下,还想再说什么,挣扎几下,又放弃,最后逮住路灯踹了一脚。
      温何没理会她,眸光明灭的坐在那里,只是抽烟,继而像被呛到一般,猛地咳嗽起来。
      宝蓝色的烟雾腾腾上升,温何咳得眼眶都发了红。接着她把烟掐了,烟把丢到地上碾灭,眼中的明亮,也随着烟火一同逝去,一抹浓浓的厌恶,随即浮上眼底。
      天色始暗,夕阳的余辉厚厚地泼下来,凌欢自认,从未见过如此心事重重的温何。
      罢了,温何的主意,从来没人能够改变得了。
      她皱皱眉,想了想,还是迈到温何身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可想清楚了?贺子鸣那家伙,狠起来可真不是……”
      “但他打的是穆溯。”温何淡漠着眼,抬腿跨上机车。
      凌欢怔住,恍惚间觉得她十分陌生。
      她不会想到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穆溯,对她会有如此重要。
      她也不会想到,她竟有一天,会因为爱一个男人而去只身犯险,如果可以称之为爱的话。
      爱?
      她的爱?
      凌欢难以置信,脑海,像被利箭贯穿。
      她知道她的。她知道她有多么敏感和缺乏安全感;她也知道贺子鸣是她付出了多大的勇气才去接受的。
      而如今,她却选择耗尽毕生,去追求与穆溯的美好和安逸……
      凌欢把目光重新聚焦,发觉对方正在望着自己。
      目光相接,凌欢浑身狠狠一颤,一股凉意从背后攀升。一时间,她像是被棉花塞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接着,她感受到温何的手,在自己的肩上用力按了一下。
      她呼吸一凝。
      “再过半小时,记得报警。”
      —
      KTV里,温何顺利的从包厢找到了贺子鸣。
      她提步进去,尽力去忽视贺子鸣身旁以及腿上的女人们。她没义务,也没必要,再为了他而生气。
      他不值得。
      贺子鸣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虚张声势,只微微歪了歪头,算是打过招呼。
      但温何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嘴角的笑容,未免有些太不怀好意。
      等温何站定了,贺子鸣就抬手让所有人退出去。他开了瓶伏特加——是他珍藏的,搁到温何面前的桌上,唇角挑起来:“知道你爱,特地备的。”
      温何咬牙。
      但她无可奈何。
      劈手抓起,对瓶吹下四五口,烈酒灼烧着五脏。
      “好。”贺子鸣鼓掌,说话间,嘲讽丝毫不加遮掩,“温小姐,大驾光临,有何指示啊?说吧。”
      温何脸色冰冷,高度的烈酒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她缓了两秒,走到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贺子鸣等着,却只等到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她问。
      他顿时有些摸不准她,眉心不禁揪起,“我以为你会说点别的。”——比如关于穆溯的,“嗯?”他抬眸看她,目光意味深长。
      温何不答。缄默。
      “好吧。”贺子鸣仍是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双肘撑在膝盖上,答:“两年前吧。”
      温何挑眉。
      “就是两年前。”
      “具体的。”
      “我记得是夏天。”
      “几月?”她脱口而出,咄咄逼人。
      “七月?也有可能是八月?”
      “我当时在做什么?”
      “唱歌。”他努力耐着性子。
      “后来呢?”
      “我记得,是我请你喝的朗姆,然后嘛,大概就是那样……”
      “这么说,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
      “难道不应该吗?”
      “呵!”温何简直被气笑了。
      贺子鸣有些不耐烦了,“温何……”
      “别叫我。”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你再说一遍!”
      “听不到吗?我说,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砰!”他火大起来,一掌砸在桌面上,震的酒瓶哐当响,“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怎么着?又不想谈了是嘛?”温何语气生硬的很,“姓贺的,我还有正事没跟你谈呢。”
      她的态度,让贺子鸣血脉倒流。
      他唰的站起来,指尖指着对方,动作重得恨不能把温何戳进沙发去,“我告诉你,别妄想在这儿跟我耍花样!惹火了我,我可以让你这辈子都出不了这个门!”
      温何还偏要激他,“哪怕我就是耍花样了,你又能怎样?”
      “温何!”他咆哮。
      “我说了,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X!”贺子鸣怒发冲冠向她逼过去。
      温何起身后退,抓起那瓶伏特加砰一声砸在桌面上,酒瓶碎裂开来,她举着那残骸直指贺子鸣,眼中,丝毫不惧。
      贺子鸣停住。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今天当然也可以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她腰板挺的笔直,大声的宣布她的爱情,“我温何,就是和他穆溯在一起了!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他胜过你百倍!千倍!甚至万倍!你,不配——!”
      她冷笑,犀利的双目,如刀子般扎向贺子鸣,“我知道那些事都是你做的。但是,你觉得我温何会怕你吗?!”
      “混蛋!”贺子鸣简直恨极了她那副挑衅的模样,一把将桌上的酒瓶扫落在地,发疯一样地向她扑过去。
      他真是疯了!疯了才会放这个女人进来!疯了才一而再的留着那个叫穆溯的混蛋!
      温何猝不及防。纤细的脖颈,被他钳子般的双手扼住,强大的惯性,使得她被推出去好远,最终摔倒在地,被贺子鸣牢牢按在地上。
      锋利的酒瓶,划烂了贺子鸣的左脸,血肉一片模糊,鲜血一滴一滴砸下来,砸在温何青筋爆起的脸上。
      温何挣扎着,氧气一分分地消失。她的手指脱了力,瓶子也掉落在地。她感到浑身发痛,看到眼前的光线正在慢慢变薄,感到脚趾因缺血而导致的刺痛感。
      正在这时,温何依稀看到上方的贺子鸣,忽然笔直朝一旁歪了过去。
      穆溯丢开手里的酒瓶,身上是医院的病号服,外罩一件格子衬衫——是她们初见时他穿的那件。
      抬脚将瘫软的贺子鸣踢开,穆溯俯下身去,拍打她青白的脸庞。
      温何耳边一阵嗡鸣,她的眼前,星星不断闪动。她抬手攀住穆溯的小臂,依托着他的拍打揪扯着自己的意识。
      穆溯又晃了晃她,心头痛如刀割。他后悔一个小时前自己没有把她给拦下来,她和凌欢通话时他就该意识到不对劲,就该拦住她,而不是事后再逼问凌欢。
      一旁,贺子鸣甩甩脑袋,从地上爬起来。到底是病人,穆溯那一下砸的并不重。
      贺子鸣已经失去了理智,起来后看到穆溯抱着温何,眼睛顿时猩红,大叫一声,抽了藏在后腰上的匕首就扑过去。
      穆溯回神,二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匕首掉在一边。
      正如凌欢所说,贺子鸣这人,狠起来真的不是人,他知道穆溯脑袋有伤,便一直按着他的脑袋打。穆溯虽用手臂也可抵挡几下,可终究不占上风。
      另一边,温何的意识终于回笼。
      二人对峙的声音,噗噗的类似捶打牛肉的声音,啤酒瓶的爆裂声,接连在耳边回响。温何扭头看去,就见那番野蛮的场景。
      她爬起来,手足无措,四下梭寻时,目光滑过那把匕首,而后再未离开。
      然后,她将它捡了起来……
      温何并不清楚自己当时究竟做了什么,关于那时的记忆,她无论如何搜索也只能记起一个结尾。
      可她不后悔。
      她记得最终那把沾了血的匕首的柄,是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记得贺子鸣从穆溯身上倒下去时,她有多开心,她知道穆溯得救了;她还记得她和穆溯相拥而泣……
      这些都值得她怀念余后的一生。
      温何那及腰的头发被剪短了,她望着窗外被栏杆分割开的夕阳,想着再过几天就是穆溯的生日了。
      她回想着,想着那天穆溯抱着自己,把她护在自己的腿上,不停的抚摸着安慰她。他想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不断用手语比划着面对警察该有的说辞。
      他说的,她每一句都点了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了进去,她那时只是笑,看着穆溯笑,就仿佛他怎么样也看不够一样。
      然后温何报了警,用的还是穆溯的手机。这次,她注意到了他的密码——9467——用九键打出来,恰好是温何穆溯的首字母。
      两行热泪涌出来,可她好像依然是笑。
      穆溯分不清,也笑。
      两个人,笑着流着泪,流着泪笑着。
      然后警察来了。
      温何没有听穆溯的话。她对他说,除了这事,往后余生都听他的。
      警察把她们带走。这之前,温何扑过去吻上他。
      咸涩的味道在两个人唇齿间蔓延,他们的眼泪,苦涩,滚烫,相溶在一起。
      穆溯的旧伤未愈,又添了几道新伤,从医院出来又回到了医院里。可他仍记挂着她,那个非要在他的生活里加重音的姑娘。
      温何被判了三年。
      他们约定好三年后再絮。
      但是在第二个生日时,温何收到了他的信,得知了她们小时候的故事,想起来孤儿院里那个总爱在口袋里放一颗糖的,那个小小的伙伴。
      她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能听到他的声音,“原来我真的听过。”她在回信里写到。
      穆溯看到这句话时,他哭了。
      温何想着,想着他哭、他笑、想着他们的小时候。想啊想,她眸底的笑意尽数都被暖阳给瞧了去。
      她轻啧一声,低声哼唱起他写的曲子。
      她知道,她出去后,终会唱一辈子的歌。
      唱她爱的歌,唱他写的歌,唱他们的歌,直到唱完这一生……
      她亲爱的穆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