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红色的小女鬼》西罗依KAZE

2、第 2 章

　　事实上作为一只鬼，也不过是牲畜无伤地在天上飘着而已。鬼的身体太轻没有重量，我整整适应了一夜。死掉以后对环境的接受能力骤降，不过也不要紧，我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开始寻找我最后一条短信息的收件人。教室是空的，考试已经结束。篮球场也没有他的影子。我只好穿墙进入最不愿意驻足的地方——男寝。基本上是猪窝的象征，我理解洁癖的他急欲搬出校外的心情。时值夏天，众多壮硕裸男寡怜鲜耻地抖着肥肉跑来跑去，穿梭于水房与卧房之间，其情景惨不忍睹。我径直进入他的地盘。上铺。他靠在床头盯着手机，面色惨白——我不是开玩笑的呀，谁叫你不相信。我可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我哧哧笑着看他盯住我最后发的那条短信。采访一下，不小心成为悲情风暴男主角感受如何呀。我正乐不可支，一男生推门进来说话，你还在做什么，马上坐车走啦。他回应一声哦，一骨碌翻起来。
　　百无聊赖之下，我决定护送这个心灵受创的少年回家。这大约也是目前唯一有趣的事了。临走时我看了一眼电视，本地台正播报我的死讯，弄了个专题节目由美艳女主持和秃顶老学究大谈特谈当今高校考试制度的弊病和对学生造成的戕害。搞笑吧爷爷，我考完就知道自己是一等奖学金，不吓掉你剩下的几根毛。
　　我跟他上了火车。他在卧铺上不讲话，其他人打牌热火朝天，他只是一直玩着手提电脑里的单机游戏，眼神专注。哦，他玩的是creapy游戏寂静岭，一个很符合我身份的场景。你要能看见我的话，一定会一头栽到地板上。我对他说——反正他也听不见。我的手虚无地拍了拍他的肩，我去转转，汝等好生照顾自己。
　　我在车厢里游荡，看到不少同类。穿着白色的衣衫，畏惧地缩在角落。眼神惊恐惶惑，闪闪烁烁地投向大摇大摆的我。这些是正儿八经的安分鬼。在世的时候我是个乖乖的好孩子，如今人鬼疏途，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招摇过市。我的目光掠过那群白色生物。纯洁？愚昧？还是胆怯？红色，于东方是热烈，于西方是仇恨，然而在这个和平年代 ，无论是宣示哪一种情绪，披着红色外衣的鬼竟是越来越少了。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一如我生前所经历过的旅途。天光一旦黑沉，我就会死死盯住窗外间或闪过的车站牌前惨白的灯光，数着耳边车轮撞击枕木发出的节奏性很强却单调得要死的哐当哐当声。每每在夜里感觉一些凄凉，仿佛一趟枯燥的火车就抖落出人生全部的悲剧色彩。夜半时分，白衣的鬼魂们开始放肆一点点胆量，蠕蠕地站立起来，活动筋骨。有些开始躲躲闪闪地向我靠近，且与它们同样胆小的同伙交头接耳。我突然失去兴趣，不想浪费时间和它们作无谓的攀谈。于是飞速离开，回去他的铺位。
　　卧铺的主灯已经熄灭，他放下手提睡了。再荒唐的生物一旦熟睡竟都是可爱的。面容安详宛若婴儿。他的手机刚刚用过，灯尚未熄灭。屏幕上是他的照片，无所谓的桀骜不驯的脸。自恋的人。我轻轻地浮在他的身旁。眼镜没有摘掉，东西散乱一摊，不盖被子——火车里冷气开得这样大呢。他是很懒的人，不会也不想把自己照顾好，更别提关心他人了。他总是漠然地看待一切。目光不屑，行动缓慢。总能硬生生让我痛苦。我的手轻抚他的发，我和他都感觉不到这个动作的存在。葡萄红色的过耳长发，放在他身上不仅不轻浮而且好看。我叹一口气。小心着凉哦，我对空气说。
　　火车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到他的家乡，一个庞大而杂乱的城市。无论是环境和治安都不好。是我往返学校的中转站。以前我对它厌恶之极，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夜半，火车停在一个小站。无聊之下，我准备去乘务员大叔那儿玩。他是卧铺车厢唯一的夜行性活物。路过洗刷间，习惯性地照镜子。我臭美，我存在。正当我陶醉于自己红艳艳的鬼脸时，镜子里我的身后闪过一个影子。我吓了一跳，迅速回头。那不是一个人，因为他穿着和白鬼以及我同款式的长袍，鬼气森森的长袍，只是他，通体漆黑。“红色的？我很久没见过了。”他盯着我，冷冰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