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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55章 事难两全 ...

  •   “啊?”寻芳瞪圆了眼,“难不成……赵家大哥儿不是人?!”
      “哎呀!”喻烟晚笑着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寻芳赶忙捂住脑袋。
      烟晚继续道:“那所谓的赵家长子,必是此前便已在赵伯母腹中了。我猜,赵伯父当年早已与张小娘情愫暗生,只是赵老爷子不肯允婚,一心要攀附高门,借以壮大赵家生意。恰巧那时定远伯的女儿不知和谁有了身孕,两家各怀心思,遂仓促将其嫁入赵府——定远伯家为遮丑,赵家则为利益。赵老爷子或曾承诺赵伯父日后可给张小娘一个名分,前提是必须迎娶定远伯之女为正室。而定远伯此前不知赵伯父另有纳妾之意,为替女儿争一口气,便提出将张家标行交由找伯母所出之子继承。赵老爷子当时必思虑良多,唯恐赵伯母产下女婴,标行落入外人之手,所以对赵伯父纳张小娘进门,一拖再拖。好在最终诞了赵兴文。”

      寻芳恍然大悟,轻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赵老爷一直等到赵兴文出生,才得以迎娶张娘子。张小娘只道赵家贪得无厌,欲吞并张家标行,却不晓得这背后竟是一场交易。赵鸿也是身不由己,不敢违逆定远伯的意志。”
      喻烟晚轻轻颔首,神色微黯。
      寻芳眸光低垂,语带哀婉:“那以为自己被情所骗的张小娘,自幼没有父母疼爱的赵姑娘,一生不得所爱的赵鸿,还有那位终身未嫁心头人、只能为家族牺牲的定远伯之女……她们不都是这场世家联姻与利益交换下的可怜人么?”
      “正是。”喻烟晚低声叹息,“赵伯父原以为,只要应下这门亲事,便可将心上人迎入门中,谁知这一诺,竟成了无底深渊,越陷越深,终究护不住任何人,也逃不出命运的牢笼。”
      世间大家族之间,向来以子女为棋,落子无悔。
      可这所谓的牺牲,究竟是为了子孙后代的荣华昌盛,还是亲手断送了他们的幸福?
      烟晚望向窗外街景,心中百感交集。
      这般取舍之间,到底是爱护,还是毁灭?
      但若不作出牺牲,一旦世家倾覆,失去的又岂止是权势富贵,更可能是灭顶之灾。
      只是,世事难两全,到底该如何抉择,方能不负家族,亦不负情义?
      “哎呀,姑娘!”
      寻芳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沉思。
      喻烟晚微微一怔,回过神来:“怎么了?”
      “初零啊!”寻芳急道,“难道赵家老爷不会怀疑,是你从初零口中得知这些隐秘之事的?”
      喻烟晚闻言神色从容:“雨晴姐姐尚且不知的事情,初零又怎会知晓?当年赵家长子一直在城外庄子上,而初零一直随侍在雨晴身边,如何能知内情?便是赵伯父当时有片刻起疑,也只会想到曾在庄子上待过的你,绝不会牵连到初零身上。”
      “哦……”寻芳松了口气,嘟囔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全。”
      话音刚落,马车已缓缓停住。
      “姑娘,到家了。”寻芳掀帘跳下车,回头却见喻烟晚仍静坐不动,不由得唤了一声:
      “姑娘?”

      喻烟晚端坐车中,未有动作。
      若非寻芳提醒,她竟险些将初零之事忘了。
      近日为标行事务所困,竟是疏忽至此。
      她沉吟片刻,轻提裙裾下车,转身对瓦陇言道:“瓦陇,烦劳你走一趟标行,替我传话予许标头。标行之事已然妥当,不日之后,赵家便会通告各方商户,标行不再归属赵家所有,若有订单往来,尽可自行前往标行寻许标头商议。”
      言罢,她便牵起寻芳的手,疾步奔向府内,边跑边喊:“父亲!母亲”
      此时,月香正陪着大娘子修剪园中花枝,远远望见喻烟晚急匆匆奔来,忙出声叮嘱:“哎呦,我的姑娘,慢些儿跑,地上枝条乱得很,仔细绊了脚。”
      喻烟晚三步并作两步,已跃至月香身前,笑盈盈道:“月香婶儿放心,我灵巧着呢。”
      喻大娘子正俯身修整院中的花,闻言淡淡一笑:“这般着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你父亲还未归府呢。”
      喻烟晚绕到母亲身后,俏生生地倚在她身旁:“母亲,我想把侯雁轩西边那间屋子收拾出来。”
      喻大娘子手一顿,抬眼看了她一眼:“你的院子,你想动哪间都成。”
      喻烟晚眨眨眼,转至母亲另一侧,笑嘻嘻道:“不是为了我自己住,我是说……让别人住进去。”
      喻大娘子放下剪刀,神色微怔:“谁要住?你先前还说西屋午后才有阳光,夏日太晒,特意让寻芳住在东边。如今怎又改了主意?”
      寻芳在一旁轻轻摇头,一脸无辜,显然并不知情。

      “不是的,母亲。”喻烟晚轻声撒娇,“是雨晴姐姐的贴身丫头初零。她如今主去人散,无依无靠,女儿曾答应过雨晴姐姐要好好照顾她,所以想接她过来同住。”
      喻大娘子听了,无奈一笑:“我看你是想多找个人陪着你玩耍罢了。”
      “母亲说得也未必不是。”喻烟晚一边卖乖一边悄悄看了母亲一眼,“那……母亲应下好不好?”
      “好,好。”喻大娘子摇头轻叹,“咱们喻家,倒也不差这一口饭、一张床。只是你也该问问初零的意思,主家既已不在,她本有机会脱奴籍,自由选择去处。不过,这些都不妨碍你先收拾西边那间屋子,若需添置物件,让竹根帮你打点便是。”
      “女儿明白。”喻烟晚一听母亲答应,心中欢喜不已,连忙施了一礼,“那女儿这就回侯雁轩去了。”
      喻大娘子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唤道:“诶?你不是今早去了赵家么?事情办得如何了?”
      烟晚闻言回头,唇角带笑,声音清亮地答道:“母亲放心,女儿出马,事事皆顺。”
      话音未落,她便与寻芳二人一边说笑,一边低声细语地盘算起如何布置西屋来。
      喻大娘子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眼中满是宠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笑意。
      一旁的月香亦笑道:“大娘子放宽心罢,咱家姑娘素来说得出做得到,她说顺利,那事儿十有八九已经成了。”

      喻烟晚携寻芳连日洒扫布置、采买添置,终将侯雁轩久未启用的西屋收拾得焕然一新。
      主仆二人立于屋中,四下打量,眉眼间皆是欢喜。
      “姑娘,许久不曾这般畅快了。”寻芳笑靥如春,眸光盈盈地望向喻烟晚。
      “是啊。”烟晚轻叹一声,转身便往自己主屋去,片刻后手中执了一张籍契,“我已给初零脱了奴籍。母亲也说了,她日后欲往何方、行何事,皆由她自决。若眼下尚无去处,便可在此小住。”
      寻芳接过那纸籍契,指尖轻抚,神情虔诚如捧珍宝。
      烟晚侧首凝眸,轻声问道:“寻芳,你会不会怨我,未曾为你求脱奴籍?”
      寻芳闻言,连连摇头:“姑娘与喻府恩深似海,寻芳岂敢妄想此?再者说,天下虽广,却无我容身之所,谁又愿收留一个满身伤痕之人?更何况,姑娘待我,从不似主仆,更似骨肉亲人。能伴在姑娘身边,安然度日,已是天大的福分。”
      她说得句句属实。
      昔日喻家被贬谪金岩城,离开临安之前,喻烟晚曾动过放她出府之念,奈何喻大娘子多方打听,才知这临安少有肯收留身上带疤的女子。
      原欲送她回襄州老家,托付陈家漕运安置,却又恐漕运往往舟楫漂泊、水路颠沛,于她身子无益,终究作罢。
      烟晚听罢,眉心微蹙,语气柔和却坚定:“你身上有疤,又非你所愿。怎能责怪自己?而且,这些年母亲遍访良方,如今你的疤痕早已淡了不少,旁人有什么理由接纳你?”
      提及旧伤,寻芳神色微黯,垂眸不语。
      那一道道疤痕,不仅是她身体上的印记,更是她不愿示人的心底隐痛。
      烟晚知她心绪,遂轻轻一笑,岔开话题道:“罢了,不说这些。我们辛辛苦苦布置好的屋子,明日就去国公府寻初零如何?”
      寻芳点头应允, “听姑娘的。”

      国公府内,虽人丁寥寥,然百事井然,规矩不乱。
      这里似乎并没有因为一个女子的离世,而消沉太久。
      喻烟晚将来意禀明严国公,便在正厅静候初零。
      良久,初零方至。
      她抬眼望了望喻烟晚,神色微动,心中已然猜出几分缘由。
      喻烟晚心中难掩开心,却仍强自收敛,故作端庄之态,轻声道:“初零,我已为你脱了奴籍,自此以后,你便是自由之身。”
      言罢,示意寻芳呈上籍契,递至初零手中。
      初零接过那纸契书,指尖轻轻抚过,心头忽地泛起酸楚——这份自由,竟换自她朝夕相伴、情同骨肉的姑娘长眠黄泉。
      想到这里,初零眼底泛红,泪意难掩。
      严国公见状赶忙缓和气氛,遂对喻烟晚道:“这些时日,初零暂居府中,难免触景伤情。”
      喻烟晚心领神会,亦知其意,便顺势转话道:“初零,如今你已是自由身,可有打算?我的侯雁轩收拾出一间厢房,虽不及国公府,却也窗明几净,陈设俱全。若你尚无去处,不妨先到喻家住下。”
      初零目光流转,先看了严国公,又望向喻烟晚,神色微怔。
      喻烟晚连忙补充道:“国公爷并无逐你之意。只是……那院子的主子已然不在,你再留于此,恐多感伤。雨晴姐姐曾托付于我,要我照拂你一二,你若愿去喻家,倒也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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