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坚忍一边》踏出一只老鼠

1、死蟑螂*冰镇酸梅汤

　　笛是一阵阵轻笑，莹是一声声叹息。
　　笛说，喜欢朋友，喜欢真诚，喜欢可以随意去忽略掉被欺骗的可能。莹说，我宁愿世间真的可以没有伤害。
　　一遍一遍，笛说，莹，你语言里满是哲理性的思考，关于任何的事情。我只喜欢听你说，慢慢说，就这么聊着。
　　莹看着他清澈的双眼，方明了世间原也还有可以对生活就那么风过了无痕的人。其实人们都会对不常发生在自己身周的事物好奇。
　　莹于是说，当我的语气对苦痛的总结有了一分沉重，我的心也许对苦难所承受的重压更高于这十分，你能明白吗？
　　世界本没有轻轻易易。

　　在这个时代，贫富与阶层成为最想被人们忽略可是却最无法被忽略的东西。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活得不如别人好。当攀比成为惯性，就是一丝一毫的身份差距都会无限扩大。有个伟人这么说过，社会没有的特质总会让学者在著作里一再提及。比如，人权、平等和尊严。相对应的却是物欲横流，个人为了自己明天的“高”人权、“高”平等，“高”尊严，可以那么随意践踏自我和他人今日的“准”人权、“准”平等和“准”尊严。处于最底层的人，能够选择仰仗人道主义的宣传等待明天的“大同”吗？不能吧！那么就选择个人抗争好了。于是有了罪恶流行，精神沦落，肢解神圣，不再信仰。人与人防范，用眼底虚假的笑掩饰内心的惶恐不安以及企图。

　　莹和笛正是处于这两种极端的孩子。
　　莹在拼命掩饰对生活的畏惧，多么想要像笛那样随意微笑着便可融于生活的喜怒哀乐。该笑可笑，想哭即哭。厌恶某人，能晃晃头，傲然走过某人的身旁，一言不出；鄙视某事，便指摘任心，开口尖锐然而优雅。……但是不行，莹发现自己只是在拼凑生命里的不完整。这一刻高尚地不食“嗟来之食”，下一刻就不得不丑态地饿晕在课堂上。莹想要为这样东拼西凑的生命找点出路，她看书，看一切隐藏了她想要的答案的书，没有能帮她的。于是，生活从来无法对她显示完整。
　　笛说，莹，你坚忍而且善良。莹苦笑，笛说的是她忍受着身边朋友们的情绪化，很少哭闹，也从不狂妄地去质疑他人的对错。不知道怎么回答笛，可是莹却知道，只要你必须为怎样生存去思虑过度，就难再对这之外的任何事产生怨言和意见。笛是张扬的，他玩摇滚弹吉它，爱破坏他所不顺眼的，用言语或者双手，只是优雅，敢走生命钢丝的另一端。他的世界观里没有克制和规则。
　　一直，莹觉得和笛是在两个阶层。

　　有那么一次，笛说，莹，你知道么？我带着我们前生的记忆。莹惊讶地抬头看他，你说真的？莹以为这是他再一次无伤大雅的玩笑。
　　笛眼底一片认真。笛低下头，他在回忆并考虑着怎么和莹说。
　　我记得，我叫笨草，你是余荻。我们是小时候很好的伙伴。一起在一个类似忘忧小镇的山村里成长。你是个孤儿，是山根大叔收养你的。你从小就压抑和沉默。在你十四岁左右的时候，你为了某人出走了。山根大叔在你走后收养了另一个孤女，星颖。……
　　莹听到这里，有点疑惑。她问笛，我为了谁出走？笛露出自莹认识他以后从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苦笑表情。笛摇摇头，说，我并不清楚。可是十年后，你却神奇地救了星颖。笛不再多说。

　　那天晚上，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仿佛是她又仿佛是另一个和她神情相似的女孩在喃喃自语：“我的冷好象是天生的，尽管面对热情人的热情，我的心也会很暖很暖，也会好希望把这暖传递回去给我温暖的人，但我却永远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这么个孩子，注定天资不高，注定在以后的人生里付出多而获得少，注定走的路辛苦，但周围的评价不高。所以山根大叔他们对我喜爱，真的很单纯。……小小的便已开始寂寞。也许更深层的隐忧是自卑。我想我好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卑，便知道怎么让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便知道应该决绝的对待自己，隔离开与周围环境的共悲共伤，将情绪受影响降到最低。不是一个好小孩，并且仿佛长大了也将不是一个好人，会很自我的吧？我永远少了根筋，既不愤怒，也不嫉妒，也无法反问自己为了那些父母在的孩子去感伤感怀身世。伙伴里我太安静，像粒尘埃。……只是，看着他们快乐，我的寂寞好象也会销蚀掉一些。我宁愿是看客。我其实那么害怕热情的双眼，热情的微笑，热情的手，向我伸来。……”

　　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头开始一阵阵痛着。当神智慢慢恢复起来，眼前闪过的画面也逐渐清晰。

　　是了，星颖，还有他。那十年漂泊，十年沧桑。见他的第一次，被他救的那次，暗自在心里下的决心，无论如何靠自己走到他的世界里去。尘封记忆里白衣飘飘的青年，还有十四岁的自己。
　　十年后，突然在江湖里传来的他即将定亲的消息。和星颖，一个有着和她曾经身世类似的女孩。心痛……七天七夜赶路……喜宴……星颖不算漂亮却清澈皎洁的双眸，偎在他身旁单纯幸福的微笑。她好象看到以前的自己。她知道自己拿什么换来了现在的武功。她觉得出现在那样快乐的环境下，是多么不合时宜。就像把死蟑螂扔到一碗冰镇酸梅汤里。然后，是他的死仇，鲜血，她看到他在剑光中冲到星颖身前，但她始终是要比他快一步了。那把剑刺不到别的人，只有她。……

　　白日，校园，树荫道。
　　笛的微笑。莹感觉恍若隔世，原也隔世。笛，我，莹想说点什么，或者问点什么。莹的脑子乱轰轰的。
　　笛在从叶子斜射出的灿烂阳光下，眼神看起来竟有不同以往的透彻。我记得，笛说，因为我曾深深喜欢过星颖。当你在恍然的笑中决绝死去，我的心忽然被刺痛。我知道你一定想到什么，你的事原本就是一个传奇。
　　“她只是忽然醒悟到,这么多年的立志，只是为她人作嫁衣裳。她勉强自己为所爱的人，上天却让她喜欢的人在多年兜转以后喜欢上以前的她。也许她生来只是为了这一刻，成全他们，也许就是她整个人生的使命。”莹随记忆在描述，那个前世，是她还是我？
　　笛说，我很想告诉你，无论对真爱还是这生活本身，我们都不必心焦。……笛顿了一下，调皮地闪了下眼睛，你知道吗莹？我和余荻有不少共同点。比如，笛和荻的同音，还有我们都是孤儿。
　　莹在恍惚中，看着笛。是吗？笛竟会是孤儿。